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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我是现在哭还是走流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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宝林茶馆。
馆内的小厮正倚着柜子打瞌睡,随着他的呼吸,鼻涕泡也跟着忽大忽小的。天早亮了,店没开,街上也没什么人。
这宝林茶馆所在的宝林镇又小又破,处在中原三国交界的穷山恶水之地,东边是悬崖,北边是大江,名义上是季厘国的地盘,但实际上是个三不管的地界儿。一般考功名的探亲的做生意的都去三里外的晁阳县,安全方便路好走。反观宝林,亡命之徒是常客,正经生意人谁来这儿啊。
宝林镇是有规矩的,镇门口树着个大牌子,上面浓墨几个歪歪扭扭的大字:“禁酒禁抢禁杀”,倒是犄角旮旯里可怜巴巴地挤着“宝林镇”几个小字。背面写着“爱来不来,爱听不听”。镇东头一片都是无字坟头,比镇里的人还多。
日上三竿,那小厮终于悠悠醒转,抹了一把睡出来的鼻涕眼泪,打着哈欠打开了门——开张。
镇外,一少年背着褡裢满头大汗地走在路上。
他一身灰色圆领袍,上有暗纹,却又脏又皱,屁股后面全是灰,关节处磨损得厉害,左手抱着一只剑袋,上面绣着一个“阳”字,腰间右侧挂着一只香囊,一只浑身异火的长翎山雀绣于其上,形有点走样,却颇有些灵气,有腾空欲飞之势。脚上的短靴极破,眼看是要露脚趾头了。
这少年抬手擦了擦额上的汗水,虽灰头土脸模样普通,眸子却亮得像是天上的星辰一般,坚定而澄澈,高鼻梁厚嘴唇,一看就是老实孩子,怎么看怎么好欺负。
少年赶了一天路,口渴得很,抬脚进了茶馆,唤了小厮,叫了茶水歇歇脚。
这儿的茶水较外界贵两成,这少年却全然不在意,把褡裢往椅子上一挂,剑袋却仍抱着。
喝着茶水,二楼传来说书的声音,惊堂木一拍,整个茶楼鸦雀无声。少年想上楼凑个热闹,无奈人都挤到了楼梯上,只得端着茶碗儿一面饮着一面侧着耳朵仔细听着。
“话说五百年前,上天有一通灵赤铁,太上老君炼药的时候,发现里面居然藏了一块宝玉。
“这时候发现也晚了啊,这宝玉啊,竟有些熔化了,老君追悔莫及,临时抢救,将这块剩余的宝玉制成了一枚玉玦。可惜三昧真火一烤,仙品变凡品,老君心下惋惜,却也留之无用,连那铁壳子一并扔了。”
“啊呀可惜了……”台下一片惋惜声。
“这东西对神仙是凡品,对咱们肉体凡胎的可就是至宝了啊!老祖宗捡到了,当时可就得道飞升了!所以这枚玉玦便得名:登天玦!
“重点是啊,这块宝玉是真实存在的,而且就在这茶馆里的某人身上!”
整个茶楼都骚动了起来。
只听有折扇收起的声音,那说书人接着朗声说道:“那登天玦,就在楼下靠窗喝茶的灰衣少侠身上!有了登天玦,不一定得道成仙,但保你一世荣华富贵,福荫后人!”
少年饮着茶左右看了两圈,这说的人怎么听怎么像在说——我啊???!!!
看着旁人虎视眈眈的眼神,少年登时慌了,“诸位,他一个说书讲故事的你们也信?我可不晓得什么登天玦!这故事我也是第一次听!”
楼梯扶手边的一个光头大汉嘿嘿一笑,咧嘴呲出一口白森森的牙,“小子,你知道楼上说书的是谁吗?那可是江湖上无所不知无所不晓的关百晓关先生,来这的谁不是冲着那张嘴能透点风?他说有,那就是有,现在没有三十年前三十年后也得有。”
一绿衣美妇眼波一转,笑到,“这位少侠,妾身见足下气度不凡,交个朋友喝杯茶如何?”
“欸!这位小友,我瞧你骨骼惊奇必成大器,可否来我族中一叙?”
少年想起门口的牌子,登下明白这些人没安好心,只是怕明抢坏了规矩被收拾,心说此地不宜久留,抓起褡裢便跑。
前面少年一道跑,后面各路人马一道追,少年一回头,茶馆二楼一个白色的身影竟挥着扇子喊加油,气得少年啐了一口,“关百晓是吧,我记住你了!”转身在树林里几个拐弯,跳进了旁边的滚滚江中。
岐水——沟通季厘国和靖人国的水系,因上游荒旱且水量大,水中多泥沙,声势浩大,是沿岸居民的生命之源。
在靖人国东,有一处江水稍的平原,江面上,一座白纸所制成的“堡垒”在江上漂着。
那船底是只竹筏,上面摆着纸人纸钱和各种贡品,一位少女坐在纸船,边上,一边晃着脚丫戏水,一边抓着寿桃津津有味地啃着。
少女啃着啃着,突然停下来睁大眼睛看向江面,只听不远处传来凫水的声音,一个脑袋冒了出来——正是从宝林镇逃出来的少年。
此处靠近靖人国边界的小山村,离宝林镇已有二十里远,少年的脸泡得有些发白,嘴唇冻得青紫,早就游不动只剩下漂了。
少女回身抽出一根长树枝,把少年挑了过来,托着腮好奇地看着。
少年强撑着爬上了纸船,仰面躺下,深深地叹了口气感慨自己劫后余生,偏头也打量起了捞他上来的少女。
说是少女,其实只是个小丫头,头上挽着已有些凌乱的双丫髻,簪着几朵染色的纸花,身上的衣服除了雪白的里衣都是彩纸做的,远看着气派,近看就粗糙无比了。那丫头一张脸圆滚滚的,身上却瘦得很,模样很是清秀,看上去也就十一二岁,但她的手上却布满了厚厚的老茧。
少年喘着粗气,觉得这样盯着救命恩人不太礼貌,强撑着坐起来,“谢谢这位姑娘救命之恩,在下蚀阳,季厘怀殷人士,姑娘救命之恩在下涌泉相报。”
那丫头只是看着他,也不吭声,面无表情,只是黑葡萄一样的眼睛里充满着探究。
蚀阳被看得发毛,伸手去捂小丫头的眼睛,被小丫头灵巧地躲开,蚀阳尴尬地收回了手,“敢问姑娘芳名?”
那小丫头还是没搭理他,转身捞了个水果递给他。
蚀阳讪讪地接过,心想,这孩子怕不是个哑巴吧?不死心地又问一遍,“小姑娘你叫什么啊?”
“锤头。”小丫头突然开口把蚀阳吓了一跳,那声音几乎只是气音,音量很小,但仍能让人听出声音的主人似乎很久没喝过水了,嗓子里干得很。
在蚀阳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小丫头又说了一遍。
“锤头,我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