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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6、你眼中的世界(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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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好。”来人的声音有些沙哑,他带着一副墨镜,黑色的口罩遮住了大半张脸,旅馆前台的女招待也是见多了奇怪的客人,所以并不以为意,依旧保持着亲切的笑容,问来人有没有预约。
来人将帽子往下压了压,他并不常做今天要做的事情,紧张让他的额头浮现出了细密的汗水。
他微微咳嗽了几声,想要看看周围,却又担心自己的举动会引来不必要的麻烦,所以强行忍住了。
“我有预约。藤本。”
女招待在本子上翻了翻,确认到“是藤本原先生吧,您预订的房间是松之间。”
藤本点了点头。一边的行李员快步走了过来,客气的说“我帮您拿吧。”
藤本却飞快的将行李换了手,压低了声音说“不用,我自己来就好。”
行李员也不介意,收回了手,礼貌的带着他去松之间。
松之间在旅馆的二楼,木质的楼梯在深夜发出了咯吱咯吱的声响,听起来格外不祥。
藤本有些紧张的捂住了自己的胃,他之前的工作总是没日没夜,也不能好好的吃饭,早就落下了胃病。现在他也不需要吃饭了,甚至于有的时候会思考自己现在用的这幅身体究竟是不是真实的,但每到紧张的时候,他的胃还是会习惯性的一抽一抽的痛。
他并不喜欢这种感觉。胃疼会提醒他还活着,背叛了朋友和家人,以一种耻辱的方式存活着。
走在前方的行李员突然停下了脚步,声音中还带着几分疑惑,“您好,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
从拐角处走出的少女面色有些尴尬,她略微有些尴尬的笑了笑,眼神有些飘忽,“嗯……我睡不着,想出来买个牛奶。”
走廊不远处就是自动贩卖机,行李员不疑有他,点了点头说“如果有需要,您可以随时按呼叫铃。”
少女到了谢,朝着藤本的方向走了过来。
如果说方才的疼痛还是可以忍受的话,在看清少女脸庞的瞬间,藤本几乎要被胃部的痛感和恶心击溃了,他几乎用了全部的力气才勉强稳住了身形,紧缩的瞳孔几乎是定在了对方身上。
星野……来未……
不安与羞耻涌上心头,他艰难的移开了目光,平复着心跳和对方擦肩而过。
星野来未没有回头。
藤本松了一口气,觉得自己的后背都被冷汗浸湿了。他抬手握住了脖子上的项链,那里面有他和女儿的合照。
他紧紧的抓着它,仿佛这样就能生出无限的勇气。
*
星野来未将硬币投入了贩卖机,往行李员离开的方向看了过去。
她身边浮现了金色的虚影,出气结束的英雄王出现在了她的身边,深红的眼眸微微眯了起来。
“我总觉得……”星野来未将牛奶取了出来,语气中带着几分不确定“刚才过去的那个人看起来有些眼熟。”
“哦?”英雄王不是很感兴趣的挑了挑眉。
星野来未没管王的敷衍,她皱着眉将牛奶打开,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不是身形或者样子熟悉……就是气息……或者说氛围似乎在哪里见过……”
吉尔伽美什并不是很想管,他在这个无聊的地方呆了这么久,能够忍耐住已经很不可思议了,实在懒得理会星野来未无聊的问题,不过……
“确实有点问题。”王有些嫌恶的说道“一股野兽的臭味。”
“嗯?”星野来未抽了抽鼻子,只闻到了牛奶的甜香,她偷偷看了一眼吉尔伽美什,十分聪明的什么都没问,只是拿出了罗盘,蹲在墙角默默地嘀咕了几句,然后伸手向空中一拽,就那么突然的拽下了一缕烟来。她无情的甩了甩,那烟很快就凝结成行,变成了一个圆滚滚的小妖怪。
“别……别杀我!”小妖怪吓傻了,发出了凄厉的求饶声,星野来未被吵的有些头疼,她偷摸摸的往吉尔伽美什那里看了看,在发现王一脸不满之后,她格外果断的对小妖怪说了闭嘴。
小妖怪非常识时务,用自己的小胖手捂住了嘴。
“我有几个问题要问你,你要是不好好回答的话……”她威胁一般的摇了摇小妖怪。
星野来未长的没什么攻击性,但小妖怪对阴阳师的恐惧是天生的,现在简直被吓破了胆,疯狂的点了点头。
星野来未的心情格外复杂,她心想自己一个娇弱的少女,怎么就混到这种人人害怕的地步了。
“我先问你,你躲在这干什么。”
小妖怪捂着嘴,目光水润。一人一妖对视了片刻,星野来未福至心灵,表情微妙的说,“你现在可以说话了。”
小妖怪这才放下了自己的小短手,磕磕巴巴的交代“我……我就是害怕……突然涌来了好多外来的妖怪,还……还有阴阳师……”
说到阴阳师,小妖怪小心翼翼的朝着星野来未看了一眼。
“我……我从来没有害过人。”小妖怪瑟瑟发抖,“别……别……”
小妖怪别了半天,因为害怕什么也没说出来,就怕自己刚说完别杀我自己就没了。
星野来未没有照顾小妖怪纤细的神经,只是问“你是说,今天突然来了很多外边的妖怪?”小妖怪身上的气息和这座旅馆很像,想来应该是在旅馆住了很久。
小妖怪忙不迭的点点头,“以前这里很安静的,偶尔会有别的地方的妖怪串串门,但大家都很和平,但是今天……很可怕……”
小妖怪又瑟瑟发抖了起来。
它亲眼看见,有一个浑身泛着黑雾,如同恶狼一般的妖怪,将它的小伙伴吞进了肚子。
小妖怪瞬间泛起了眼泪 ,失去同伴的悲伤让它反而没有刚开始那样恐惧了。
“一定是——”它尖声控诉“一定是那个人类的孩子引来的灾祸——”
“他是灾祸之子!”
*
藤本深呼吸了三次。
他在进房间之后,就一股脑的将脑子口罩扔在了地板上。方才护的很紧的行李箱就那样随意的扔在了地板上。
他抬头望向了窗外,今天是血月。
他神经质的摸了摸自己的脖子,胃部疼的已经麻木了,之前的不安与羞耻都变成了对自己的耻笑。
他从来没想过自己会做这种事。
他也曾拥有崇高的理想,也曾对罪恶不屑一顾。
然而。
他颤抖着打开了皮箱,硕大的箱子里只有几个瓶子和一把长相奇特的匕首。他泄愤似的重重锤了锤箱子,而格外凑巧的,箱子夹层里黑色的证件因为他这暴力的一击掉了出来。
那是特别对策科的警官证。
是他曾经的荣誉与骄傲。
他颤抖着抬起手,想要去拉自己脖颈上的项链,但最终却无力的垂下了手。
“已经……回不了头了。”他不知道第几次的喃喃自语,而后,他拿起了箱子里的刀与瓶子,沉默的走到了松之间斜对面的房间。
他微微的抬了抬手,眼前的门就如同有意识一般,缓缓的打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