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6、第三十六章 改变（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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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熙四十五年秋，苏麻喇姑——这位清皇朝的传奇人物，走过了生命的最后一程，九月初七这位后人传颂的女性在清宫作古……
“月乔！”远远的夏荷便跑过来一把抓住我，“出事了！”
我轻骤起眉头，“什么事这么慌慌张张的？”嘴上虽然没有起伏，但心里突然升起一丝的不安。康熙目前还没回来，这个时候宫里能出什么事情让夏荷谎成这个样子？
“姑奶奶……姑奶奶她……”夏荷一阵哽咽，抬手擦了擦已经通红的眼圈。
“姑奶奶？！你是说姑奶奶她……”悚然心惊，没想到昨天我还许愿过一段时间再去看她老人家，却没想到……
“嗯，里边已经传出消息了”
“谁传出来的？”拍了拍夏荷的手，心里虽然有些伤感，却也并没有如夏荷她们一般悲伤，对于我，这个传奇的老人给与的，更多的只是一份震撼和安然，十一分佩服和尊敬。
“听说是太医和八爷他们侍奉的。”夏荷平缓了一下情绪，轻咳一声说道。
“万岁爷现在不在宫中，那……太子殿下那边怎么决定了？”我淡淡的问道，却仔细的观察着夏荷的神情。
夏荷稍稍的迟疑了一下，遂垂下眼帘轻声道：“太子殿下的决定，我们做奴婢的怎么会知道呢？”
嗯……你不知道还有谁知道呢？不然怎么连慈宁宫都还没接到通报，你就先得到了消息？不过我从善如流的点点头，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我看，还是先把该准备的事物都准备了吧！以免之后措手不及。”我抬头看了看天色，“现在还早，等老佛爷起身了我们再去通报。”
“好，我先去前边候着消息，你让宝儿那几个丫头去内廷司候着，然后领了物件回来，你就在这里候着吧！”
“行了，你去吧！这里我会吩咐。”自从知道了夏荷是太子的人，说话总会留三分。
待夏荷走远，我便找到宝儿：“宝儿，让你们屋里的小丫头都起来，去内廷司那里候着，领了祭奠的物件再回来。然后……你帮我去传个信……”我悄声在她耳边吩咐了几句。
宝儿一脸疑惑的看着我：“月乔姐……”
“你不用管那么多，照我刚刚说的去做就行了。”我想了想又说，“如果见不到就算了，快些回来便是。”
“是！我知道了！”宝儿也不再多问，转身办事去了。
当天正午，整个宫廷声声响起的钟声向天下宣告了那个清宫中的传奇人物——苏麻喇姑的辞世。当天宫里的人也跟着忙了起来，康熙未在宫中，于是一些祭奠事宜都落在了太子的身上。我们一群太后身边的大丫头也都被调到了停放灵柩的安奉殿帮忙。
“青青，这里阴森森的……”
“云英你不想活了？这种话也敢说？”
“可是，我是真的害怕嘛……”
“够了，让人听了去，娘娘也保不住你！”
“……怕什么，这里又没有别人……”
我静静的踱到大殿侧门，便听到殿内隐隐传来的对话。说句实话，现在棺木正停放在大殿内，并供奉着灵坛，每当夜晚只有几盏白烛摇曳，确实让人感觉到不舒服，但这么明目张胆的说出来，我还真是不得不佩服这个小姑娘的胆量，若让人传了出去，真是自己找死。
“月乔？你在这干什么？”身后，玉潭的声音打断了殿内的窃窃私语。
紧接着一阵慌乱的脚步声响起，两个素衣婢女一脸惊慌的小跑出来：“这……这不是月乔姐和玉潭姐姐吗？怎……怎么在这呢？风这么……这么大，快进殿去吧！”其中那个略显成熟的婢女边说话边紧张的盯着我，另一个已经脸色发青，抿着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哦，正要进去，你们也辛苦了，先去歇着吧！我和玉潭在这就好了。”我点点头，拉着玉潭往里殿走。
“月……月乔姐，那个……”
“放心！姑奶奶知道你们尽心，无论怎样都不会怪罪的。”不用怕，我不会说出去的。看着她们紧张的神情，我笑笑示意她们放心，我也不是个多嘴的人。
“如此，多谢月乔姐了，姐姐的恩惠，我们姐妹会铭记在心。”那个姑娘也不再多说，行了一礼，拉着身边的小丫头转身离开了。
“她们在说什么？什么恩惠？”玉潭一脸疑惑的看着我，“你又大发善心啦！”
“你知道这两个丫头是谁吗？”我反问。
“她们……好像是宜妃娘娘身边的吧！”玉潭回头又看了看，“你帮她们什么了？”
“嘘！”说话间我们已经进了里殿，我伸手对她比了比噤声的手势，我可不想也让别人抓住我的把柄。玉潭点了点头，也不再说话，帮忙挑了长明灯的灯芯，又开始往火盆中添上冥币。
默默的盯着殿中的棺木，深深的叹息：再传奇的一生也难逃这一步。这个老人的后半生长伴青灯古佛，没有利益与权谋的打扰，没有野心和欲望折磨，这份睿智在这深深的宫廷之中显得格格不入，却也许是这个深宫之中活的最为惬意的一个人。
“月乔……”玉潭轻轻拉拉我的衣角，然后朝我身后福下去。
抬头看去，门边的青年人眉目清秀，一身麻衣，眼神极为清澈，却带着浓浓的悲哀。我也跟着福了下去，却被一双修长的手轻轻扶起：“免了，姑奶奶不喜欢这些。”
“是……”我同玉潭都没再多说话，灵堂里静静的，有一丝丝寒意，但青年眉目间淡然，平静的神情却让人感到异常宁和，感觉不到任何一点的不安。
我望着他平淡的身影静静的跪身在灵位前，眼眶突然湿润了，十二阿哥，这个淡然平和的青年，小生活在苏麻喇姑的身边，他才是真正领会了这位老人的睿智的人，于是他活的冷静，获得自在。太子，八阿哥，胤禛，十三，十四，甚至是康熙都看不破这一点，因为他们给自己加注了太多的叫做“责任”的重担，所以他们放不下，只能一步一步地向前走。
“十二阿哥……”我拿起大裘披到他身上，“请节哀，姑奶奶不会愿意看到您伤心。”
他抬头看了我一眼，微微的提起嘴角：“可以陪我一会吗？”
我微微惊讶，但注视那样艺双清澈的眼睛，我拒绝不了，于是点点头。一边玉潭对我点了点头，行礼走出殿外。
我陪着十二阿哥走到一边的矮凳上坐下，递了一杯热茶给他，他感激地笑笑，然后指指对面的凳子：“坐吧！陪我说说话！”
只略微的迟疑，便大方的坐下来，一来我并不觉得这个清澈的男孩会翻脸不认人，另一方面也不想一晚上站在那里，于是，干脆就随性吧！
“姑奶奶走的其实并不安详，不过她一直都不曾抱怨。”十二阿哥的语气中带着浓浓的悲伤，“她一直念着皇阿玛……”
“姑奶奶她……心里应该是满足的，万岁爷的心里一直装着姑奶奶呢！”我微微笑着，心里却隐隐的哀伤。康熙心里应该一直装着她吧！可是又能怎么样呢？皇家的“情”永远都是冷静的，即使是苏麻喇姑也逃脱不了这样的命运。
“那又怎么样？只能让姑奶奶更悲哀！”我吃惊的抬起头来，十二阿哥的话让我吃惊，他很敏感，也很直接。
“甲之砒霜，乙之熊掌，十二阿哥又怎知道姑奶奶心里是悲哀的呢？这是姑奶奶的选择，十二阿哥这么多年一直陪着姑奶奶，您可看到了她老人家的悲伤？”
十二阿哥没有说话，只凝视着我，嘴角带着淡淡的微笑。好一会儿，他才撇开眼去，“姑奶奶说得对，你很不一样！”哎？我瞪大眼，她老人家什么时候说过这话？“一次皇阿玛来看姑奶奶的时候，姑奶奶顺便提起的。”十二阿哥似乎看出我的疑问。
“是吗……”我淡淡应了，这样我是不是应该感到庆幸，有如此殊荣，让这千古传奇女性来夸奖。
“你了解姑奶奶，的确，我在姑奶奶身边这么多年，她是满足的，从不曾在眼中出现悲伤。姑奶奶临去前还笑着对我说她要去找小姐了……”
小姐……大玉儿——孝庄圣睿皇后，她们终将流传千古，为后人纪念崇拜！我拍拍少年的手静默下来，起身为火盆添火……
十四天后，康熙回朝，亲自发丧！出殡那一天，除留皇五子胤祺、皇十子胤俄照顾皇太后，皇十四子胤桢留在紫禁城外，其余成年皇子都参加了出殡仪式。留守在京城的是十四，我想我的消息终究没有传给胤禛……
康熙四十五年初冬，太后决定为苏麻喇姑祈祷冥福，因此，我同夏荷陪同她一起来到了西郊的大觉寺。当时还因为能再次出宫而兴奋的我，却不知这一趟为期一月的清修生活却彻底的改变了我在这个时代的一切……
佛音袅袅，大觉寺中缭绕的晨雾总是能让人的心灵为之一空。原来寺庙这种地方真的能使人修身养性的。我陪同太后在这里已经十日有余，每日陪着念念经，参参佛理，日子倒也过得悠然自得，比在皇宫中更加惬意。
这日太后身体有些不适，我们几个丫头便不敢太早叫起，只守在门外静候着。
“月乔，这一段时间看你越发的安静了，怎么像变了个人似的？是不是遇到什么事情了？”夏荷靠坐在一边的矮凳上状似不经意地问。
“我天天你们跟前转悠，还能遇到什么事情是你们不知道的？”我笑笑，不答反问。
“月乔姐，你不会是心有所属，天天相思起来了吧！”一边的小丫头小喜儿也跟着打趣。
“呸！你以为月乔姐像你一样啊？看到祈年殿的小刘哥就脸红的？”我没接话，倒是宝儿笑着骂了一句。
“呵呵！怎么，小丫头春心动已？”夏荷瞥了我一眼，转开视线笑问。
“夏荷姐，你别听宝儿在那里乱说，她那张嘴没人能治得了她！”
“呦！还不好意思呢！”宝儿撇撇嘴，“我说的不对吗？是谁动不动就脸红来的？”
“你这小蹄子，你还说？！看我不收拾你！”小喜儿憋着大红的脸，连看也不敢看我们，放下手中的活计，就扑向宝儿。
“呀！被我说中，恼羞成怒了！！”
我微笑的看着两人笑闹，无奈的摇摇头。这两个小丫头同时进宫，因为小喜儿是五阿哥舅母的外甥女，因此被直接分进了慈宁宫，而宝儿则是我从粗使丫头中后调过来的，因此小喜儿心里多少还是会对宝儿有一定的芥蒂。
“月乔，你真的没什么事吗？看你最近的气色都不太好。”夏荷也不再理会笑闹得两个人，转头认真地看向我。看着她似乎是真的担忧，我心里一阵的难过，不知道如果是在现代，如果没有这些宫廷的权谋计算，我们是否会成为朋友？
“月乔？”夏荷扯了扯我的袖子，“在想什么呢？”
“没有。”我避开她询问的目光，这个世界是没有如果的，我选择了胤禛，而她选择了太子，这就注定了这一世，我们不可能成为朋友。
夏荷似乎还想说些什么，这时寺旁的小偏门开了，夏荷便没再开口。一个小沙弥带着两个村姑模样的人，挑着个担子一路向小厨房走去。我知道这应该是为寺里提供蔬菜的菜农。
“这两个丫头也不知道疯哪里去了？正经事也不干！”夏荷皱眉抱怨。
“算了！我去吧！”我笑笑朝小厨房走过去。太后每日的餐食都要经过严格的审查。平时这些蔬菜的检验都是宝儿和小喜儿来做的。
“你们都放在这里就行了！”我加快了几步，走进小厨房，一进去就看到小小的沙弥指挥那两个农妇摆放着瓜果蔬菜。听到脚步声，小沙弥转过身来，看到我咧开嘴笑了：“月乔姐姐你怎么来了？宝儿姐姐她们呢？”
“咚！”我还未回答，身后一个农妇一个不下心将装着菜的箩筐掉在地上，筐里的菜散落了一地。
“哎呀！你怎么这么不小心！成心的是不是？”另一个年龄稍大的农妇咒骂了一句，“这位小姐真是对不住，她是新来的，不懂规矩……”
看着连连向我道歉的妇人，我微微皱眉，“不打紧，一点小事不用这么在意，把这边收拾了吧！”
“是！是！”老妇人猛地一车旁边的人，那人似乎还在发呆，被这么一扯，一个站立不稳，趔趄的跌坐在地上。“还不快起来！竟给我添乱！”
“你没事吧？”我走上前向拉她起来。那人却缓缓抬起头来，一双大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我的脸。
“你！……”看着那张脸，我猛然愣在原地。
“还不快来帮忙！愣在那做什么？”老妇人一把拽起眼前之人，我缓缓起身望向她收拾东西的背影。
直到东西都归到原为，两个人打算离开，我才反应过来：“等一下！我……有事情想要问问你，跟我来！”我指了指那个年轻的人，不理会对面另外两个人疑惑的眼神，转身便走。
为什么她会在这里？我边走边思考着，胤禛对她做了什么？……
“月乔姐……”走了好一会儿，身后之人怯怯的唤了一声。
我的脚步戛然而停，转身望向那张布满伤痕却依然靓丽的小脸：“玉佳，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眼前的玉佳憔悴了很多，她哀怨的望着我，泪水夺眶而出，却迟迟得没有说出一句话来。
看到玉佳这个样子，我心里一阵难受。上次见到她的时候就已经是这副样子了，只是之后胤禛似乎不愿多说关于玉佳的事情，我也就没有再过问，时间长了，我也就渐渐淡忘了，哪里知道会在这种地方又见到她。
“先别哭了！”我轻轻帮他拭了泪，“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是谁把你伤成这个样子？”玉佳摇摇头，低着头，眼泪扑噜扑噜的落下来。见她一幅不愿意说的样子，我暗暗的叹了口气，“你这个样子……四阿哥他……知道吗？”
玉佳听我问完，猛然抬起头来，一脸不可致信的看着我，语气明显的颤抖着：“你……你怎么知道的？”
我摇摇头，“这事情说来很复杂，你能先告诉我你的脸是怎么回事吗？为什么你不在良非娘娘那里当差了？”
“哼！为什么？”玉佳脸上突然狰狞起来，眼神中是满满的仇恨，连那道伤痕都跟着刺眼了，“还不是因为那个女人！”
女人？！我一怔，随即脑子里便浮现出了那日与八福晋在慈宁宫里的交谈……
“你有什么想问你就问吧！”那日八福晋特特来到慈宁宫找我，当时我并不知道她话中的含义，但现在……
“福晋，奴婢只是想问您……是否找过鸣琴？”
“哼！王月乔，那个鸣琴与你有什么关系？”八福晋不答反问。
“不过点头之交，共事过而已。”淡淡答道。
“哈！那我只能说你还真是个爱管闲事的人！”八福晋一看讥讽，“不知道你是不是傻，一个戏子，也值得你这般对待？”
“对福晋来说也许他只是一个戏子，或许可以说是一个被人弃掉的棋子……”我转身不再看她，“可是对我来说却不一样。”
“王月乔，有时候太过聪明并不是一件好事……”
“福晋！”我打断她，“即使鸣琴消失了，八爷身边还是有了人，而且之后难免不会再有，福晋不会觉得不值得吗？”张之碧之女已经进了八贝勒府，这种事情即使悍如八福晋，也不可能做的滴水不漏。
听我问过，八福晋明显的一愣，然后苦涩的笑起来：“我只是个女人，我能做的也只有捍卫我想要的东西，至于值不值得我没有考虑过，不过……”
不过即使这样，在这个时代女人还是会身不由己，而为了这样身不由己，鸣琴成为了她与太后之间的一枚弃子，一个牵制八福晋注意力的女人。对于鸣琴来说这是一个悲剧，可是对于八福晋来说又何尝不是可悲的？
“不要再苦自己了……”看着“琪琪”痛苦的神情，我不自觉地就劝慰出来。
“苦？！哈哈哈！”八福晋一阵大笑，“我的苦有谁知道？我不会放弃，之前我一直都是这样过来的，今后也会一直这样下去，那个女人，我不会让她好过的！哼！”
“我不会让她好过的，我不会让她好过的……”八福晋的那句话却始终在我的脑中盘旋着。
“月乔姐！”我还没有回神，玉佳突然跪倒在地上，“月乔姐，我求求你帮帮我！只有你能帮我！”
“你！你……你快起来，别这样！”我被她突如其来的动作弄得手足无措，“我没有能够帮你的！”
“你能的！月乔姐，你能的！现在只有你能帮我！”玉佳眼里闪过一阵惊慌，“求你跟四爷说说，让我回到宫里去吧！哪里都行，即使是盥洗房也没有关系！求求月乔姐！求你跟四爷求情，让我回去吧！我以后再不会违背四爷的任何指示了！求你了！”玉佳几乎瘫倒在地上，整张脸都布满了泪水。
我看着她的脸，她脸上的伤，脑中不断回忆着八福晋的话：“我不会放弃的，之前我一直都是这样过来的！我不会让那个女人好过的！……”
眯起眼睛，看着玉佳泣涕横流的脸，我缓缓的说道：“玉佳，你起来吧！我……帮不了你！！”
作者有话说
第86章 第三十六章 改变（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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