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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第十五章 身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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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春以来的第一场大暴雨,狂风大雨伴随着雷鸣闪电倾盆而至。天地间一片混沌,根本分不清哪是天,哪是地。一辆小白车撕开厚重的雨帘飞驰而来,车子开得飞快,一连超车三部车,赶在黄灯跳跃的最后一秒钟内冲了出去。
景裳握着方向盘,手在微微地发抖,却故作镇定地直视前方,挡风玻璃上的雨刷来回不停地刷来刷去,越发搅得她心神不宁、脑子混乱。
耳边一遍遍地响起那个姓董的男人的话,如魔咒一般。
“景小姐,我是代表田董来找你的。田董有几句话要我转告给你。”
“景小姐,我们调查过你的身世背景,不好意思啊,我们并非有意干涉你的隐私。相信你也知道自己的身世,你其实根本就不是景家的女儿,你是你养父捡来收养的。我们连你的亲生父母是谁,以及真实的家庭背景都不清楚,恕田董无法接受这样一个身世不清白的儿媳妇。”
“景小姐,我们小田总从小就非常的优秀。大学念的复旦,大四拿到留学美国的机会,念的是哥伦比亚大学,半工半学,没有拿家里一分钱。留学回来就进了公司做事,从最底层做起,几年工夫就做到了经理的位置。在这段时间内也没有拿过家里的一分钱,他现在所拥有的一切全部是他自己争取奋斗来的,而不是因为他姓田。”
“田董有三个儿子,但最喜欢小田总,而且有意把小田总培养成为接班人。因此田董对小田总的要求要高很多,尤其是选择配偶。田董说,小田总未来的配偶的首要条件就是家世清白,而且秉性安静内敛。这两个条件,景小姐你都没有符合。”
“景小姐你天生丽质,又能力这么强,迟早会找到更加适合的另一半。你和我们小田总,真的不适合。你们,还是分手吧!”
……
车子一头扎进花圃的沟渠里,熄火下车,顶着倾盆大雨跑进花房,砰的一声随手把门甩上。全身湿透了也不介意,只愣愣地坐在沙发上,盯着外面的雨帘发呆。
覃沫颜正在花房里上网接单子,看见景裳怒气冲冲地进来又忧伤地坐在沙发上发呆,浑身湿漉漉的也不去换衣服,知道肯定是出了事了,便关心地问道:“裳裳,你怎么了?”
景裳顶着一头湿头发,任雨水滴滴答答地落下迷糊双眼,淡淡地回了一句:“我没事,我只想安安静静地坐着。”
覃沫颜一听不对劲,立刻起来走到景裳身边,伸手去握她的手,却立即缩了回来。她惊呼:“你的手,怎么这么冰?裳裳啊,你到底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你……你千万别吓我……”
“我没事,没事……”景裳丧气得连头都懒得抬,整颗心犹如被刀剜了似的,剧痛无比。
这时,外面一声车鸣,一辆黑色的路虎车停了下来。田骅跳下车,顾不得头顶倾泻的暴雨,三两步奔到花房前敲门:“裳裳,开门!我有话要和你说!开门!”
那一声声的敲门声,仿佛是敲在景裳的心口一样,每一下都激得她的皮肤起一层鸡皮疙瘩。
她逃避似的捂住了耳朵。
外面的田骅敲不开门,又走到窗边往里看,看到他的女孩正捂着耳朵呆坐在沙发上,浑身都在发抖。他的心很疼,虫咬似的,大雨刷刷地浇在他的身上,整个人犹如刚从水里捞出来一样,有种呼吸不畅的窒息感。
“骅儿,我已经让老董去和她说了,她是个聪明人以后应该不会再缠着你。反正你们还没有真的开始,你就忘了她吧!天涯何处无芳草,你这么优秀还怕找不到好女孩?”
“爸和你说过,我们田家挑儿媳妇的标准不是有多漂亮和能干,而是温柔贤淑,甘愿奉献。爸是过来人,明白一个贤惠的女人对于一个家族来说有多重要。你现在还年轻,容易被感情蒙蔽,等你到了爸这个年纪你就会深刻地明白了!”
“你妈说有个女孩子很适合你,荣楚集团的大小姐,刚刚从法国留学回来,学的是服装设计,气质优雅大方,家世又好,又比你小两岁,你不妨和她处处看呢。”
……
田骅抹了把脸上的雨水,趴在窗台上往里面大喊:“裳裳,你听我说,我爸是我爸,我是我,我喜欢你是我的事,我爸根本管不了!”
景裳把头埋在双膝里,捂着耳朵,纹丝不动。老董的那些话触及到了她内心最脆弱的地方,领养,领养,领养,她是领养的,她不是父亲的亲生女儿,她是谁,她的亲生父母又是谁……从知道这个秘密开始她的心口就像压了块大石,这个秘密就像是她的逆鳞,只要一触碰她就会竖起浑身的刺来自我防御……
一个在外面边淋雨边大喊大叫,一个又坐着一声不吭,夹在中间的覃沫颜六神无主,不知道该怎么办好。她看看田骅,又看看景裳,小心地问:“裳裳,怎么办啊?你说句话好不好?”
景裳微微抬了抬头,有气无力地对她说:“沫颜,麻烦你去告诉他,我想静一静。”
“哦,好好……”覃沫颜转身跑到窗边,打开一扇玻璃窗,对外面淋得像只落汤鸡的田骅说:“田总,你先回去吧,裳裳说想静一静。”
田骅说:“覃小姐,麻烦你开一下门。”
覃沫颜很为难地回头看看沙发上的景裳,摇了摇头:“裳裳她现在情绪很不稳定,我不知道你们之间发生了什么,可事情既然发生了就给彼此一点时间和空间吧。田总,你放心,我会好好照顾裳裳的,也会好好劝她。你还是先回去吧。”
田骅见敲不开这扇门,心里即便有再多的不甘也只好不舍地离去。临走前他郑重地关照覃沫颜一定要好好照顾景裳,然后深深地望了沙发上的景裳一眼后才转身离开。
景裳病倒了,重感冒,喉咙痛、咳嗽、发烧,整个人都瘦了一圈。她在家休息了三天,这三天花圃全权交给覃沫颜打理。景母天天为她煮冰糖炖梨,见她总是闷闷不乐的,就说:“裳裳,如果你想找你的亲生父母,我不会拦着的。”
景裳咳嗽了两声,抬起无神的眼睛看看她:“我为什么要找他们?妈,你就是我的妈妈,唯一的妈妈。”
景母叹了口气说:“妈知道这个事一直是你心里的一根刺,你很矛盾,又想知道你的亲生父母是谁,又很怨恨他们抛弃了你。妈妈真的不忍心看到你这么折磨,裳裳,你去找你的亲生父母吧,不要让自己留下遗憾,也不要因为这件事而错过一个值得付出终身的好男人。小田,是个不错的男人。他每天都来看你,你应该见见他了。”
这几天,田骅每天都来找景裳,但景裳说什么都不肯见他,电话也不接,信息也不回。景母于心不忍就找田骅聊了一会。她告诉田骅景裳最近的情况,叫他不要担心,又将景裳的身世说给他听。
“裳裳不是我的女儿,她是我死去的先生在花棚附近捡来的弃婴。捡来的时候她奄奄一息,身上只盖了一条很薄的抱衾,冻得嘴唇都发紫了,哭都哭不出来。我先生把她送到医院,抢救了三天三夜才救回来。那时我们还没有孩子,我先生说孩子好可怜,不如就收养她吧!我说好,我会把她当作亲生女儿一样对待。这一养就是二十多年。就在我先生去世的前一天,他把她的身世告诉了她。裳裳是个坚强的女孩,表面上表现得很不在乎这件事,但其实在她心里是很介意的,她的身世就像扎在她心口的一根刺,一触就破啊!”
田骅自从得知景裳的事后一连几天都陷在自责和愧疚之中。田国富见儿子为情伤神,就又来劝他。田骅听不到两句就要出门,田国富命令他不许去找景裳,已走到门口的田骅回过头,斩钉截铁地对父亲说:“她,我要定了!”然后甩门而出,气得田国富一下子跌进了座椅里,脸色煞白。
这天景裳去了花圃,覃沫颜不在,听王大爷和宋大娘说覃沫颜接了个电话就回家了。景裳没有多想,和两位老人一道种花、除草、发货……
正忙着,电话响了。打电话给她的竟然是赵雷,他说他已经在金州了,要她发个共享位置给他。她一拍头,差点忘了他要来金州的事了。
赵雷依旧黑黝如从前,眼睛很亮。他见景裳脸色苍白,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就问她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景裳说没有事,强撑着身子带他逛了一圈花圃。
赵雷很用心地看着,一点点细节都逃不过他的法眼。他边走边把看到的不合理的地方说给她听:“你大棚两边的沟渠还可以再拓宽一下增加泄洪力,否则一旦下暴雨发洪水就来不及泄洪,很容易把花都淹了。我看到你有个放废品的大棚,我觉得你可以好好利用一下,做个展览区也好,小花园也好,也比堆废品的好。整个看下来,你的花圃很杂很普通,并没有让人印象深刻的特点。不好意思,你不要嫌我说话直。我觉得你可以重新定位一下你的花圃,你想把它做成什么样的,特色在哪里?我们做园艺这一行的,不能仅限于批量生产这种粗放型的模式,不然很容易被市场同化而无法走得更远。园艺是什么?难道仅仅只是卖卖花,只是单纯的把花草、砖瓦、水池、灯光这些元素简单地叠加起来就是园艺了?没有人情味、烟火味的永远都不是真正的园艺。真正的园艺,应该是永远把人放在第一位,让快乐的人更快乐,让不快乐的人变得快乐,从而重拾力量和信心。这是我一直追求的目标,任重而道远。”
景裳听了他的话后恍然大悟,发现自己原先对园艺的理解是有多肤浅。
赵雷看看她,接着说:“当然,对于一个花圃来说,生存是第一位。但我希望景小姐你不要止步于生存。”
景裳点头:“我会努力的。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啊。”
赵雷开朗地笑道:“我也在努力中。慢慢来吧,哪怕要奋斗二十年,三十年,五十年,不忘初心,方得始终。”
他们聊了很多很多,景裳像一块海绵般不停地吸收着他话里的养分,竟一时忘了自己重感冒的事实。而在他眼里,她不仅是个很好的合作伙伴,也是个很好的“学生”。
他回头看看她微微泛红的小脸,笑道:“好了,回去吧,我得走了,还有其他的事。”
景裳加快脚步:“好。今天真的谢谢你……”话还没完,脚下一滑,身子朝后仰去。一条胳膊及时地拉住了她,使她没有仰摔在地上。“小心点。”赵雷扶了她一把后立即放开手,对她笑着说:“走慢点,安全最要紧。”
“谢谢啊。”景裳朝他笑笑。
俩人肩并肩地走出了花圃。
而这一幕,却恰好让来找景裳的田骅看见。他和父亲大吵一架从家里出来,心里全是他的女孩,可他看到的却是那个男人搀扶自己女朋友的情景。
心好像被扎了一下,酸楚渐渐地涌上来。他赶紧追上他们,趁景裳不注意,从身后捉住女孩的手,一把将她拉进了自己的怀里。
景裳让这猝不及防的拥抱吓了一跳,抬起头仰望男人怒气冲冲的脸,惊道:“田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