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脑洞》葉枳

2、【灵异】镜

　　站在床上的人——也就是赵绍，看见对面的人漠然转身的那一刻，泄愤似的将手机摔在床上，手机中游戏的人物闪烁了几下就被对面的怪物一口吞下，页面转灰。
　　他垂下头盯着变灰又变暗的屏幕，心底略过一丝慌张。
　　他颓唐地坐回到床上，整个人怔愣地有些迟钝。
　　假赵绍的一句“奶奶”把他这几日的不安一下子激了出来。
　　外面的小孩们还在笑闹，老人们缓慢交谈的声音伴着微微的热风飘进来，像长辈在耳边谆谆教导。
　　赵绍没由来地又一阵烦躁，他用力地推过窗户，把自己与外界隔绝起来。
　　假赵绍大概是在三个月前出现的，在赵绍父母的忌日。
　　在父母仍健在的日子里，赵绍是个作天作地的小霸王。仗着是有钱人家中的独苗苗，没少干出让人头疼的事来。若只是如此也还好，糟糕的是他成绩在学校中
　　也是数一数二，这更是助长了他嚣张的气焰，老师也宠着他，简直无法无天。
　　然而这般顺风顺水的日子并没有很长。大概是小学三年级，赵绍仍能模模糊糊的记得，在山间层层密密的树也挡不住热浪的日子里，奶奶突然走过来紧紧地抱
　　住自己。
　　当时他正跟着爷爷在房子后的田地里拔杂草，刚直起身便感觉到身后有人抱住了他，紧接着凉凉的眼泪流到了他的衣领上，在过后的几个小时里，也流进了他
　　的心尖。
　　往后的日子他记得不太清晰了，连爷爷的去世，也只有隐隐约约模糊的片段。
　　唯一难以忘怀的好像只有那刻苦铭心的疼，在父母的忌日也会出现的扼喉般的疼。
　　假赵绍就是在那样的痛苦中出现的。
　　三个月前，赵绍早已是个叛经离道的小混混。或许连小混混都说不上是——他每天把自己关在房门中，几乎不理睬任何人。在家天昏地暗地，
　　睡到何时是何时，上课全看他心情。若不是期末考一定会去，班级里或许还不知道有这么一号人。
　　他疲于晚睡早起的日子，也疲于和谷水镇的人周旋——从他真正住在谷水镇那一天起，他就看不起古水镇“粗俗”的人和落后的教育，即使他的爷爷奶奶
　　一直住在这里。
　　或许是小时候落下的恶习，父母忌日的晚上，赵绍必定会失眠。而谷水镇中学的期末考又比较早，每次好巧不巧地是忌日的后一天。
　　晚上睡不着，赵绍本来心中就已经难受，想到明早还要一大早起来去考试，更是一阵一阵地烦躁。
　　半夜翻来覆去睡不着起床上完厕所，他站在盥洗池前，直直地看着镜中黑眼圈浓重的自己，心中暗骂：艹，要是有个人明天早上代替我去考试，我还他妈用
　　得着受这种罪。
　　心中语未毕，他便看到镜子漾起了阵阵波纹，几秒后，一个和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人从镜中慢慢浮出来。他闭着眼，脸一点点凑近赵绍的，最后猛地睁开眼，
　　吓得赵绍往后一窜，整个人撞到门板上，发出一声巨大的“哐”。
　　他紧紧地靠在门上，也不管是否会吵到别人，大声地说道：“你！你是谁！！”
　　“我……？”像是刚学会说话，他有些迷蒙，话也磕磕绊绊的，“我、我叫——我、叫赵—赵—绍，赵绍。”
　　“你叫赵绍？”赵绍不敢置信地睁大了双眼，愤怒压过了面对镜中人的恐惧，“你说你叫赵绍，那我他妈……”
　　在两人说话的期间，镜中人还在不断从镜中出来，最后竟是轻飘飘地浮在了半空中。
　　像幽灵。
　　赵绍剩下的话卡在喉咙里，心里冷不防冒出这句话。
　　“我—我是赵—绍—应，应你的呼唤，而来。”
　　应我的呼唤而来？
　　赵绍愣了愣，一个荒谬的念头一闪而过，他急急忙忙地说：“代替我去考试？”
　　飘飘忽忽的“幽灵”像是在慢慢消化他的话，足足过了半分钟才犹犹豫豫地“嗯”了一声。
　　许是从“幽灵”的言辞和行为中没有感受到威胁，赵绍开始得寸进尺：
　　“代替做作业？”
　　“…嗯。”
　　“代替我去上课？”
　　“………嗯”
　　“代替我应付那些人？”
　　“…………”
　　纵然是涉世未深的“幽灵”也感觉到了赵绍话中的坑。
　　这些要求，不如直接代替他去完成整个生活得了。
　　后来“幽灵”也是真的几乎直接代替他，帮他完成了一天中的12个小时。
　　一开始“幽灵”便真的是幽灵，身体一直处于半透明的状态。据他本人解释，这只是因为他刚出来，没有关于赵绍的任何记忆，身体便没有实状。“幽灵”
　　的实体程度以对赵绍的了解程度为依据。换句话来说，“幽灵”想要真正的实体化，必须对赵绍知根知底。
　　赵绍看着和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幽灵”，心中五味陈杂。
　　有机会远远地躲开这个世界，说不开心那是假的。但是是以一种被代替的方式，让人顿时有些不情不愿了。
　　可再怎么不情愿，逃离这个世界的渴望永远占了上风。赵绍会无意识地耐着性子，为“幽灵”讲述自己的过去，在懵懵懂懂的“幽灵”面前，也不知不觉地
　　放软了性子，解答他的疑惑。
　　只是他忘了，“幽灵”以后的性子是依据赵绍呈现给他的模样长的。赵绍长时间的温柔和偶尔的暴躁，成功地塑造出了个人前人后两个模样的假赵绍。
　　而他们俩，随着时间的推移，也从一开始的和谐逐渐分崩离析。
　　因为赵绍慢慢意识到，“幽灵”是真正的一点一点慢慢地在取缔他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