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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吃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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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府。
一只乌鸦飞入,落在黑袍使肩上。
黑袍使抬起头,便见前方站着一个老婆婆,正是张小宝的娘亲。
他放下笔,宽大的袍袖一挥,便化作一道墨影,连带着老婆婆一起消失在地君殿。
旋即,他和老婆婆身影一落,出现在判官室中央。
虽说是中央,但判官室内堆满了各个年代的书册,几乎没有落脚处——
就在这繁杂的故纸堆中,摆着一张小桌子,桌前坐着一个素衣冷面的年轻女人,正是素有“鬼见愁”之称的铁面判官辛无奈。
看见黑袍使亲自来送人,辛无奈淡淡道:“哦,又是那朵莲花。”
说着,随手一抽,一卷书册便从旁边的书架飞到她手里,她打开最新一页,老婆婆便飞起,化作一道灰影没入书页,紧接着老婆婆的生平履历便自动写成一页文字,储存起来。
辛无奈快速扫了一眼文字,又抽出一本红色封面的册子,她手速飞快地翻开,只能隐约瞟见封面写着《……莲功德簿》几个字。
她飞快地记录好,合上功德簿。黑袍使也不多言,便转身往外走。
倒是辛无奈看着手中厚厚的功德簿,忽然问:“它只是一朵花而已,真要这么做吗?”
黑袍使回道:“一朵花和一个人,并没有什么不同。”
辛无奈沉默片刻,将小莲花的功德簿塞回原处,又问:“听说您去地上了,见到地君了吗?他最近怎么样?”
“尚好。”黑袍使不欲多言,出了判官室。
刚走出去没几步,便听到一声热情的呼唤:“小嵬!”
黑袍使身形一僵,面具遮挡下的脸色微微一变,有几分不情愿,但还是礼貌地转身,公事公办道:“月神大人。”
身穿天青色轻袍的月神公子景,执一把天青色油纸伞,明晃晃站在地府的中央大道上。
之所以“明晃晃”,是因为地府内光线昏暗,他身上却十分明亮,就……自带那种潇洒飘逸的神仙气质。
更别提,我们的月神大人,还容貌极佳,还满面春风,自成一道靓丽风景。
路过的鬼差们都停下来围观他和一身冰冷肃杀的黑袍使。
公子景走到黑袍使沈嵬身边,笑着道:“小嵬,听说你去地上了?”
沈嵬道:“月神大人,我们不熟,请叫我黑袍使。”
公子景一脸理所当然,“我和你师父是万年的老友了,他能叫你‘小嵬’,我怎么不能?”
沈嵬见说不通,便不再理会公子景,朝地君殿走去。公子景跟上去,又道:“你师父是不是老样子,任性的像个小孩儿?”
沈嵬看一眼公子景撑着的伞,不答反问:“外头下雨了吗?”
公子景也抬头看了看他的伞,道:“哦,没下雨,我就是想撑伞。”
沈嵬便道:“月神大人自己也十分任性,就不要说别人了。”
公子景并不生气,却有些酸:“你师父真是收了个好徒儿,天天替他收拾烂摊子不说,还这么护着他,说都不让人说一句。”
沈嵬道:“你也可以收个徒弟,让他护着你。”
“唉,我想要的不是徒弟。”公子景轻叹,又问:“天地大观镜今晚演新的话本,我留了两个位置,你有没有空,我们一起去看?”
沈嵬拒绝道:“地府事务繁忙,恕不能奉陪。”
公子景便问:“你最近在忙哪一块儿?我可以找人帮你分担一下,我认识不少闲人。唉,你师父也真是的,把事儿都交给你,他自己倒是逍遥快活——”
他话没完,沈嵬已经一挥袖,消失在眼前。
“哎~~”公子景见追不回来,就叹了口气,一回头,见路过吃瓜的鬼差们都在偷笑,他也不觉尴尬,反而大大方方一笑,随口问:“判官室怎么走啊?”
恰巧,辛无奈走出了判官室,看到公子景,便悄悄绕道,从另一侧溜走了。
*
薄暮醉归楼。
豪华客房。
舒服的大床上,睡着一个小小的人——
花无谢趴在枕头上,小脸朝里,正在呼呼大睡。
不知梦到什么,他咂摸了下嘴,口水就流下来,在华丽的香枕上洇开一片。
傅红雪在窗下的榻上,闭目打坐。
半空中忽然传来一个声音:“小莲花。”
傅红雪睁开眼,就瞧见公子景坐在灵镜内和他打招呼。
公子景笑眯眯道:“小莲花,你回来一趟,老朽有事找你。”
傅红雪想也不想,直接道:“我不回,黑袍不让我和你过多来往。”
公子景举起手里切好的一大盘西瓜,笑道:“老朽请你吃瓜。”
傅红雪垂下眼睛,神色清冷,道:“我一会儿回去。”然后挥手关了镜面。
他走下榻,去床边看了一眼,见花无谢丝毫没有醒过来的打算,就把七煞刀放在花无谢身边,然后闪身离开房间。
片刻后,圣山雪域,清风自在殿内。
公子景正托着腮,坐在桌边长吁短叹。他手边放着一大盘瓜,切成一列一列的,看着皮薄瓤红,沙甜可口,十分诱人。
一道墨色身影出现在桌边,正是傅红雪。
公子景察觉傅红雪回来了,便仰头看着天空,哀怨道:“小莲花,你都几年没回来了,都不想老朽吗!”
“三年。”傅红雪没看公子景,盯着瓜,简单道:“不想。”
然后,他问:“我赶时间,能带走吃吗?”
公子景又道:“你多久没回来了,不该先关心一下老朽吗?”
“三年。”傅红雪也又道,这才看了一眼公子景,心不在焉地问:“你怎么了?”
公子景捂着胸口:“老朽在叹气。”
傅红雪道:“你的胸要是有病,就找大夫,我不懂医术。”他指着瓜,又问:“我能带走吗?”
“……”公子景这才收起忧郁的视线,看向傅红雪,一看他就有些意外:“你的七煞刀呢?不是从来不离手,也不让人碰吗?”
傅红雪见公子景不让带走西瓜,就在桌边坐下来,道:“留给宝宝了,他是鬼缠身之王,我的刀可以帮他驱鬼。”
公子景呆了一呆:“宝宝?”
傅红雪拿起一块西瓜,从中间咬了一大口。
“嚓”。
沙沙的。唔,好甜!
能吃一块算一块。
公子景原本轻松惬意的眉头紧皱起来,捋着他手腕上的红绳,陷入沉思:怎么会是“宝宝”?我这个月老也太可怜了吧,不仅没办法掌控自己的姻缘,现在连别人的姻缘也掌控不了了?但,这是我的问题吗?不,当然不是,一定是这一批的红线有问题,回头得问问那家卖红绳的,是不是卖了残次品给我。
既然不是他自己的问题,公子景就不再纠结,惬意地朝傅红雪看去,只见傅红雪专注地吃着瓜,清风自在殿中央的莲池内,原本含苞沉睡的一池白莲,倏然醒来,开了满池,在微风吹拂下,摇摇摆摆,晃动起了洁白的花瓣,一副兴高采烈的样子。
公子景也跟着露出笑容,道:“看来这瓜你很满意。”
傅红雪:“嗯。”
公子景问:“在山下,可有遇到什么难题吗?”
傅红雪便道:“我看不见鬼。”
公子景不以为然:“老朽不是说了,这事不急,等时机到了问题自然能解决。你现在不是遇到了一个能帮你的人吗?和他相处的愉快吗?”
傅红雪有些抱怨:“他很凶,仗着他是个人,对我又打又骂。”顿了顿,他委屈地问:“我真的不能打人吗?”
公子景道:“你最好不要打,你要积攒功德。”
傅红雪虽然郁闷,但毫无办法:“嗯。”
公子景又问:“既然不喜欢他,为什么还要用七煞刀保护他?”
傅红雪道:“我没有不喜欢他,他很可爱,而且是个宝宝,我不会真的和他计较。”
公子景又开始怀疑他红绳的用途。或者蓝绳的用途——
因为端着西瓜,傅红雪衣袖微微下滑,就露出手腕上的蓝绳。
公子景看着那蓝绳,正有些入神,就听傅红雪忽然想起了什么,问道:“你是不是在骗我?”
公子景眼神微微一动,不答反问:“哦?老朽怎么骗你了?”
傅红雪道:“其实我根本不用抓一百只鬼,你这么说,只是为了让我替黑袍打白工。”
公子景握着衣袖的手指松开,死不承认,厚着脸皮,继续反问:“老朽为什么要骗你替黑袍打白工?”
傅红雪想了半天,想不出来:“……我怎么知道?”
公子景岔开了话题:“老朽给你的《白蛇传》看了吗?”
傅红雪又开始吃瓜,点点头。
公子景暗自松了口气,不动声色站起身,晃到傅红雪身后,抬手用法力探了一下傅红雪脑后的红发带,但刚一靠近,便被一阵红光弹开。他心中有些疑惑,封印完好无损,但小莲花怎么好像变聪明了点?以前小莲花从不怀疑他说的话的。
公子景带着困惑坐回桌前,又问:“对于‘报恩’这件事,你有没有什么深刻理解?”
傅红雪抬起头,道:“小白报恩的方法,是替她的恩人生一窝小蛇,再被压在塔下。”
公子景引导道:“这种报恩方式,叫‘以身相许’。”
傅红雪反应冷淡:“哦。”
公子景问:“你对‘以身相许’有什么看法?”
傅红雪道:“我最近看的话本里说,男人是无法生子的,那我是没办法替恩人生小小莲花的,而且修行要保持清白之身,所以我想选其他报恩方式——我会攒很多功德。”
一向心态超好的公子景:“…………”
他决定送走傅红雪后,就去找卖绳子给他的店家。
傅红雪吃完一块西瓜,感觉有点饱,但他揉了揉肚子,拿起第二块。
多吃一块算一块。
“愁啊。”公子景抚心长叹。
傅红雪还是头一次见公子景情绪这么低落,不由关怀道:“你要是有病就去治。”
公子景道:“你知道老朽为什么特意叫你来吗?”
傅红雪惊讶:“不是吃瓜吗?”
公子景道:“此瓜非彼瓜。”
傅红雪看了看手里的西瓜,问:“还有其他瓜吗?我吃不下了,要打包。”
公子景失落道:“老朽想约小嵬去天地大观镜看话本表演,可他太‘忙’了,没空。”
傅红雪眼神微微一亮,“话本表演?”
公子景道:“你年纪太小,不能去。”
傅红雪眼神黯淡下来。
公子景又道:“这次是老朽亲手写的本子,很想让小嵬和老朽一起去看,可他‘忙’得很,抽不开身。”
“哦,原来是你写的剧情。”傅红雪顿时不再感兴趣,“嚓”,咬了一口西瓜。
公子景:“你现在的表情,非常不尊重老朽。”
傅红雪道:“你的故事都太老了,和你的年纪一样老,没意思。”
公子景提醒道:“你小时候,是听老朽的故事长大的。”
傅红雪说出的话却显得有些薄情寡义:“我在人间有了喜欢的新故事,在等更新。”
“好吧。”公子景不再试图挽回傅红雪的心,而是划出重点:“小嵬太‘忙’了,你得帮帮他。”
傅红雪问:“小嵬是谁?”
公子景道:“黑袍的名字,叫沈嵬。”
傅红雪这才知道:“原来黑袍叫小嵬。”
话音刚落,便见黑影一闪,一身墨袍的沈嵬出现在殿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