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二十个通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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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这遭瘟的畜生，整日不着家，摊不出活不做，当你是哪家大爷郎君呢？整日野到哪儿去了？”王阿娘站在门边破口大骂。
原来他娘竟是这个样子的不成？记忆里她就是这么一副刻薄嘴脸，但今日的王灵已不是昨日的他了。
王灵缓缓把水桶重肩上卸下来，赔笑道：“娘，我这不是挑水去了吗？”
“扯你娘的慌，挑水挑一天啊！”王阿娘怒目圆瞪，当场就要发作。
王灵闪身跳开，把斜捆在背上的衣裳取下来，举着这小包袱道：“娘~好东西！”
王阿娘收了神通，半信半疑走到他跟前道，“什么鬼东西？”
“皂角。”王灵用一身衣裳把皂荚、皂角豆和皂角米细细分开，举到他娘跟前道：“您瞧，这豆荚给阿枝洗衣裳用，这豆子又是一样菜，还有这白的，叫皂角米，听说城里人爱吃呢。收得多了，改日我去城里问一问，说不定能换几个钱。”
“野皂角都让人祸害光了，你从哪儿偷的？还不老实交代，让人家找上门来，老娘扒了你的皮！”
“老娘亲唉，我哪儿有这胆子，就是溪边野皂角。我这一心一意想着家里，您可不能冤枉我。早早看见没空采，今天才抽出空来啊！”
“算了把谎编圆了。”王阿娘声调恢复正常。
王灵以为雨过天晴，却不想他娘一个转身，大蒲扇似的手掌就爬上了他的耳朵，拧着转了一圈：“小兔崽子，今儿个放过你，明日一同出摊去！”
“哎呦，哎呦，娘啊，娘唉，饶命，饶命！”王灵打躬作揖的求饶，王阿娘见他知道痛了，心下满意。半大小子就是要下死手收拾，不然早晚翻天了。
阿枝从屋里走出来，脆生道：“娘，吃饭了。”
王阿娘拍了拍身上不存在的灰尘，如同打了胜仗的将军一样回屋。
阿枝站在门边笑点王灵，王灵知道她这是给自己解围，笑着作揖，做感谢的口型。在王阿娘身后，可不敢出声。
王灵把豆荚和豆子放进厨房，那所谓的皂角米就踹自己屋里去了。
到了堂屋，饭已经摆上桌了。正对着门口的上位坐着王阿爹王阿娘，右手坐着王大和阿枝，左手王三王四已经坐了，王灵走上前，唤了爹娘兄姊，自顾自坐在背对门、正对爹娘的那一边，和三岁的王五同坐一条凳子。
王家一家八口，人丁单薄，一张方桌就坐满了。王阿爹每每看着就觉心疼，他当初可是四个兄弟，十几个子侄辈的啊。都怪这该死的兵祸，人都祸害没了，家业凋零啊！
“吃饭！”王老爹发话。
犹如将军一声令下，王家各人端起碗，就着方桌中间的一碗咸菜下饭。碗里是大米、小米、麦子和豆类混合煮成的杂粮饭。听说王家以前日子好的时候，是能够单吃白米饭的，可惜王灵没有这方面的记忆。然后渐渐演变成大米混合着小米，再演变成各种东西混着煮，能填饱肚子就是好的。
王灵多少年没过这样的日子，心里不适应，身体却适应得很，自以为吃的很慢，实际上风卷残云吃完了。
左右看看，王灵见他爹放下筷子，笑嘻嘻道：“阿爹，昨天那客人可信守承诺给了赌资？”
王阿娘把筷子往桌子上一拍，喝道：“你还有脸说！”
“阿爹，我这不是没办法吗？都说人争一口气佛受一炷香，我也是为了咱们王家班的脸面。再说了，那位豪客说了，只要我能翻一百个跟斗不断，就给一两银子。您总说咱们是卖艺人，我听您的，受点气也应该。可这银子摆在面前，哪儿能不挣啊！我这才拼命不是？”
王阿爹叹口气，“这回也就罢了，下次不要逞能，从台上跌下来可不是好玩儿的。”
“谢阿爹，我就知道阿爹心疼我。”王灵傻笑几声，又道：“我这回也算立功了吧？有了这一两银子，大哥和阿枝的婚事都好办了，爹你说是不是？”
“想要什么？说吧！”王阿爹眉头一挑，说句不好听的，他一翘尾巴王阿爹就知道他要拉什么屎。
“嘿嘿，给我几个通宝，让我也开开眼界行不？我这辈子可还没拿过钱呢。”
不等王阿爹发话，王阿娘怒道：“每日讨赏钱，过手多少通宝，不知昧了几凡，现在还敢厚着脸皮讨要！老娘看你是活得不耐烦了！”
“咱家的规矩可是卖艺钱归公中，客人单独赏的归自个儿。客人与我赌斗，我给家里赚了整整一两啊。阿娘连几个铜板都舍不得，我可是从台上栽下来，昏了一日勒！”
“行了！”王阿爹当机立断的，“管家的，给他三十个通宝。”
王阿娘立刻叫起了撞天屈，“家里哪有三十个通宝给他糟践，这么大一家子，吃的穿的，哪样不要钱，你让我上哪儿弄钱去。”
“老二，你怎么想一出是一出的，家里管吃穿，你拿钱做什么。还不给爹娘赔罪，多大了还不醒事。”只顾吃饭，一直没出声的王大放下碗筷劝道。
王灵把眉毛吊得高高的，眼神在王大和阿枝中间打了个旋儿，又皮笑肉不笑得看着王阿爹，“大哥，你放心，铁定不影响和和阿姊成婚~”
王老爹立刻把脸拉下来，喝道：“给他三十个通宝！”
王阿娘不情不愿的从袖子里摸出二十个铜钱扔在桌上，难为她一抓就抓得这么精准，“咱们一家子辛辛苦苦忙了一天，也就这二十个通宝，一张口就是三十个，当家的，你让我上哪儿偷去？”
王灵知道二十个通宝已经是极限了，没脸没皮得收起来，笑道：“知道阿爹阿娘心疼我受伤了，想让我好好调养。您放心勒，我不翻旧账，以后不拿这说事儿。”
“呸！还有以后！”王老娘如被捏着的鸭脖子般伸长了脑袋惊叫，“你还想有以后！”
“没了，没了，阿娘消消火，可别为了我气坏身子！”王灵把二十个大钱往怀里一揣，麻溜往外跑。反正饭都吃完了，现在不跑，还等什么呢！
老老实实坐在饭桌上低着头只管吃饭的阿枝、王三、王四都松口气，谢天谢地，王二等吃得差不多再闹，不然今天这哺食肯定吃不到嘴里。
“阿爹阿娘，老二不懂事，你们别放在心上。”王大坐直身子，温言细语道：“老二既然说摔得狠了，不如让他在家里多些几天。”
王老爹看了大儿子一眼，微微点后，“行。”
王三想说什么，让坐在身边的王四一拉，没及时开口，这个话题已经过去了。王三本姓木讷，也没重新挑起话头的本事，默默低头不语。
等到吃完了，阿枝手脚麻利得把碗筷收到厨房清洗，一家子自然散了。王阿爹王爱啊去整理今日出摊收回来的幡子、旗子、锣鼓、胡琴之类东西，王大帮着做事，更兼练功。阿枝把老五待在身边照看，王老四扯着老三往屋里走。
“看什么看，还不回去躺着，多站一会儿刚吃得又要耗干净了。”
王老三是个憨厚人，轻声道：“爹娘还忙着呢，咱也过去搭把手。”
“嗤——就你我？”王老四满脸不屑，“得了，我的好三哥啊，你可真实在。阿爹阿娘那是缺人帮把手吗？那是私下教大哥，咱得爹娘的手艺都得传给大哥呢！你信不信，你一上去，保管让啐回来？”
王三愣住了，他自知不是伶俐性子，在家出门都是听别人的，父母、兄姊不在，听弟弟的也不觉得难为情。
“三哥，你可真是傻。你瞧，今天活儿都是你做的，二哥又跑没影儿了，还带累咱们挨顿骂。刚刚你还傻乎乎想帮他说话，你是怎么想的？”
“爹不让二哥跟着出摊，二哥不就没赏钱了吗？咱家最伶俐的就是二哥，他要不去，得少赚多少啊。”关键是王灵少赚多少，不跟着出摊，他就没有收入来源。
“是爹不让去还是大哥不让去？你没听二哥今天说了，赏钱归自己！我的好二哥唉，你就别咸吃萝卜淡操心，管好你自己吧！”王四一头倒在硬板上床上，凉凉道：“关你屁事！”
王三蠕动了几下嘴唇，没说别的，他是躺不住的人，又拿了扫帚洒扫屋子。他们三兄弟住一间屋，最爱干净的是他，日常规整收拾也是他。
王四在床上摇着二郎腿瞧着他忙，也不说搭把手，等他忙完了，才拉他坐下，“你说你瞎忙什么，坐下歇歇。你也说二哥平时最会吆喝讨赏，你知道他存下的通宝放在哪儿不？”
“我不知道。”王三摇头。
“真不知道？”王四不信，虽同住一屋，但二哥、三哥感情最好，没理由啊。
“真不知道，二哥从不和我说这些。”
王四仔细观察，怔怔盯了半响，王三脸色不变，问心无愧的样子。王四知道他不是那等说白话的人，这才悻悻道：“看来二哥也没把你当真兄弟啊，什么都不告诉你。”
王三低着头，想着二哥叮嘱自己的，默然不语。他是真不知道二哥的钱藏在哪儿，不过二哥也说了，平日里请他吃的饴糖、鸡腿都要保密。
话说，王灵吃过哺食一溜烟往城外跑，很快就到了白天来过的小溪边。如今大家都吃两餐，王家更是节约。饱抬轿子饿吊嗓子，赶着早集说唱一阵，开了张再吃朝食，等到晚上收摊回来再吃哺食。
待吃过哺食，整理整理行头行当，归置归置锅碗瓢盆，差不多就天黑睡下了，王家没富裕到能点灯熬油的地步。王灵这么跑出去，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回来睡觉。不过，家里是不管他，像他这样的半大小子，早就懂事，饿了自然知道回来。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二十个通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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