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言需慎行》施闻

7、第7章

　　第七章往事浮云

　　十九之前曾多次试探师父，已知每次与师父斗气后，锦言送来吃食真正并非师父的意思。几口吃完，他口无遮拦道：“小言，你对师兄我这般好，难不成是喜欢上我了？”

　　她想了想，道：“嗯。”哄一哄他吧，反正他明天便该倒霉了。

　　十九诧异万分，睁大了眼睛，没想到自己的师妹原来喜欢自己。想起自从锦言来了矶宸山，他便有了伴，锦言嘴巴甜一口一个师兄叫得很是欢快。他当即下定了决心，日后要待她好，是单纯的哥哥待妹妹的那般好，然而嘴巴仍不饶人道：“师妹喜欢上我这个混世魔王可不是件好事，师兄只喜欢大美女，前凸后翘的那种哦！”

　　锦言想也没想，道：“没关系的呀，只要师兄知道小言喜欢你就好。”她所说的“喜欢”并非男女之情。

　　十九摸着下巴，心下欢喜，道：“好了，天色已晚，师兄我吃饱喝足要睡觉了，你呢也早些去休息，明日我们一同启程出发。”

　　“好。”锦言心想，哄好十九，日后给他找个漂亮师姐为伴，那么一年后她走了，师兄是绝对不会太难过的。

　　当夜，朱十九兴奋地辗转反侧怎么都睡不着。兴奋的不仅是明日便能下山，还有锦言说的喜欢。他闭着眼睛佯装躺在床上，但是双手放于脑后，翘起一只二郎腿，嘴角微翘喜不自禁，不知想着何种美事。

　　矶宸山上的女子虽只有锦言一人，但他对锦言说的喜欢那种女子却也是真话，他打小便喜欢那种类型的女子，对锦言并无男女之情。

　　锦言这边也是一样睡不着。月凉如水，如水的月光透过半敞的窗户徜徉在房内，将大片房间给照亮了。她手中拿着一个梧桐木制成的木雕。木雕雕工细致，连衣裾的每个褶皱都刻画了出来。那刻的是一个美丽的女子，眉眼盈盈，笑靥如花，一颦一笑都扣人心弦。

　　木头是她当年在母后的房间里找到的，记得爹爹与她说过，这就是母后的样子。她的母后才是真正的凤神继承人，凤神身归混沌前将自己的神血全部传给了母后。

　　据说母后一生坎坷，为仙界为人界做了许多而身受重伤，怀她时已是强弩之末，用尽最后的力气生下她后便香消玉殒了。

　　爹爹当时向她描述母后的样子时一脸痴情，而如今对她却委实绝情。若她不是一出生就没了母后，母后就算是拼了命也会护她周全的吧，就像母妃对姐姐锦惜那般。虽然她已经知道母妃温柔的面孔下藏着一颗狠毒的心，对她假意温柔实则恨她入骨，可这也不能掩盖母妃对亲生女儿的爱。好在她已经和凤凰族没有任何关系，从那样高的雪戎山上摔下来，怕是除了寂尘没有人会知道她活了下来。

　　原本以身净化上古妖兽怨气就算侥幸活下来也要日日受那怨气侵体的痛苦，然而她现在并没有任何痛苦。师父说这是因为她心思纯正，所以不受怨气侵扰自是不觉疼痛，然稚嫩身体无法承受怨气过久，所以她虽不觉疼痛却也无法活过十六岁。她已与怨气共生，怨气消散她也活不了。

　　生与死离得这么近，便如当年她从万丈高的雪戎山上纵身一跳。

　　重重的浓雾弥漫，即便睁着眼睛也看不见什么，只能看见厚重的迷雾灰蒙蒙的一片，她干脆闭上眼睛放弃挣扎。然而求生的本能仍在，只觉下降的速度渐渐变缓，她讶异地睁开眼只见背后长出了一双土黄色的翅膀，翅膀虽不是五彩斑斓生着金光，飞劲也不足，但依稀给了她活下去的希望。

　　她拼尽全力挥舞翅膀，慢慢减缓了自己下降的速度，然这双翅膀力量太弱，山高风大，姑且只能让自己不摔死罢了。

　　眼见就要摔到地上，她两手一撑，可惜没有完全撑住，身子一滚最终撞到了一棵大树方才停下。

　　背脊生疼，身上也是剧痛，而痛苦却让头脑无比清明，想爬起来却因为身子骨被震碎动也动不了。

　　山下飘着与雪戎山上一般无二的大雪，时值二月初，但山下仍旧枯木成林，白雪纷飞，想是雪戎山的常年冰雪早已影响了山脚下的气候。

　　雪地里厚雪差点将她整个人掩埋。她还能够支撑多久？她能够活下来找到小轩轩吗？

　　雪仍旧下着，若非身旁的大树替她遮挡了大部分白雪，否则她早被白雪掩埋。可是她现在动不了，被掩埋估计是迟早的事。

　　冷和饿很快席上脑海，她只觉自己越发疲乏，两只眼睛像在打架马上便要闭上，可她死活不肯闭眼，就怕这一闭便再也不会醒来。

　　在半睡半醒间，依稀看见远方走来一个身形与她差不多的小人，是神仙小男孩吗？好像他，他终于来救她了吗？

　　夜辰轩，是你吗？

　　结果，男孩越走越近，锦言看见他竟然顶着一张猪脸，立马意识涣散，闭上了眼睛。

　　男孩看清锦言，对身后人大喊道：“师父，这里有个人……”

　　一白衣人影迅速飞来。

　　……

　　锦言恢复意识时，已在矶宸山上——寂尘真人的居处。

　　稍微有了些力气，她左顾右盼，想知道是谁救了她。

　　这是一间看似寻常的屋子，屋子里只有一张床一张桌子还有几个柜子，实在无法与凤宫里她的寝殿相比，然而如今她能有这样一个容身之处已是万幸，不敢奢求太多。

　　突然，意识中出现一张可怕的猪脸，这才想起来她晕倒前看到了什么，难道她是被猪给救了？捂脸。

　　不一会儿，吱的一声房门开了。

　　不是吧，是猪妖来了？

　　然而真实所见……明媚的阳光涌进房间，踩着阳光走来的是一个面如冠玉、唇红齿白的男孩。男孩比她高不了多少，应和她年纪相仿。

　　男孩灿烂笑道：“师父说你快醒了，果然……”走到她面前，递给她一碟馒头。

　　锦言很饿抓过馒头，心中有万千疑虑，问：“你是不是长着……”还未说完，男孩便哈哈大笑道：“不错，我不是凡人，我跟你一样都是妖怪，不过你是鸟妖，我是猪妖。因修炼不够，所以我一旦离开矶宸山就会露出猪脸。平时出去我都是跟着师父，不会随意下山，所以基本不会被人看见猪脸的，你算是难得的一个吧！”见她拿着馒头没有吃，督促道，“快吃吧，这是师父亲自从山下买来的，很好吃。”

　　“谢谢！”锦言不仅感谢他们救下了她，还感谢他们给了她容身之处和所需的吃食。

　　仔细一想她觉得其实他的猪脸还蛮可爱的，她是绝对不会承认她实际是被猪脸给吓昏过去的。

　　她是力竭晕倒的哦！她生性乐观，只要还活着便有希望。

　　猪脸男孩道：“我叫朱十九，乃师父的第十九个徒弟。你呢？”

　　“我叫……锦言。”本该是凤锦言，可是她再也说不出那个凤字——她原本的姓氏。

　　妖类没有姓氏的很多，所以十九不觉奇怪，又问：“对了，你为何会掉到雪戎山脚下，身上还鲜血淋漓的呢？那雪戎山高万丈，别说是我等稍有修为的妖怪，就算是得道的仙人都很难飞得上去，你这毫无修为的小小鸟妖怎敢往上飞呢？”

　　“我……”锦言一时哭笑不得，世人都想飞到雪戎山盗取千年一开的凤凰花圣物，而哪会想到她是住在那山上，从山上摔下来的呢！

　　她苦笑道：“听说凤凰花千年一开，那天正好是花开日，我想去看看，哪知雪戎山不仅高耸入云，周边还迷雾缭绕，风大山峭，怪石嶙峋，我飞了些时间便飞不动了，想下山却又找不到来时的路，撞了好几下峭壁上凸起的怪石，最终筋疲力尽，从山上摔下来了，好在你们救了我。”

　　朱十九摇头晃脑道：“原来如此，好在你及时遇上了我们，否则一旦被风雪掩埋，怕是神仙都救不了你了。”

　　锦言故作从容道：“所以真的很感谢你们！”

　　“不必客气啦，你之前伤得太重，已经昏迷整整一个月，是师父天天在照顾你，你要感谢的人不是我而是师父，师父一早便替你采草药去了，估摸快回来了。”

　　她虽然知道自己伤得很重，却没想到自己会伤得这么重，竟然会晕迷了一个月，这下是离死期更近了，狠狠地又吃了口馒头。

　　吞下馒头，她问：“你的师父是……”刚掩上没多久的门又开了，首先落入眼帘的是一席纯白色的衣角。

　　朱十九还未看清来人，便兴奋地喊道：“师父。”

　　一身白衣不染片尘，发白的长髯随风而动，脸上始终带着微笑表情的，有神仙之姿却并不那么正经的人，不是寂尘还会有谁？只听那人亲切地说道：“小言，从此你便要和我们一起生活了。”

　　锦言瞬间愣住，如若不是寂尘，她不会变成妖怪而后流离失所，失去朋友亲人，失去生活的家园，失去所拥有的一切，这全都得怪寂尘来了。

　　为了仙界，为了凤凰族，为了要救万千的黎民百姓，只能牺牲她一个人，她心里委屈万分，再坚强的心此刻也掩饰不了她的伤心难过，眼泪不禁簌簌落下很快打湿了衣服被褥。

　　她向来不是个容易落泪的人，只是此时她失去了一切变得一无所有，却还有人愿意站出来帮助她。这才是她真正落泪的原因。

　　她其实并不恨寂尘，还多亏了寂尘，让她看清了雪戎山上各人的嘴脸和心思。父亲懦弱，母妃狠毒，姐姐虚伪，族民愚知……想必就算没有寂尘，日后母妃也会想方设法弄死她。倒不如早些离开，能够早做打算。只是现在的她没有修为，身体太弱，她该怎么办？凤凰族在那些掌权人手里到底还能立世多久？她的牺牲真的能够拯救凤凰族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