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朽》焚珂

23、Chapter 23

　　萧冉被何封压在椅子上的那瞬间是懵的。
　　对他来说这并不能算是什么非常重要的比赛，在他不漫长却几经征战的职业生涯中，这种比赛他赢得很轻易，输的也不少——可就在他淡定地喝了口水，还没把瓶子放下来的时候，右侧的人猛地一头撞了过来。
　　位置还特别寸，撞得他差点把水从气管里咳出来。
　　真是顶你个肺，萧冉腹诽着，但是埋在他怀里的人却恶人先告状地哭了出来。
　　萧冉：我能怎么办当然是哄他啦辅助真是高危职业岂可修。

　　“冉哥，”何封呜呜地说着，声音含糊不清，“我，我是不是让你失望了？”
　　何封其实很久没有叫“冉哥”了，印象里大概是他刚来LG试训的那一段时间才这么喊过，后来不知怎么就跟着众人一起“萧冉”“队长”“小妈”乱七八糟地喊，萧冉向来对这些不在乎，喊什么他都无所谓地答应。但这一刻，他突然敏锐地感觉到这个久违的称呼里有什么不同，就好像是怀中这个明明赢了比赛却哭得比谁都伤心的少年，终于愿意正视昔日狂妄却自卑的自己，与这些年受到的所有苛责握手言和。
　　他褪去了LG首发AD的光环，成了初出茅庐一问三不知的小小少年，孤独又茫然地站在舞台上，四顾之后终于发现了唯一一个熟悉的人，哭得又放肆又踏实。
　　冉哥，你知道吗？我是为你才打AD的。
　　你的每一场比赛我都有看，薇恩是你的招牌英雄——可我怎么都玩不好，拿了她也老是输，对不起。
　　何封用手掌抵住发热的眼眶，他回忆起那飞舞的灯光，台下如潮水般的人群，他们挥舞着写着LG、Xiao的应援牌，有的还在后面写着“世界第一ADC”，他们穿着一样的队服，疯癫般发出震耳欲聋的呼喊与尖叫......那一幕火热又狂乱的景象自此深深印刻在了他脑海中从那一刻起，自卑和仰望就深深根植于他的内心——犹如一颗细小的种子埋入他的灵魂。

　　萧冉闭上眼，温热的水意一闪而逝。
　　“听着，何封，你不用成为我，你是因为优秀才站在这里的。”
　　萧冉低下头看进何封的眼睛，仿佛要将全身的力气都灌输进去，那是他在这个赛场上不断战斗，不断跌倒又爬起，在无数艰难而备受质疑的岁月里学会的云淡风轻和无论如何都不能倒下的信念。
　　“我没有失望，你打的很好，你是我的ADCarry，总有一天，你会成为世界第一的ADCarry，在那之前，”萧冉抬起何封的脸，温柔而坚决地拭去他脸上滚滚而下的泪珠，“我会一直陪着你。”
　　去追逐最高的王座，去谱写最不朽的传奇。

　　洛非偷偷瞄了一眼旁边的方墨，他好像并没有多么的激动，仔细一想，不论是赢是输这个打野脸上都缺乏相应的情绪，好似他对于比赛的结果全无感觉，输赢更是身外之物。
　　洛非有些尴尬地挠了挠脸颊想，那我要是现在扑上去像何封一样说谢谢你会不会很突兀啊。
　　可是不说又不太好......毕竟好几次都是这个打野闪现救了自己，而且他也真的带自己赢了。但是爸爸是天下第一硬汉，哭是不可能哭的，板着一张脸说谢谢你啊铁汁跟“莫挨老子”有什么区别？

　　方墨一直在用余光观察着洛非千变万化的表情，他手上慢悠悠地收拾键盘，看着洛非不时瞟向这边的小眼神和欲说还休的表情简直像看一场年度大戏——还是搞笑片。方墨弯了弯嘴角，突然有种掐他腮帮子的冲动。
　　他想说什么？方墨天马行空地放空大脑，这三场打得都挺不错，洛非不会想要以身相许吧？之前一脸可怜巴巴地说要我一直陪着他，不会已经喜欢上我了吧？好像是的哦，小说里都是这样写的，冤家都会变成情人。他越针对就越在意我——噫，不行不行，大家可是队友怎么能搞这么龌龊肮脏的py交易——但要是他坚持说喜欢我呢？我不和他在一起他就退役怎么办？好不容易找到一个喜欢的战队，因为这点问题四分五裂岂不是太可惜了......那，如果他真的心意已决那我顺水推舟也不是不可以，反正小孩好哄地很大不了我第一个蓝也给他嘛。虽然他脾气暴躁又喜欢抢人头不过还是很可爱的，男孩子这么可爱不容易，而且游戏打得也好，双排舒服得上天，一区王者一千八百点呢，这么一看简直没有缺点，什么时候拐回北京把事办了那就一了百了了。
　　方墨正规划着将来两人退役去哪买房养老要不要小孩，就突然被一只手给拽住了衣襟，就这么把他从自我铸造的美梦中拖了出来——此时他还在考虑是买学区房还是养老房——至于孩子姓什么他大度地让洛非决定。

　　洛非一手拽着方墨的衣摆，低着头，一手端端正正搭在自己膝盖上，宛如上课时被老师点名的学生，恨不得缩成一团藏到桌子底下去：“谢谢你啊。”
　　方墨还没完全从乱七八糟的臆想脱身，看见人雪白纤长的爪子扯在自己黑色的队服上，脑子里如泄洪般轰隆隆划过一系列少儿不宜的旖旎画面，什么十八禁都有，简直要鼻血长流。
　　洛非疑惑地抬头看向诡异的队友：“我说谢谢你捂鼻子干什么？”
　　方墨心说我怕你知道后会吓死，声音捂在手里模模糊糊的：“......嗯。”
　　谢谢了，然后呢？该以身相许了吧？
　　洛非的眼神越发疑问：“‘嗯’是个什么意思？难道不是‘不用谢’？喂，你是不是生病了？”
　　你才生病了！你不是喜欢我吗怎么临门一脚踢不出去了！方墨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拼命用眼神示意洛非跟着剧本走——听着，现在是你在胜利之后按捺不住喜悦的心情于是想要向我倾诉衷肠，我听了你的表白后十动然拒，但你的真情感天动地水滴石穿于是我迫不得已跟你在一起从此双宿双飞爽的一批......听懂了吗？！
　　洛非用实际行动告诉方墨，他没听懂——甚至还怀疑方墨真的有病：“你的眼睛怎么了？进沙子了？抽筋成这样......要不要去医院看看？虽然打游戏可以戴眼镜啦但是平常还是挺不方便的。”
　　打游戏打游戏！你他妈就知道打游戏！方墨气的不行，又不好明着说出来，只能忍气吞声地试图提示“喜欢自己到不能自拔的洛非”：“你就没点其他想说的？”

　　洛非认真思考了一下，这个思考过程非常之久——久到方墨都以为他顿悟了——随即脸色一变，在方墨期望的眼神中一拍手说：“我知道了，我今晚还是想吃麻辣小龙虾。”
　　去你妈的麻辣小龙虾！
　　方墨：我好累，为什么队友总是这么不坦诚。
　　洛非说完，又恢复了他在队里横行霸道的性子。他不轻不重踹了一下方墨的椅子，一开口就像一只骄傲的猫在讨鱼干吃：“我说完了，喂，该你了，你还欠我一句话呢。”
　　方墨于绝境中燃起了新的希望，心想难道是要我跟他表白？啧，不是说谁先表白就落于下风吗，看来洛非也不是个简单的，他肯定也看过那本书《噬爱天后——我与我的冷酷总裁》。可我已经说了会一直在他身边要是连这个也由我说将来岂不是一点家庭地位也没有了......
　　“我要说什么？”怀揣着对未来的担忧，方墨冷冷地崩住下颌，心想一定要你这个小妖精先说！冷酷总裁是不能先说爱的！
　　洛非很耐心，一字一句地教他：“说‘不用谢’。”
　　方墨：......
　　他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三个字：“......不，用，谢。”
　　不用谢个几把！
　　小龙虾个几把！
　　我请你吃麻辣几把好不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