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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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端阳笑眯眯地唤道:“聂大哥。”
还未走近,端阳便注意到了他嘴角的血迹,忙惊讶而急促地关心道:“你吐血了?”
聂江用衣袖将血迹擦拭净,道:“无碍。”
端阳不放心,转身着急地往外走:“我去把姓颜的伪君子找来。他收了我的药,保证治好你,但你现在还在吐血,他休想就这么不管了。”
“回来!”
聂江叫住她,说得一本正经,“我吐的是体内淤血。清除淤血,有利于身体康复。”
端阳将信将疑,还是乖乖没去找颜越。
“找我有何事?”
端阳小脸转晴,笑意盈盈。虽说是个小借口,想见他才是真,但终究还是不要被他看出来的好。念及此,端阳有模有样道:“准备和聂大哥商讨明日一早去采买的事。”
等了许久没听到聂江说话,端阳心里有些忐忑,怕被看出什么,准备再补充说明一下时,听到了聂江的声音:“明日,你不要跟我去吉安了,回家吧。”
端阳眼瞳睁大,语气显得焦急而委屈:“聂大哥,你为什么又要赶我走?”
“我就是个四处漂泊的江湖客,你跟着我,不合适。”
“我知道,”端阳笃定道:“但我不在乎。”
“但我不想你跟着我。”
端阳神情霎时呆滞,没想到他会跟她说这样一句话。原来,他不想带她在身边吗,原来,他想她远离他吗,原来,他一点都不喜欢她吗……
“你足够美貌、也有显赫出身、更有家族宠爱,足以让许许多多真正配得上你的青年才俊爱你、亲近你,实在不该浪费时间在我这样的人身上。”
端阳呆呆的模样让人难以推测她究竟听进去了几分。许久,房间里,只听到她问:“那燕茴呢,你想她跟着你吗?”
聂江没有回答,像是在思索,也像是默认回答。
端阳顿时心如刀绞,她一贯的骄傲让她拼命地克制自己,不能哭,更不能像那些市井愚妇般撒泼尖叫。她掩在衣袖下的手使劲抠着,能感受到自己身体乃至头发丝都在颤抖。说什么她好,说什么她值得更好的人,都是骗人的,说到底不过是喜欢别人,不喜欢她!
她匆匆站起来,一语不发地往外走,径直跨过门。然后整个人突然像再也控制不住什么般猛地冲出去。
她跑得很快,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也不知道自己想干什么,她只是不想呆在这里,她只是想赶快离开这里。她如风般迅疾跑过一排排房间,冲向楼梯,在楼梯转角处,遇到了她此时此刻最不想见到的人。
燕茴手里提着食盒,一脸诧异地望着她。
端阳看着她这张永远一脸无辜的脸,心里涌起一股从未有过的烦躁。
她心中突然升起一个念头,于是用身体猛地撞向燕茴,致使颜茴踉跄着后退重心失控。端阳蹭蹭蹭跑下楼,越过燕茴,头也不回地冲出酒楼。
顿时,大堂里尚在的掌柜、小二、少数食客爆发出一阵惊呼,眼睁睁看到那位清丽雅逸的姑娘从楼梯上摔倒、滚落,头重重磕到木沿,血浸染了她嫩黄的衣衫。
跟出来的聂江看到的便是这般景象,他的眼眸原本平静无澜,见到鲜血,仿佛是触动激发了什么,随即接连闪过痛楚、挣扎、搏斗、茫然,瞬间变化的眼神最终汇集为怒火,聚于黝黑深潭般的眼底。
他立即下楼,将燕茴环抱于怀,检查其伤势。
同样跟出来的颜越,在燕茴身边停顿了一下,她看到聂江抬眼瞪着她,眼底有着按捺的怒火。她当即脚步一转,连忙追向端阳。
另一边,跑出酒楼的端阳并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她只是朝着一个方向拼命的跑着,早已一团浆糊的脑袋里慢慢浮现刚才的最后一眼,她好像看到了燕茴脑袋上的血,她,好像被聂大哥看到了……
她后怕地哭出来,心里是掏也掏不净、止也止不住的难过。此时此刻,她除了哭,不知道该做什么,能做什么。
沉浸在悲伤情绪里的小姑娘,丝毫没有注意到身后悄悄靠近的人影。
樊寨的灯笼彼此间挂得远,微弱的光勉强照清脚下的路。端阳抽泣间,忽地看到脚边的倒影,悄然尾随的黑影和一根高高举起、近在咫尺的长棒!
端阳的心猛然漏拍,失控尖叫。
叫声凄厉,惊起远处树林里沉睡的鸟,扑腾着冲向夜空。
端阳脑里一片空白,双脚无力地倒在地上,听到有人在说:“叫够了吗?”
端阳胆颤得用余光后瞥,看到锦衣华服的俊俏公子正在用脚踹被人突袭打晕在地的壮汉。
颜越头也不回,碎碎叨地教育她:“也不管这是什么地方,你也敢随意往外跑?你是有足够能力自保,还是有谁在寸步不离看护?如果不是我,你现在已经落到这个家伙手里,把你卖了、把你杀了,都没人知道。”
端阳的眼泪仿佛开了闸,不停地流。
颜越在她面前蹲下,见她对着自己鼻涕横流得哭得不能自已,开玩笑道:“怎么,本公子英雄救美的身姿过于帅气,让你拜倒在本公子魅力之下了?”
端阳边哭,边骂出一个词:“伪君子。”
颜越不在意地挑眉,心中骤然划过一个猜想,随即问道:“聂江是不是也类似这样救过你?”
端阳哭泣的动作暂时停住,声明道:“聂大哥比你有魅力多了。”
然后,傻姑娘便突然联想到,此时此刻出现救她的不是心心念念的聂大哥,哭得更伤心了。
颜越无力地摇摇头,心里明白让这枝娇牡丹一时半会儿止住哭是不可能的,她叹气,道:“还能走吗?”
夜色无言,唯有伤心欲绝的哭泣声作答。
颜越背转,半蹲姿势在端阳面前,示意她上来。端阳的眼泪肆无忌惮地糊在颜越后背的衣服上,湿哒哒一片。颜越背着她,边走边谅解地想,天真少女一片痴心错付,哭成这样正常,正常……
颜越趁此机会,语重心长道:“江湖险恶,处处都有危险。你聂大哥明显也没有钟情于你,你跟着他,除了不断让自己陷入危险,有什么用呢?你今天遇到危险,他知道吗,能让他多看你一眼吗?”
背上的人用颜越的衣服擦鼻涕,不知道有没有听进去。
颜越这一句,说得无比诚恳和真心,“听我的,回家吧。”
回家吧……
夜幕环抱着繁星,惊鸟眷恋着故林,在外游荡的任性小孩也该踏上归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