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初晴相亲记》燕子飞

7、程子吟的秘密

　　云戎低着头往回走，心叹，这条线索断了。这段时间所见，程子吟温润，善良，绝对不是会算计人的人，听了这些，知道程子吟也不看重权利，这样一来就没有了下毒的动机。
　　想来想去，勉强有了另一个主意，也许是为情所惑吧。女孩子总是重情，肯为了喜欢的人冒险做任何事，舍生忘死，不为利，只为情。
　　身后，急匆匆脚步声传来，云戎笑了笑，立定，回身，笑迎初晴，初晴想要说话，云戎截道，“我知道你们发现我了，你有话要问，正好，我本来也准备找你说话。”顿了顿，继续道，“不过现在不是时候，房中空空，我要下山一趟，备些酒菜。你晚一些再来，我们边吃边聊。”
　　初晴笑着点了点头。云戎目送她离去，疾步回屋取了银子，往山下去。
　　晚一些，初晴再来，一进云戎的屋子就闻到了香味。云戎笑盈盈的，迎她入了座，将一大盘烧鱼推到了她的面前，又推过去一小碟萝卜凉菜，接着是米饭，温水，还有点心。
　　主菜，解腻的凉菜，饭，水，饭后点心都准备好了，云戎笑道，“我已经在莫叔那里吃了，这是专门给你带的，只见过你吃鱼，很喜欢的样子，所以只给你带了鱼，下次咱们到莫叔那里吃，要吃什么，你点。”说完，拿起酒杯自斟自饮。
　　初晴是爽快人，笑回，“好。”说完拿起筷子就吃，吃了几口，抬头，指了指云戎手边的酒杯酒壶，道，“我也要喝酒，等会儿我吃完，咱们好好聊聊，非得尽兴了不可。”
　　“行。”云戎笑着回道。说着又取出一个酒杯，给她斟酒。笑道，“你吃，我说，你听着就好。”初晴点了点头。
　　云戎给她斟了酒，又给自己斟了一杯，仰头喝了。酒杯仍在手指间捏着，他玩着酒杯，尽量做出闲适的样子。争夺皇位的事涉及到他的身世，这件事必须说清楚，说清楚了这件事，后面的事情便一目了然，他也能趁此机会让初晴明白他的心情，跟他更亲近。
　　这件事稍有些沉重。但他不喜欢沉重，他要尽量轻松的说话。
　　怀疑程子吟的话也得慢慢说，他知道初晴听后一定会发火，必须慢慢说，安抚她，让她平静接受。今天是个好日子，他们的心情本来都很好，他要让初晴和他彼此都保持好心情，他不要悲伤，也不要让初晴生气，他要让彼此都舒舒服服的。云戎微笑起来，缓缓说话。
　　云戎其实不是王府公子，敬王并非他的亲生父亲。当年敬王喜欢崔家女儿，可是崔家女儿喜欢的是皇叔，并且帮着皇叔夺了皇位。受双重打击的敬王从此一蹶不振。敬王开始酗酒，每日里流连青楼楚馆，消磨日子。有一次在逛青楼时带回了母亲，只因为母亲跟崔皇后长得有几分像。
　　母亲是青楼里很受欢迎的艺妓，很多人追求她，那时母亲已经选定了人，是一个江湖人物，已说好了要赎身，母亲已怀了他。敬王来了，母亲抛下了那个人，跟了敬王。那个男子也是有气性的人，没有纠缠，直接走了。
　　母亲进了王府之后开始后悔，原以为跟了王爷能享受荣华富贵，拥有更高的地位，更风光。可事实完全不是这样。敬王一直酗酒，仍旧留恋青楼，毫无担当。几乎要将王府家财败光。
　　母亲失望之下跟敬王吵架，一次说漏了嘴，说自己跟错了人，说出了云戎的亲生父亲另有其人。敬王这才知道被骗。顾着王府和自个儿的面子，敬王没有赶走他们，只是疏远了他们母子。大哥云珏和云珏的母妃都知道这件事，他们依旧善待云戎母子，大哥云珏还是跟以前一样对他好，兄弟之间依旧很好。
　　敬王府里，敬王每次见了母亲总是冷言冷语，云戎长大后一直想搬出王府。后来敬王死了，大哥云珏袭了爵位，云珏对他们母子很好，他就打消了这个念头。再到后来便是成年礼的事情。那之后，他们兄弟尽量还是跟以往一样相处，但是不经意间，大哥总会对他流露出敌视。他很难过，觉得这次必须要搬出王府了。
　　他投身江湖，表明自己无意于皇位。他想着，现在有些嫌隙没什么，等将来大哥继位了，他们的关系会好起来的。
　　他在江湖上找当年那个人，准备找到了他后就带母亲搬出王府，母亲一人在外面住肯定会寂寞，找到了亲生父亲，一家团聚才好。
　　他查清楚了那个人的身份，当年这个人送了母亲很多珍珠，云戎拿着珍珠问过珠宝商，得知这些珠子出自东海，而且必是有钱人家才能拥有。云戎去了东海，找到了他，是东海派一位姓张的前辈。
　　云戎跟他说了想法，前辈很冷漠。既不认他，又拒绝见母亲。他说母亲当年攀了高枝，抛弃自己，那时已恩断义绝，没什么好说的了，而且他现在有妻有女，过得很好，不想被打扰。云戎很生气，一气之下，在东海捣乱了一场。但云戎也明白，他没错。云戎没有强求，自己回了京城。回京城之后碰上了皇叔这件事。
　　说完身世，提了下皇叔，云戎停了下来，让初晴缓缓。
　　初晴惊诧于他的身世，也惊诧于他的坦诚，吃惊着道，“你真实在，这秘密也敢出来了。”停了停又笑着道，“不过，我很满意，我喜欢坦诚的人。”初晴吃完了最后一点饭，捏起酒杯放他跟前，道，“给我倒酒。”云戎依言倒酒，初晴仰头喝了，如此喝了四五回，脸上泛起了微微的红晕。
　　初晴懒懒靠回椅子上，盯着他，盯了会儿，笑着道，“师姐之前跟我说你大闹东海的事，我心想你这也太无法无天了，玩得这么过。但是又觉得挺有意思，觉得你是非凡之人，现在看来倒是正常了，少了些趣味，你这就是闹脾气，跟你亲爹赌气呢。”
　　云戎笑道，“只有一点点赌气，最主要的原因还是他们太轻看我了。我喜欢武学，好奇，所以悄悄去看了秘籍，本来准备看完就还的，没想到被发现了，有个弟子特别不会说话，竟然说我拿了书也看不懂。我心想，我这天下第一聪明的人都看不懂，以后的人更看不懂了，放着也是浪费，索性就烧了。”
　　“呵，好不要脸，哪有这样夸自己的。”初晴指着他笑道。云戎点了点头，看着她，笑得越发飞扬。
　　初晴敛容，脸上带出了一丝严肃，问，“这么看来，你也不是高风亮节，不要权位的人。只是因为你确实没有资格继承皇位，所以才让的，是吗？”
　　云戎大方回道，“我从没说过自己高风亮节，也从来没想过牺牲。不要皇位是因为我确实不想要。”顿了顿，有些不好意思道，“到现在，云国各州县一共有多少官，每个官员负责什么，该怎么处理政事，我完全不懂。给了我皇位，估计不出三月，云国就得乱，我做皇帝，只会是亡国之君。”停了停，认真起来一些，续道，“不过，若是比吃喝玩乐，云国应该没几个人能比得过我。哪里好玩，哪里有好吃的，我最懂。这些跟高风亮节，跟牺牲都没有关系，这是能者居之的问题，谁合适做什么就做什么，不能强求。这个原因之外，还有我和大哥的情分在那里，我永远都不会跟他争。”
　　初晴收回看他的眼神，微垂了目，喃喃道，“难得清醒，不是每个人都像你这么清醒的，不自量力又贪心的人多了，蜀山就有，比如当朝权臣崔大将军的女儿崔婷，也在这里学艺，总想法设法的害师姐，要取代师姐。”
　　听到崔婷的名字，云戎脸上略过一丝厌恶。略默了会儿，恢复正常表情，倒了一杯酒饮了，继续说自己的事，问道，“叔侄和兄弟，你觉得哪个更亲近一些？”
　　初晴收回心神，困惑的看他，不明白他为什么问这种话。云戎沉声道，“兄弟更亲，我和大哥是同辈，且不说往日的情分，说说往后，也是大哥跟我相处的时间更久。我们要处一辈子的，所以，皇叔和大哥之间我一定会选大哥。”
　　初晴点了点头。
　　略默了会儿，初晴道，“说正事吧，跟我交代清楚，来蜀山干什么来了？为什么跟踪我师姐？这才是我想知道的事。。”
　　云戎觉得铺垫的差不多了，帮大哥就是帮程子吟，说出来事情后初晴应该能想到这一点，这些话可以让初晴安心了，让她不至于激动。云戎身子往后靠了靠，离初晴远一些，虽说已做了准备，但是担心初晴还是会发火，桌子上的杯婉会被初晴拿来出气，他可不想被波及。
　　云戎身子靠后了些，缓声说话，将皇叔中毒，他来查案，怀疑程子吟和大哥云珏联手下毒的事徐徐说了。
　　话刚完，初晴微怔了怔，勃然大怒，猛的站起，将桌上的杯盘扫到了地上，指着他斥道，“你大哥利欲熏心，要做什么都是他自己的事，别扯上我师姐，这事跟我师姐没关系。”
　　云戎稳稳坐着，看着她冷声道，“不是利欲熏心，是应当应得。”眼见初晴怒气冲冲，看着就要掀桌子跟他打架，这才连忙站起，按住了她的手，笑着劝道，“我是客人，这里杯盘狼藉，乱成一团也不用我打扫，到时还得你师姐派人来打扫，可能这样也不妥，我这样的身份，到时一定得你师姐亲自来监督收拾，或许自己还得动手，你是嫌她还不够累吗，还要麻烦她？我这么缓缓的说话就是不想让你生气，今天是好日子，咱们都应该高兴。不要动气，坐下来，咱们好好商议下这件事该怎么办，好吗？”
　　初晴缓缓坐下，怒眼盯着云戎看。云戎绽开了笑容，赔笑劝道，“我只是怀疑，说说而已，并没有说一定是她。这段时间所见，程师姐真的是极好的人，应该不会做这种事。但是送去宫里的长生药确实有毒，又经过程师姐的手，她身上有嫌疑，必须弄清楚。不过，这不是什么大问题，我刚说了，我会帮大哥，这同时就是帮程师姐，明白了吗？”
　　初晴怒气稍减，垂头沉默。云戎缓缓道，“我原先想我大哥为皇位，程师姐为后位，才会联手做这种事。可是今天听了程师姐说话，知她并不执着于后位，那就没有必要这么做。剩下的理由只能是为情，单纯帮大哥做事，或者是跟皇室有仇，程师姐身世是怎样的，家人父母在何处？”
　　初晴瞪回他，道，“是天灾，当年师姐家乡闹水灾，只留她一人，师父外出时救了她，师姐自小在蜀山长大，没有你想的那些事。”想了想，补充道，“师姐是江南人氏，跟云国皇室八竿子都打不着，别乱猜了。”
　　云戎叹，“那只能是纯帮忙了，为了心上人做事。”云戎说得有道理，初晴只能信了，心下怒火骤气，斥道，“女孩子总是容易被骗，男子几句诱哄就能让女子心甘情愿做任何危险的事，舍生忘死，云戎，你大哥怂恿我师姐做这种危险的事，陷她于险境之中，真要出了什么事，我非劈了他不可。”
　　初晴心里害怕，她并不怕事，只是怕师姐有事。冷冷瞅回云戎，烦躁着问道，“你大哥有必要吗，就为了成年礼上一句话？你已经投身江湖了，不会跟他争，皇位迟早是他的，只要熬死了皇帝就行，他就这么等不急吗？”
　　云戎苦笑了下，道，“不好熬啊。”瞅着初晴，道，“大哥的事，你让程师姐跟你说说吧，听了你就明白了，非反不可。”初晴点了点头。
　　云戎淡淡道，“送药的日子快到了，我之前在山上乱走是想找到炼药之地，我想进去拿一颗出来验一下是否有毒。跟着程师姐是想看她有没有对药动手。到底是师姐中途加了毒药，还要拿到时就有毒？是师姐一人所为，还是蜀山其他人暗中做事，师姐不知情，这些都要弄清楚。”看向初晴，请求，“帮我可以吗？拿一颗药出来，我想看看。”
　　初晴无奈摇头，道，“拿不到，你怀疑错人了，师姐也拿不到药，师姐在出发的前一天才能拿到药，而且盒子是上了锁的，师姐动不了。我师父不管事，白云苍云两位师伯负责炼药，药妥当后上锁交给师姐，只有两位师伯盒皇宫的人可以开锁。除了他们，没人能动得了药。怔了怔，又补充道，“还有你说的后位，师姐根本不稀罕。师姐将来会是蜀山掌门，这个位置既有威严，还自在，比那破后位好多了。”
　　云戎配合她，顺从地点了点头。
　　初晴沉声道，“皇帝怀疑这事是蜀山做的，师姐又送药又和云珏是情侣，师姐跟这事脱不了关系了，你准备怎么做，怎么救你大哥，救我师姐？”
　　云戎神色凝重起来，道，“自古谋反都是死罪，这事若查实了，程师姐和大哥必死无疑，皇叔不仅会杀掉大哥，还会毁掉他的名声，我不想看到这样。”顿了顿，商议的眼神看回初晴，道，“路上的时候我已经想好了，我想把我的身份告诉皇叔，皇叔自然不可能把皇位传给一个外人，让他绝了立我为帝的念头，再把这个消息传开，消息传开后，大哥自然会松一口气，我再劝大哥停止行动。至于这次下毒的事，随便编一个凶手就行了，你觉得怎样？”
　　初晴不置可否，只看着他，不说话。
　　云戎有些悲伤，道，“来时我见皇叔的样子，那个样子，似已时日无多，我想让大哥放他最后一马。这件事，我会帮大哥遮掩过去，我不管，这事就可以过去。皇叔一直以来待我很好，我想让他最后的日子过好些。我这个法子可以两全，大哥能顺利继位，皇叔退位，颐养天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