《富贵闲君》梦之草

7、第 7 章

　　刚摆开架势，苏瑾就怔住。

　　他经历过末法时代，清楚那时候习武的感觉，那就是——没感觉！

　　不管是为养身健体，还是专注提升武力，强大自己，都收效甚微。

　　哪怕苏瑾是百年难得一见的习武天才，勤练不辍几十年，也就比顶尖特种兵强上一些，打个十个八个普通人是不成问题，想要飞檐走壁，劈山断水，那是做梦。

　　而现在，苏瑾不过刚起手，练的还是养身拳，竟感觉到了身体的不同寻常。

　　苏瑾收敛心神，一套养身拳下来，身上汗水津津，照理他该感觉不舒服才是，事实却正相反，他此时神清气爽，通体舒泰，感觉前所未有的好，仿佛重病之人沉疴尽去，那叫一个畅快。

　　苏瑾眼眸微垂，这一切不正常，太不正常了。

　　养身拳，顾名思义，养身体之用，适用于大病初愈期，讲究的就是一个温和，怎么可能练那么一通就大汗淋漓？要知道，现在可是春天，并非盛夏。

　　这是其一，其二就是上述所说，那并非错觉，他真的觉得身体异常轻松。

　　很快，这事便得到验证。

　　回到房间，苏瑾让人送来热水沐浴，细查身体，他发现表皮有一层极淡的污垢。他确信，他身上之前绝对没有这玩意。

　　略作思考，苏瑾将手掌放到鼻前，瞬间，一股淡淡的酸臭味萦绕鼻尖，跟汗臭没什么差别。

　　苏瑾眼睛微眯，想了下，伸出手指反复揉搓身上皮肤，等搓出一团污垢，放到鼻下细细嗅闻，酸臭味淡去，单纯的臭味占了上风。

　　显然，这不是传统意义上的汗酸味，里面定然夹杂了什么他不知道的东西。

　　联想到一切异状都是在他练养身拳时才出现，苏瑾心中有个疯狂念头升起。

　　末法时代什么样，他再清楚不过，如此反常，只能说明这个世界还没迎来末法，是武者的天堂。

　　除此之外，无法解释。

　　至于究竟到何种程度，他不知。但这就够了，再怎么糟糕，也不可能比末法时代更令人绝望。

　　苏瑾清楚记得，在他那个时代，武学已全面没落，很多古武世家传人连他们自己都不信学武能学出个什么，纷纷弃武从其他，照这个态势下去，武学彻底湮没于世间，不过是早晚之事。

　　思及此，苏瑾不禁心潮澎湃。

　　这世上要说有什么是他放不下的，那只能是武学。

　　演戏顶多是他的爱好，武学却是他的责任，早就融进骨血里。

　　想到父亲弥留之际唯一对他的期望便是让他将武学传承下去，最低限度至少要保留家传武学，苏瑾眼眶不由微微泛红。

　　他答应了，却终究没有达成，这可以说是他上辈子留下的唯二遗憾其中之一，还是最深那一个。至于另一个遗憾，不用说，便是他光顾着工作拍戏，没能来得及享受生活。

　　谁叫世事难料，苏瑾正准备践诺，逐渐退居幕后，留出足够时间体会生活美好，并收养一个孩子传承苏家武学时，他的生命便戛然而止，一切成了枉然。

　　古武世家自此又少了一个。

　　或许冥冥中自有天意，末法时代注定武学日渐走向消亡。

　　说到孩子，苏瑾神情微妙。

　　他在户籍上登记的身份是“君男”。

　　何为君男，为国为家繁衍子嗣大计，牺牲自己嫁人的男子即是。

　　既然涉及子嗣，那必然跟后代相关。而君男只是身份上的定义，本质上跟男性别无二致。说白了，不管定义为男，还是君男，仅是身份上的区别，“男”字前加个“君”字不代表就成了两种性别，也不具备孕育孩子的能力。

　　那为何还跟繁衍生息密切相关？这其中自是另有说法。

　　苏瑾翻遍苏君五记忆，只找出一些模糊难辨似是而非的信息。总结起来就一句话，锦朝有一个专供男性之间繁育子嗣的机构，从种种迹象来看，与其说是本世界特色学科，更像是未来基因之类科技。

　　男性夫夫间，自成亲后，每年有一次去该机构培育后代的机会。至于成功率，跟正常夫妻自然生育差不多，运气好，十个八个不成问题，运气不好，一辈子没有孩子也不算稀奇。

　　两者之间区别只在于，去专属机构培育孩子需要花钱，为数还不少，而正常夫妻间不用。

　　哦，对了，还有一点，机构培养出的后代，男女比例大抵是二比一。

　　也是从这点上，苏瑾才更倾向于高科技，因为这数据跟遗传学非常吻合。正常生育男女比大体为一比一，而男性之间，抛开难以解释的部分，仅从染色体来看，正好是二比一，至于出现两条Y染色体结合，那还用说吗，自是培育失败。

　　想到这，苏瑾不由轻笑出声。

　　该说他记忆超强吗，这么多年过去，居然连高中学的生物遗传学还历历在目，就更别提从小被父亲耳提面命，让他背得滚瓜烂熟的各式武学书籍。

　　提起武学书籍，苏瑾目光微动。

　　常言道，好记性不如烂笔头，苏瑾记忆再好，终有消退的时候。不，甚至不用等到那么久以后，只要一个意外，他脑海中所记诸多武学知识就会跟着他随风消散，就如他上辈子那样，最终什么都没留下。

　　不，应该说还是留了一些的，只不过大多数武学书籍都成了残本，没有苏瑾记在脑海中的核心部分，跟废纸其实也不差多少。

　　这个缺陷自古有之，难道先辈们都不知？显然不是。既然明知有问题，还采取如此传承方式，必然有其道理。

　　那就是武学以德立世，不可轻传，否则就要面临大量侠以武犯禁的局面。

　　苏瑾牢记这一点，没打算颠覆。

　　如今却给了他一个两全齐美的机会，锦朝书面文字使用的是繁体，即便没有融合苏君五记忆，苏瑾阅读也无丝毫障碍，无他，盖因他有习武附带的极佳文学功底，反过来却未必。

　　一个正常从小学一直念到大学毕业的青年，若无额外学习繁体经历，给他一本繁体书，他大概连蒙带猜能看懂个五成左右，反之亦然。

　　一个从未学过简体字的锦朝人，根据字型蒙对的几率最多也就这样，指不定还没有。

　　苏瑾决定将他脑海中记忆的武学书籍都默录出来，核心部分另记成册，当然，都是统一用简体。

　　这样，就算出意外，这些书传出去也不会留下祸患。至于其他，他就不管了，只待有缘人，给后人留下一线希望，总比什么都不做要好。

　　想到就做，沐浴完毕，苏瑾提笔开始默写，他先从苏家武学开始，然后才是其他。

　　与此同时，荣安堂。

　　侯夫人歪靠在榻上，头上搭着一块帕子，神色蔫蔫的，瞧着像是生病的样子。

　　见陈妈掀帘进来，她眼皮动了动，摆手示意对方坐在塌前锦凳上，神情淡淡道：“朝晖堂那边怎么样？”

　　陈妈往前坐了坐，小声道：“没其他动静，只出入管得严了些，守门的婆子换了，凡有人进出都要登记，去向也要写明，里边情况不像以前那么容易传出。”

　　侯夫人心下一沉，她不似陈妈那样对此不以为然，恰恰相反，门禁森严代表的东西实在太多。

　　半晌，她问：“香芹呢，可还掌着院子？”

　　陈妈点了点头：“世子夫人没动她，她依然是朝晖堂掌事。”

　　侯夫人眼眸半敛，心念电转。看这样子，许妈这颗棋子早晚得废，与其等着她哪天成为废棋，还不如趁着眼下她还有用赶紧让她发挥最后余热。

　　侯夫人眼底闪过一丝狠厉，以前她只是看不顺眼柳氏，并没想过对她怎么样，现在……

　　看来这个柳氏是不能留了，她决不许任何人撼动她权威，就更别提柳氏这个贱人。

　　不过，此事得从长计议，眼下时机不对。

　　侯夫人垂眸沉吟良久，嘴角浮起一丝笑意，心下有了决定：

　　柳氏，别怪我心狠，这都是你自找的，你若安安稳稳做你的世子夫人，一切听命行事，我还能容你，竟然想反抗，还切中了要害，呵呵……

　　是我看走了眼，以后等着瞧。

　　房内静谧无声，陈妈等得有些心惊肉跳。她最是了解侯夫人其人，现在瞧着面容慈祥，一派和煦，实则心狠手辣，最是看重自身权威利益，但凡有威胁到她之人，下场都极其凄惨。

　　嫁入侯府之后有老侯夫人压着，镇北侯府也不是侯夫人能随便撒野的地方，性子被磨平了许多，那也只是表面，实则本性未变。

　　要知道，还在娘家定国公府为姑娘时，侯夫人手上可是出过不止一条人命，当年定国公极为得宠的香姨娘就折在侯夫人手上。

　　那次也是凑巧，被陈妈无意间看到，要不是她反应快，及时藏身好，没被侯夫人发现，恐怕当时就被灭了口。

　　之后机缘巧合下，她被侯夫人看中，随后一步步爬到侯夫人身边第一人位置，迫于无奈下，类似事情她没少参与，最平静的就是在镇北侯府的日子，现在看来，这份平静怕是一去不复返。

　　无他，眼下世子夫人一系列举措直接挑动了侯夫人敏感神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