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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死生契阔 ...

  •   夏国大将宁骜奉夏王之命前往梁囿,准备与姜无忌洽谈两国暂时休战之议。

      宁骜来到梁囿的那天,姜无忌携皓月亲自前往梁囿迎接宁骜。

      姜无忌扶着皓月下了马车,远远的便见宁骜正向他们这边走来。

      待宁骜走近,姜无忌抬手朝宁骜作了一揖:“华阳君。”

      华阳君宁骜也朝姜无忌作了一揖,抬起头,笑说:“早就听闻长陵君少年英雄,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姜无忌谦虚道:“华阳君谬赞了,在下自惭形秽,华阳君才是名扬四海。”

      华阳君宁骜与姜无忌相谈甚欢,颇有些相见恨晚的架势,熟识之后,拘束不再,便不再以君相称。

      因姜无忌年岁略长华阳君一些,华阳君称呼姜无忌为无忌兄。

      又因华阳君宁骜字子骜,姜无忌便直呼华阳君其名子骜。

      两人相互寒暄一番后,华阳君宁骜打量了姜无忌身边的皓月一眼,神色微有些诧异的问姜无忌:“这位是?”

      华阳君不由在心里道,面前这位面容姣好的少年郎,莫不是位女子扮作的?

      姜无忌神情柔和的看着皓月,握着皓月的手,说:“这是内人。”

      华阳君宁骜恍然大悟,笑说:“哦,原来是长陵君夫人。”

      皓月脸上有些微烫,凝目瞪了姜无忌一眼,向华阳君宁骜行了一礼:“见过华阳君。”

      宁骜笑着抬手虚扶了皓月一把,说:“嫂夫人不用多礼。”然后笑道:“无忌兄可谓不世之英雄,嫂夫人更是绝色佳人,真乃绝配。”

      皓月和姜无忌心照不宣的相视一眼,微微一笑而过。

      皓月微微落在后面一点走,前面的两人一边走,一边谈笑风生。

      华阳君宁骜话里话外无不对姜无忌是赞赏有加,姜无忌谦逊从容的一一应答。

      华阳君宁骜脾性和恭不羁,言行举止坦荡大方,虽以骁勇善战和杀人如麻闻名,今日一见,却完全不像世人传说中的那般“人神共惧。”

      姜无忌见皓月不在身边,顿下了脚步,华阳君微微一笑,也停下了脚步。

      待落在身后走的皓月走到姜无忌身边,姜无忌抬手握住皓月的手,大掌一带,带入了掌中,然后继续走。

      在酒坊请华阳君宁骜吃完饭出来,姜无忌和皓月将华阳君送到了城门口。

      行人三三两两的从他们身边经过,有几个孩稚蹦蹦跳跳的从他们身边跑过,口中唱念着:“交交黄鸟,止于棘。谁从穆公?子车奄息。”

      梁国合纵大败夏国后,夏人忌恨梁人,不管是在夏国经商的梁人、还是在大战中被俘虏的梁军,皆被坑杀,手段残暴至极。

      这一消息传到大莘各国,上至天子,下至黎民百姓,无不人人自危。

      姜无忌叹说:“此恶习从古至今相沿成俗,自古民生多艰,天下兴亡,苦的皆是民生。

      乱世之下,路有饿殍,易子而食,皆成常见之事,黎民们犹如走在虎尾春冰之上,当权者却皆不以为非,不知民生疾苦如失民心,这样的天下,即使得到又怎会长久?”

      华阳君宁骜有些若有所思,未至一言。

      临别在即,宁骜跟姜无忌说:“无忌兄,虽相交不久,但我知道你是一个值得深交的人。”然后举着食指和中指,道:“我愿在此起誓,在我宁骜有生之年,决不再出兵犯大梁国土半寸,若违此誓,人神共唾,不得善终。”

      因为宁骜的这句承诺,成就了那句:“以长陵君之贤,于长陵君在世之日,夏不敢复加兵谋取梁地十余年”,使长陵君姜无忌流芳后世。

      姜无忌朝宁骜作了一揖:“子骜义举,无忌无以为报,这一礼,子骜且安心受着。”

      宁骜笑说:“无忌兄太客气了。”

      姜无忌道:“夏王虽有雄才伟略,疑心自古是君王的通病,为人又长颈鸟喙,子骜原是越人,子骜如今威名远扬,为君者最忌功高震主,待天下安定,夏王日后必会铲除异己,不知子骜可有想好功成身退之后路?”

      宁骜笑说:“无忌兄所言甚是,天下既安时,便是宁骜自行离去,云游四海之时。”

      姜无忌说:“在临别前,无忌有一事想请子骜相助。”

      宁骜笑道:“无忌兄不妨直言。”

      姜无忌说:“席中子骜与无忌说起,想去云游四海,如若子骜有空,可否代无忌去一趟建业?此事只可早不能晚,如若事成,无忌定当重谢。”

      宁骜爽朗笑道:“这有何不可,我与无忌兄什么情分,无忌兄这般客气,可真是见外了。”

      姜无忌对宁骜说:“此别经年,再见也许无期,还望子骜珍重。”

      宁骜朝姜无忌又作了一揖,抬头,笑道:“无忌兄亦珍重。”

      这天,皓月在外面走了一圈回来,见临风站在毡帐外,神色看起来很是忧忡。

      皓月心中微沉,总觉得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了,上前问临风:“你怎么在外面站着?可是出什么事了?”

      半晌,临风说:“回禀夫人,不久前从大梁传来消息,信中说王上已经重病,怕是时日无多了,主上自从得知这个消息后,便一动不动的坐在案前,发了大半天的呆。

      属下不敢贸然进去,怕主上看见属下动了心火,伤及身体,还请夫人相劝于主上。”

      平时皓月听到他们唤自己夫人,脸上定是要红上一红的,皓月在听到临风说姜桓病重时,脚步不由一跄。

      临风欲伸手扶皓月,皓月却强自站稳了,神情焦急的问临风:“子骜明明派人去建业从叶咫那里拿到了黄泉的解药,前几日不是已经让你派暗探送去大梁了吗?难道还没有送到不成?”

      临风低下脑袋,说:“属下不敢。”

      皓月反应过来,临风向来恪尽职守,这不是临风的错,都是自己太心急了,神情很是诚恳的跟临风道歉:“对不起,临风,刚才是我心急,才口不择言,还请你心里不要过意。”

      临风依旧低着脑袋,道:“夫人折煞属下了。”

      皓月心里有些担忧姜无忌的情况,于是快步走到毡帐前,掀了帘子,抬步走了进去。

      皓月进去时,看见姜无忌正如临风所说的那般坐在案前,心不在焉的发呆。

      姜无忌表面常常给人一种即使泰山在他面前崩塌,他都一副淡然自若、波澜不兴的模样。

      可皓月知道,他的心里此时很不好受。

      皓月走过去,抬手握住他的手,他的手果然一片冰凉。

      皓月捧起他的手,放到唇边呵了呵气,用手搓了搓他的手,直到他的手终于有了丝丝暖意,然后问他:“暖和些了吗?”

      半晌,姜无忌终于有了反应,抬头,将皓月拉入了怀中,紧紧地抱在了怀里,他唤:“月儿。”

      皓月应道:“我在。”

      姜无忌说:“我很感谢王兄最后的成全,其实王兄一直都知道的,还曾跟我开玩笑说,如果我追不到月儿你,他就帮我想办法,直到我追到你为止。

      可如今边境战事未平,王兄病重,我却不能赶回去见他,我与王兄虽是阋墙御侮,此生忠悌难全者,唯姜无忌也。”

      皓月说:“桓兄他是理解无忌哥哥你的。”

      雁门关战事又起,时而一大战一小战,夏军时战时退,使人摸不清其意。

      又是小半个月后。

      姜无忌刚从雁门关回来不久,姜无忌麾下的副将便急冲冲的送来了一份紧急檄文。

      正在毡帐外散步的皓月见他手上的竹简中夹了一片黑色的鸟羽,心中便知肯定是雁门关的战事又将再起了。

      皓月走过去,问道:“怎么了?”

      这位副将向皓月作了一揖,道:“嫂夫人,末将来为上将军送檄文,不知上将军可在大营内?”

      皓月说:“在是在,可我刚才见你脚步匆匆,怎的这会见我拦着你,你却不急了?”

      因为姜无忌刚从雁门关回来,姜无忌打起仗时又是个极不惜命的人,皓月心知他肯定又是好几日未下过马背,这又如何睡得好,这才让姜无忌好生睡一觉。

      皓月算着时辰,姜无忌估摸着快醒了,不久前命小仆安置了浴桶和提了热水进去,想必此时应该起来了吧。

      皓月是不好意思看姜无忌洗澡的,虽有屏风挡着,但还是不好意思,便出来走走,杀杀时间,等姜无忌沐完浴后再进去。

      他笑说:“啊!这事说急,其实也不是很急。”

      皓月打量着他手中的竹简,说:“我见这檄文上有根黑羽,可是边境出什么事了?”

      他也没把皓月当外人看,直言不讳道:“夏军准备在五日后约战上将军于雁门关外,这次约战上将军的是夏国名将追云淮,因是五日后,所以末将才说不急。”

      皓月笑说:“上将军刚从战场上回来,有些乏累,不久前命人安置了浴桶,如今想必是在洗漱,将军可将檄文交给我,且安心回去,待上将军洗漱完毕,我一定将檄文呈给上将军。”

      副将笑道:“如此甚好,那就劳烦嫂夫人了。”说完,将檄文交给了皓月,便回去了。

      皓月估摸着姜无忌应该洗的差不多了,便掀帘走了进去。

      四下一看,帐中的榻上并无人,扭头看向另一旁的屏风,屏风上挂着衣袍,人果然还在屏风后面。

      皓月走过去,将手中的竹简放在了案上,然后道:“刚才廖副将送来了一卷紧急檄文,好像是说夏国的大将追云淮约无忌哥哥你五日后在雁门关外一战,我替你拿来放在案上了。”

      屏风后传来姜无忌的声音:“好,知道了。”

      皓月喃喃说了一句:“你洗的可真慢呢。”

      “月儿,那边的架子上有瓶金疮药,帮我送进来。”

      皓月连忙问道:“无忌哥哥,你受伤了吗?”

      姜无忌说:“是以前的旧伤,无关紧要。”

      皓月走到那些放摆饰的架子前,找到了姜无忌所说的那瓶金疮药,拿过便走去屏风后面,嗔怪道:“怎么这么不小心?”

      皓月走到屏风后面时,姜无忌正在用布巾擦拭身上的水珠。

      当皓月看到姜无忌背上那道从右肩胛骨上方长至左后腰裂开的旧刀疤,很是触目惊心,惊愕的同时,泪珠潸然而落,心疼不已道:“怎会伤的这么严重?”

      难怪不久前他连入睡也只是侧躺,还有经常在骑马和走路的时候,背都挺的笔直,皓月以为那是他长久以来的习惯,皓月如今才明白,原来是因为旧伤的关系。

      姜无忌听到皓月的声音一改之前的欢喜,听起来有些哽咽,想必是哭了。

      姜无忌捏着手里的布巾,转过身,抬手轻轻抹去皓月脸上的泪,说:“无意被人从后面砍了一剑在以前的旧伤上,便拉到了旧伤,战事频繁,我已乏力去包扎伤口,便成这样了,月儿,你不要难过。”

      皓月哭的愈发凶,恼道:“姜无忌,你又骗我!你都伤成这样了,还说无关紧要!还让我不要难过!

      如果再晚些,你有没想过你的伤口会恶化?姜无忌,你这个大骗子,我很讨厌这样的你!”

      姜无忌将皓月拉入怀中,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说:“是我的错,是我大意了,月儿,你不要生我的气。”

      他很怕皓月哭,皓月一哭,他便拿她没办法。

      皓月想伸手抱住他,可是又怕碰到他的伤,只好垂下了手。

      皓月抽了抽鼻子,说:“除非你听我的话,好好配合太医的医治,我便不生你的气了。”

      姜无忌的神情甚是柔和,说:“好。”

      皓月这才破涕为笑:“这才差不多。”

      此次随军而来的太医看过姜无忌背上的伤口后,说:“公子,老臣还是那两个医治之策,静养和缝伤,老臣的建议仍是静养,等伤口自己慢慢愈合。”

      姜无忌看着面前这位追随了他十几年之久,鬓髯半白、却仍不改倔傲的老太医,姜无忌依旧固执的说:“陶太医,您知道我的,如今边关战事紧迫,我没有那么多时间来安心静养,所以我依然选择缝伤。”

      陶太医叹道:“老臣早就想到公子仍会如此选择,那这便开始吧。”

      姜无忌握住站在一旁的皓月的手,柔声道:“月儿,去外面等我可好?”

      皓月反握住他的手,固执的摇头道:“我哪里都不去,我就在这里等你,我可以握着你的手,静静的看着,我也可以帮陶太医打下手,只有在你身边,我才觉得安心。”

      姜无忌说:“可是我怕吓到你。”

      皓月说:“我才不怕!”

      皓月在一旁给陶太医打下手,一边看着陶太医将穿了线的银针放在烛台上烧过。

      当皓月看着陶太医给姜无忌缝伤时,远比她之前看到姜无忌背上的伤口时还要觉得触目惊心。

      姜无忌额上冷汗直落,却始终一声不吭。

      缝完伤,陶太医净过手,皓月将用温热水浸过的布巾拧干,递到陶太医手中。

      陶太医细心的用布巾将姜无忌背上因为缝伤而流出的血一点一点的拭去,然后撒上金疮药。

      收拾好东西,陶太医便准备告辞,临走前叮嘱道:“公子好生静养,三日后老臣再来给公子拆线。”

      “多谢陶太医。”

      三日后。

      皓月掀开帘子,端着药膳走近毡帐时,姜无忌正站在沙盘前,端详上面的地势险要。

      姜无忌抬起头,微笑着问皓月:“又是陶太医开的药膳?”

      皓月笑说:“是啊。”端着药膳走到姜无忌面前,道:“很香的,足足慢火炖了六个时辰呢,这次保证没糊,我偷偷吃了一点点,很好吃的,要不你尝尝?”

      姜无忌挑了挑眉,接过皓月手里的药膳,直接放在了一旁的案上。

      皓月正奇怪,姜无忌一手揽过皓月的腰,说:“月儿,我们成亲吧。”

      皓月说:“啊?”满面羞红的说:“我还没准备好呢。”

      姜无忌微微俯身,就朝皓月唇上凑去:“可是月儿,我已经等了许久了。”

      皓月抬手捂住他凑过来的唇,轻轻推了推他,有些不好意思的说:“你别乱来,你背上的伤口才拆线,小心又把伤口给崩开了。”

      姜无忌说:“陶太医说我这几日养的很好,伤已经无碍了。”

      皓月抬起脑袋,望着他的眸子,说:“你不介意我曾当过桓兄的妃子么?”

      姜无忌笑说:“月儿,这个问题真的难住我了,我说不介意,那是假的,毕竟我没有那么宽阔的胸襟。

      我说介意,那是因为我心中一直都是你,虽然我曾想要选择忘记,可我发现我做不到,可是月儿,我一直想娶你的心,让我介意不了。”

      皓月说:“可是你明日便要出征了,这一去,估计短则三月,长则半载,可无忌哥哥,我是理解的。”

      姜无忌问:“那、月儿,即使我明日便要出征,你还愿意嫁给我吗?”

      皓月说:“我自然是愿意的。”然后问:“那你多久娶我?”

      姜无忌微微一笑:“择日不如撞日,就今天。”

      阳光正好,皓月一身红裙,坐在马背上,靠在姜无忌怀中。

      皓月未施粉黛,明眸皓齿,极为明媚动人。

      那一刻,如果晚霞是晕在她脸颊上的胭脂,那么天上的云朵便是她的凤冠霞帔,晚风是她飞扬在空中的青丝,路旁的花草们是她红裙上散发的清香。

      皓月还是有些担忧的说:“说好了,只许骑着马慢慢地小跑。”然后使出了‘威胁’这一招:“若敢胡来,我就立即跳马跑了,不嫁你了!”

      姜无忌一手握着马缰,一手环着皓月,俯身,在皓月脸颊上落了一个吻,睨着皓月,道:“成了亲,便是我的人了,想跑?姜夫人,你想得好美。”

      皓月噗嗤一笑,嗔道:“谁是你的姜夫人?”

      姜无忌附在皓月耳边说:“姜夫人晚上便知道了。”

      皓月脸上一红:“……”

      俩人骑着马在梁囿逛了一圈回来,回到了红烛辉映的毡帐内。

      姜无忌和皓月喝了合卺酒,双双放下了酒杯,姜无忌将皓月的长发绾在了手里,对皓月说:“死生契阔,无冬无夏,执汝之手,与汝同尘,月儿,这是我许给你的诺。”

      皓月眸子里泪光闪烁,笑着跟姜无忌说:“无忌哥哥,我终是你的妻,这辈子,你生、我倾心相依,你死、我白绫相随。”

      姜无忌将皓月拉入怀中,说:“月儿,我会尽快结束与夏国的战事,然后去建业找你,我已派人将阿璇接到了建业,月儿在建业不会是孤单一人。”

      皓月心中一暖,抬起头,在姜无忌的唇上轻轻啄了一下,说:“无忌哥哥,每一次都是我看着你离开,我是很不情愿你去的,我也想肆意任性一回,所以明天换你看着我先离开,你一定要来找我。”

      姜无忌微微一愣,捧过皓月的脸,吻、细碎的落在她的额上、鬓角、眼睛上,说:“好。”

      然后攫住了皓月的唇,唇齿相依,一时难舍难分……

      烛影幢幢,一夜清欢。

      今夕是何夕,嬿婉正良时……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34章 死生契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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