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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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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不会真的是一种诱导,或者说,心理暗示?”林潼舟质疑。人在心理脆弱的时候是非常容易中招的,试问她自己,如果在这里单独多呆上几天,能不能坚持下来也很难说。
封夷这次老老实实地用蜡烛烤衣服,否认道:“设身处地想一下,如果是你,在心理极度崩溃、准备好自杀的时候,还会先饱腹一顿再去死么?”
“这说不好啊,如果我精神足够失常,就有可能。再说,你怎么知道人面临死亡的时候脑子里在想什么。”
封夷谦虚地承认自己的不足:“也是,毕竟我暂时还没涉猎临终关怀学科。”
“……”这个梗还能不能过去了?!
“但是,如果我们给自己限制了思维定式,就很难跳出去了。把一切都装在一个‘精神失常’的框架里,就像把种种怪异都限定在‘灵异’中,那么一切反常的行为都可以被强行解释了。”封夷话锋一转,“你之前说自己在这里呆了三天?”
林潼舟点点头:“是啊。”
“你没有手表,这个房间里也没有钟表,外面的天象没有变化,你是怎么判断时间的?”
林潼舟怔了怔,她倒没想到封夷会问她这个问题:“具体的时间没法判断,但还是有办法推测大概过了几天的,你们把所有蜡烛都吹灭就知道了。”
她说完这句话,不知道为什么大家都沉默了。
也许是觉得在看完那种恐怖影像后,再听她这句话,怎么听怎么像是要先下手为强的前奏。
发现所有人都用怪怪的眼神看着她,林潼舟略感不安地摸着裙角:“是你们说想知道怎么看时间的……”
“和外面那轮血月有关?”封夷这话让其他人不明就里。
林潼舟点点头,索性起身灭蜡烛,最后剩下封夷手里那支,明明灭灭映出他深邃五官。他穿回衣服,对着蜡烛吹了一口气,最后一抹光也熄灭。
被笼罩在黑暗中的人霎时紧张起来。
“我……我有点害怕。”老金的声音细弱蚊子哼哼。
“出息。”杜若一手牵着茉茉,一手被老金强行拽着。
蜡烛全部灭掉,他们才发现房间里并不是完全的黑暗。木屋的顶上有一个圆形的小洞,红色月光穿过小洞,最终投射在那面复古镜子上。
也是现在他们才发现,这面镜子只是和卫生间里的镜子长得像,其实并不是完全一样。
镜子顶端的繁丽花边中央有一个镂空的半球形,完美地跟月光形状契合,并反射出星辰般熠熠的光辉,就像一只眼睛漂亮的野兽在透过这个洞观察他们。
封夷走过去摸了一下,硬的。外面封着一层坚固的透明物质。
“是宝石吗?好漂亮啊。”茉茉好奇地问。
“不是。”封夷扭头看着那串头骨风铃,忽然弯了一下嘴角,“兔眼,如果我没猜错,做成那串风铃的头骨,也是兔子的头部。”
“我一直以为是猫。”林潼舟走近风铃拨弄了一下,“话说,世界上有黑色的兔子吗?”
“这我就有发言权了,中华黑兔就是黑色的,这是一种母性和适应性极强的品种。”杜若科普道,“不过让我想起一个传说,在很多民族中以兔、鼠为代表的啮齿动物,似乎都是邪恶的象征。”
茉茉刚才还有点好奇,听到这话继续缩在杜若身后,小小的肩膀发着抖。
老金咳了一下:“你们注意点,这还有孩子呢。”
封夷微笑着摸了摸茉茉的头:“不要怕,我们快些找到线索,你就能回家和家人团聚了。”
林潼舟走到光束下面,细细的光柱照在她黑色的裙子上,仿佛在肋骨的位置开出一个光洞。
“你们注意到了吗?”她挡住又闪开,“这束光的颜色是不均匀的,就像……”
“就像月相。”封夷接话。
房顶的洞中并无任何遮挡物,但是投在镜子上的光斑却有一大半颜色略深,另外像一个月牙的部分颜色就浅一些。
林潼舟点点头:“这几天我怕蜡烛不够用,休息的时候会把它们全灭掉。然后我发现这束光的阴影面积每天都会变化,而且规律符合月相变化。我就是通过这个判断时间的。”
老金愣了愣:“想不到你还挺有荒野求生资质的,这都能看出来?”
“小时候闲着没事经常看星星看月亮。”林潼舟没有在这个话题上继续说下去。
封夷走到窗边看了一眼:“亮的部分代表残月,暗的部分代表阴影,这些天越来越接近朔月,是吗?”
“是这样没错。”
“你怎么知道的?”杜若也走到窗边观察了一下,墓地里明明灭灭地烧起鬼火,天上血色,地上荧蓝,这副场景真是诡异至极。
“因为我在公寓里的时候注意过月亮。”封夷迈动长腿站到房梁之下,“如果造成明暗变化的不是这个小孔,那就只能说明来自于月亮本身。”
老金恍然大悟:“小孔成像?这个房子在建造时,恐怕每一毫米都是被精准设计过的……”
——可这个“物理实验”下,观察者是谁?他们的一切感官突然失去平衡,一想到自己是被塞进薛定谔盒子中的猫,就越发毛骨悚然。
杜若看了半天也没看出端倪:“可是这就是一个圆月啊,它圆得跟个月饼似的,而且位置也没动过,我在野外生存那套都派不上用场。”
谁能想到野外生存训练本来就是为了极端条件下保命,可现在居然毫无用武之地。
林潼舟解释道:“你再仔细看看,这轮月亮表面上看起来一直是圆的,但其实它的光影一直在变,所以月相变化实际上一直存在,只不过这个月亮和我们认知里的不太一样。”
杜若一拍手,好像想明白了:“我知道了,从天文学角度来说,昼夜交替是因为地球的自转,而月相变化来自于月球的公转——卧槽,会不会我们现在根本就不在地球上,这个星球的自转和公转周期都比地球要慢很多,所以我们看起来月亮的位置就好像不会变化!”
林潼舟摇摇头:“月亮本身不会发光,肉眼所看到的月光实际上是反射太阳光,也就是说如果天上这个还是月球,应该还有另一颗发红光的恒星才对。既然‘月相’会有变化,就说明我们所在的星球、月球以及恒星之间不总是连成一条直线,即说明我们的星球和月球公转速度是不同的,那么无论这颗红色恒星是什么,我们都应该看到过。可是这几天月相从弦月到残月、现在即将变成朔月,我们既没有看到过这颗红色恒星,也没有看到过其他的星星出现在天上。”
老金理科出身,一听就明白了:“所以这是不符合天体运动规律的。”
他们连天上挂着的到底是个什么都不清楚。
杜若靠在窗台上,自暴自弃道:“我算是明白了,这破地方就他妈不讲规律,所以弄了半天我们还是不知道在哪。”
封夷抬头盯着小孔看了许久,突然问:“变成朔月,会发生什么?”
仅一句话,让在场所有人都打了个寒颤。
仿佛月相的变化,是一场逃生游戏的倒计时。
不约而同的沉默之中,封夷如刀锋般锐利冰冷的声音剖开空气:“杜若,你刚才说,地上这具尸体死了多久?”
“以我的经验来看,至少一个月。”
常识中一月一次的朔月之日,是看不到月亮的,而现在,这个日期正在渐渐逼近。完全的黑暗之中会发生什么?杜若的回答仿佛在印证这个恐怖走向,让他们不由全身发冷。
林潼舟重新点亮了蜡烛。
“我们会不会像镜子里的影像那样相互残杀?那些画面,其实是在预测我们的未来?”老金问。
在场的所有人里面,武力值最高的无疑就是封夷和杜若。
在这件事之前,房间中的气氛还算和谐。但这句话一说出来,风向顿时就有些微妙了。
封夷此时单脚踩着凳子,不知道在想什么。
林潼舟定了定神道:“你要是这么想,不是就自己跳坑了么?我们现在唯一能让所有人活着出去的办法,就是相互信任。”
她不想牺牲任何一个人,但也绝不想让自己牺牲。
话是这么说,但绝境中谁不是各自为营,杜若一边擦枪一边说:“生死一线,谁能放心把命交到别人手里?你放心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