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绯色无双》_白小汐

9、第9章

　　“慕容家或另有活口。”
　　道别时，骆纤云趁无人注意，将写有这个几个字的纸条塞入即墨绯的手中。即墨绯知道第一绸庄是即墨珩的暗桩，收集消息的渠道很广。纸上说或许，怕是八.九不离十。
　　只不过，会是谁呢？她摩挲着纸条，细细回忆。
　　记忆封存太久，恍恍惚惚地记不真切，所有的美好都不及父亲临死前的那一双眼，悔恨更不忍。太难了，即墨绯逼自己冷静下来。倘若嫡系子孙存活，不可能这么多年后才放出风声，可若非慕容氏嫡系……
　　偏偏在这种时候……她拍拍脑袋，试图想起每一张脸，到底错漏了谁？
　　“有人。”车夫低语，御马停车，“请问前辈，前方发生何事？”
　　忽地停顿，即墨绯惯性向前，她抵了下旁边，掀开车帘，正巧与听到声音看过来的锦老目光相撞。
　　“呵，我道是谁……”讽刺的话堪堪卡在喉咙口，锦老的神情仿佛见了鬼，一瞬即逝。
　　即墨绯有点莫名其妙，不过她本来就不怎么喜欢这个人，假模假样地问道：“锦老驾临，可是发生什么大事？”
　　“小丫头，你有没有去过博罗？”接的风马牛不相及，上回在武林盟，因破天阁的事没注意她的容貌，现下看起来，竟似故人。
　　“一直想去，没寻着机会。”这就是没去过了。
　　锦老明显不信，他心中几乎笃定了她的身份，不过嘴上倒是笑说，“许是老夫看岔了。”说完指指身后，“马车的辋毂之间，有一辐条脱落，快修好了，”他看回即墨绯，“比武大会取消，带博罗帮的弟子回程，马车太多，阻碍通行，我代大家向副谷主道个歉。”
　　反常，很反常。反常即为妖，这个人有问题。即墨绯心中腹诽，不过伸手不打笑脸人，她也笑笑：“锦老客气了，晚辈还以为破天阁的人在远处埋伏，着实紧张了一下呢。”演戏谁不会，她才不信他那么好心多解释。
　　这时，一名弟子上前，抱拳道：“锦老，马车已经修好。”
　　“队伍靠边稍等，让副谷主先行。”锦老往后一喝，回头说：“不耽误副谷主出行，下次有空来博罗转转，老夫做东。”
　　“多谢锦老。晚辈恭敬不如从命了，我们走。”后半句，是对车夫说的。
　　放下帘子，即墨绯靠向旁边，似是支撑不住身体。她闭着眼睛，脸上的迎合消失得干干净净，紧握的双拳更是青筋分明。
　　恨意难平。
　　看到自己长相会色变的博罗人，名字中带“锦”字的，她碰巧知道一位——南宫锦，那个取代慕容氏的南宫氏家主，当年不知扮演什么角色。
　　她不信这是巧合。
　　南宫锦，看上去在武林盟地位不低，江湖人不关心朝政，不知博罗帮有多少他的人，即墨绯紧锁眉梢，觉得事情越来越复杂，无从下手。
　　她大概有些明白，为什么即墨珩让自己必要时与司马九歌相认了。
　　自此一路北上，西边的落日与暮云合璧，将草木群山笼罩在一层薄薄的红晕之中。
　　又是大半日的光景。
　　临近义则镇时，即墨绯在路边酒肆小坐。她已得知谷内并无异常，即墨珩厚葬弟子后，与云寒脩正在赶来汇合的路上。
　　“小兄弟，我有破天阁的最新消息，你想不想知道？”门外走来一个身材高大，年约五旬的糙汉，手持一柄大刀，脚步却是盈盈。他见屋内满座，便想拼桌。
　　听到问话，周围的嘈杂声顿时轻下许多，大家对破天阁有一种空前的关注，只可惜座子已满，便没人答话。
　　来人也不在意旁的目光，只看向眼前独坐的年轻公子，见他面不改色说道：“哦？说来听听。”
　　语气端得轻佻，不过无人在意，此刻大家更关心破天阁的消息，即墨绯亦留几分心思听取隔壁桌的对谈。
　　“消息得来不易，不如拿一壶酒作交换？”
　　原来是贪酒喝，即墨绯摇摇头，继续听下去。
　　年轻公子没说话，举了举手中酒杯，让店小二再送一壶，递上前。
　　一口酒下肚，来人大叹，“爽。”他眯了眯眼，开始仔细打量对面穿着光鲜的年轻公子，见他从始至终神色都无变化，疑惑道：“你不好奇？”
　　“常听闻文前辈嗜酒如命，若无故打断，怕是会吃点苦头。”年轻公子放下杯子，回得从容。
　　“好小子，你认得我？”
　　“久仰文前辈大名。”微一抱拳。
　　来人正是博罗帮帮主文建柏，以刀法和痴酒闻名。十多年前，曾上武林盟挑衅，却被前任盟主一招击败，后潜心钻研武艺。
　　从那以后，听闻此人不是在练刀法，就是在喝酒，不然便是在找人比试的路上。此时出现，即墨绯倒是有些好奇。
　　很快，文建柏便替她解惑，“前几日收到洛盟主的飞鸽传书，邀请各派稳定后，遣人赴武林盟商议对付破天阁的事情。”说到这里，他颇为得意，“此番前来，我定要会会那逆天的破天阁。”
　　竟是完全不将对方当一回事。
　　是了，破天阁的行动暂时仅限于赫尔境内，并没向博罗与摩洛延伸，所以他来得如此轻易，又如此迅速。
　　“前辈莫不是来逗我的吧？”年轻公子回道，“洛盟主发英雄帖时，已将此事告诉大家，毕竟攻下破天阁，可得斫泉九幽。想必在座各位都已知晓，是也不是？”最后一句问的其他人，有不少连连附和。
　　“刚还觉得你小子耐得住性子，”文建柏又饮了两口酒，一抹嘴，说，“昨日趁武林盟多数弟子还未返回盟内，破天阁前往生事。”
　　“怎么说？”
　　“也不知武林盟是运气还是晦气，破天阁的人在半路遇到了独自出来寻找郦少主的盟主夫人。”
　　说到这里，竟是又要喝酒，急得即墨绯差点骂人，好在年轻公子伸手，用折扇抵了抵酒壶，“前辈莫要卖关子了。”
　　“听说是将人掳走了。”话音未落，饮尽壶中酒，一个转身，将瓶子甩向即墨绯。
　　猝不及防的举动，饶是即墨绯轻功上佳，也没反应过来。幸好隐出现及时，接住酒壶，一个转身，放置于桌上。
　　这一丢一放，风驰电掣般，众人只觉眼睛一糊，不知从哪儿冒出个面目不清的人来。
　　即墨绯看不透其中门道，她有些生气，文建柏却心中大快。他来酒肆时，就感觉到不止一个暗卫在附近，只是不确定他们在保护谁，但见邻桌小姑娘衣着不凡，有一下没一下地吃着点心，分明听自己讲话听得入神，便想试试。
　　这一招，用了九成内力，没想到对方接得云淡风轻，“好内力，”他毫不吝啬地称赞道，“老夫不过闭关两年，江湖人才辈出啊，”文建柏看向即墨绯，问道：“小姑娘，能不能让你这护卫与老夫切磋切磋？”
　　他以为这是哪个世家的小姐出门游玩，不想听到隐说，“多谢前辈抬举，只不过下次还是莫要再这般开玩笑了，”说完看向从刚才开始就在把玩折扇的年轻公子，“文前辈的刀法快狠沉重，不知与擅巧劲制人的‘芍药公子’相比，谁更胜一筹？”
　　好家伙！邵曜眉微挑，打开折扇，虚晃了两下，“前辈面前不敢班门弄斧，倒是阁下……”他看看隐，再看看即墨绯，“我斗胆猜一下，喜着绯衣、年轻貌美，没有内力又惹不得的，是前段时间在武林盟初露面的，神医谷副谷主吧？”
　　“听闻‘芍药公子’没能排进‘四公子’之列是因为……言行举止不甚检点？”即墨绯不太喜欢他似笑非笑的轻佻感，不答反问。
　　折扇一合，邵曜眨眨眼睛，“要那虚名作甚？迂腐。”
　　脸皮够厚，即墨绯也不在意，她不顾周围各种打量过来的神色，在桌上放下银钱，起身道：“不打扰各位，先行一步。”
　　她心系郦婳瑶，也担心即墨珩二人中途遇上破天阁。本打算在附近客栈休息一晚，现在只想快点前去一探究竟，只不过还没靠近马车，远处就有一只飞鸟直冲她而来，未等她避开，又堪堪停住，讨好似得晃晃脑袋，落在她肩上，伸出前爪。
　　是一只棕白相间的鹰，脚上绑着竹筒。
　　即墨绯微愣，有点莫名、有点无语，旋即想到什么，上前取下信条。然后拍拍肩上的小家伙，让它离开。
　　她从竹筒内取出信条，展开又合上，神色更沉几分。
　　随后而来的邵曜与文建柏正巧看到这一幕，前者嘀咕了句“竟不信我”，后者则是事不关己的模样。
　　郦家堡的鹰……即墨绯摸了摸袖中物，回头看到骑在马上的两人，见他们一副跟定自己的模样，不禁皱了皱眉。
　　“同路。”见小姑娘一脸的不情愿，文建柏难得解释了句，他当然不是出于敬畏神医谷而多此一举，只是认为留个好印象，说不定能找机会跟隐或邵曜切磋，这样路上也不至于太无聊。
　　“能与佳人同路是我的荣幸，”如绅士般弯了弯腰，邵曜笑嘻嘻地说道，“有我在，这一路上，保管什么魑魅魍魉都没有。”
　　有你在才吸引魑魅魍魉吧。即墨绯心下嘀咕，懒得贫嘴，算是默认了他们两个一起。她上前对车夫说，“接下去我们改走小路，每两个时辰歇一歇。”
　　路上急赶慢赶，硬生生地把三天的路程缩成两天，最后一段经过小树林，荒无人烟。
　　耳边传来悉悉索索的响动，即墨绯撩开车帘往外看去，总有一种阴森森的错觉。
　　入夜时分，月黑风高的，适合杀人放火。
　　呸！她摇摇头，看了眼前头骑马的两个人，见他们没什么反应，心道是自己多疑。谁知侧壁的竹帘还未放下，就见邵曜一个旋身立于马背之上，手腕一转，暗劲朝西，催出五六枚银针，然后骑回马上，颇为遗憾地嘀咕：“浪费了我宝贵的毒针。”
　　越想越心疼，他回过头，可怜巴巴地朝马车喊道，“我说阿绯，医毒不分家，你给我点毒药防身呗？”
　　说得跟真的似的，我们有那么熟吗？即墨绯翻了个白眼，紧张感却是没有了。她刚想问不会是把人弄死了吧，就听到文建柏说了句，“确实浪费。”
　　嗯？即墨绯倒是不指望他解释，用眼神询问车夫。
　　车夫仿佛后脑勺长了眼睛，慢斯条理地说：“后有追兵，人已重伤。”
　　果然，话音刚落，就见司马九歌，双手各提一人，出现在了他们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