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跟我的狗灵魂互换了》木子晓风

70、活着

　　此时被传卧床不起的萧知行正坐在床边，抚摸着五月黯淡无光的白色皮毛。

　　五月舒服得摇了摇尾巴，不过毕竟刚醒来还没有多少力气，那尾巴就懒懒地动了两下便又瘫在了床上。

　　她现在还是没什么精神，一天嗜睡得厉害，可萧知行已经很高兴了。

　　能看到这样鲜活的五月，他比任何时候都要开心。

　　他犹记得那日五月吃了西域药七窍流血时自己的惊恐与悲痛，抱着五月软倒的身体，他痛苦难当，斥退了所有人，不敢相信五月就真的这么死了。

　　他后悔万分，自己不该给舅舅去信，更不该拿五月的命来赌，明知她只有一口气的情况下，仍旧想要试一试这舅舅口中的奇药。

　　他盼着五月能够醒来，提心吊胆给五月吃了药，仔细地观察她的表情。

　　她一开始没什么反应，可半盏茶的功夫都没到，她突然剧烈咳嗽起来。她捂着肚子，难受得弓着身子，不停地在床上翻转。

　　他抱住五月，可怕得是，五月眼中居然流出黑血来，紧接着她的鼻子，耳朵都有黑血流出，这情形与李嬷嬷死得时候何其相似。

　　他心跳如雷，紧紧抱住五月，手都在抖。

　　不会的，不会的，五月她不会有事的。

　　他来不及拿帕子去给五月擦血，直接用衣袖擦干净她脸上的血，可那血越来越多。

　　到最后五月全身僵硬地直起，口中呕出一滩黑血来，那血溅在了萧知行的脸上，又热又浓，就跟烙铁一样烫得他几欲落泪。

　　他一向是爱洁的，可此时他又哪里顾得上那些？

　　他大叫着五月的名字，五月无声无息，倒在了他的怀里。他强自镇定按上她的脉搏，之前微弱的脉搏此时已经彻底不再跳动，五月她……死了。

　　这两个字眼一浮现在他的脑海，他的心就如被人狠狠插了一刀然后用力一绞，又像是一把铁锤从天而降砸在了他的心上，他痛得嘴巴大张着。

　　元生在一旁看不下去了，轻声道：“王爷，朝朝姑娘没了。”

　　萧知行看向他，“不……”

　　话未说完，他眼前一黑，嘴里又腥又甜，一口鲜血直喷了出来，与地上五月的黑血交汇在一起。

　　“王爷！”元生大叫。

　　萧知行忍过眼前的黑暗，直接道：“出去，你们都给我出去，全部！”

　　他的情绪几近崩溃，元生虽然担心他的，但是也不敢逗留，将所有人都赶了出来。

　　他从晚上抱着五月，一直呆坐到鸡鸣日升。

　　屋内的血已经凝固，气味难闻，可他无知无觉，三魂去了七魄，能让他感知的只有怀里的五月。

　　元生偶尔敲门，他怕萧知行难过，伤了身。屋子里始终无人回答他，他看着做好的膳食，劝萧知行吃一些。

　　最后想到萧知行最在意五月，他鼓足勇气道：“王爷，您就是不爱惜自己，也要想一想朝朝姑娘，她总要入土为安的，您说是吗？”

　　入土为安？

　　萧知行有了反应，他看着怀里的五月，她紧闭双眼，脸色发青。

　　她要入土为安，可害她的人还还好地活着，她怎么能安？

　　他猝然起身，将五月轻轻地放在床上，抚摸着她的额头，他道：“等着我。”

　　他换了一身衣衫，元生还在外面劝他，他拉开门，五月吓了一跳，但是见他自己换了衣衫，他不禁问道：“王爷？”

　　“备车，进宫。”

　　他面无表情，元生一听进宫打了自己一个嘴巴子，王爷这进宫肯定是要去见皇上要为五月报仇，可皇后一族哪是王爷自己能够抗衡的？

　　他追了上去，跟着萧知行一起进了宫。

　　萧知行一心只想着为五月报仇，让害他的人付出代价。

　　他去见了皇帝，还跪在殿外不起。他知道皇上其实一直想让芸妃当皇后，自己恰好给了他一个机会。

　　而芸妃也不会放任机会溜走，再加上朝中废后势力的坚持，他不信皇后的位子还能保住。

　　皇上终于答应他会公正地处置华贺等人，还答应他追封五月为侧妃，他本还要再争取正妃之位，可他昏倒在宫里，后来被皇帝派人送回了王府。

　　他不甘心，不管他人如何看，五月就是他的正妃，而且会是他唯一的妻子。

　　是他不好，是他鼓励五月的身世，之前一直躲着她，冷落她，想要撇清自己与她的关系。

　　可直到现在他才明白，他对五月早已经情根深种，他喜欢五月，喜欢到自己都没有发觉的地步。

　　他后悔，他后悔与五月在一起的日子，没能好好地对她。

　　现在五月不在了，他的心也空了，死了。

　　五月啊。

　　只要一想到五月，他就心痛不已。

　　他踉跄着回到府里，去到了房间里，五月依旧安静地躺在床上。他坐在五月身边，小心地轻轻抓住她的手。她的手冰凉无一丝温度，她安静的样子就像只是睡着了。

　　以前他觉得五月太过活泼，经常在他练字作画的时候来打扰他，还会把花园拱得都是土，她精力旺盛，上房揭瓦，皮得人无可奈何。

　　可现在五月又太静了，如果有可能他多想五月能够再次疯玩起来，就算她把王府翻个底朝天，他也不会有任何怨言。

　　“五月，你再不起来，新做的肉干就要发霉了。”

　　“府里的秋千上面都落满了灰，你不想起来去荡秋千吗？”

　　“你最喜欢凑热闹了，街市上新开了一家酒楼，里面的菜肴据说很香很好吃，你不想尝一尝吗？”

　　床上的人没有任何反应，萧知行脸贴在五月的头上，手轻轻地抚上她的脸。

　　“五月，你听着，如果你再不醒，我就会再养一条狗，我会每天陪它去散步，带着它玩球，你最爱的铃铛，你喜欢的狗窝都归它所有，你藏起来的肉干会被它吃掉。我会帮它洗澡，给它顺毛，它想做什么我就陪着它做什么，你听到了吗？”

　　他的声音无悲无喜，含着一丝黯哑。五月的脸上滴落泪水，那泪水顺着她的脸颊流到下巴，湿湿的，痒痒的。

　　五月只觉得不舒服，还有人在她的耳边聒噪，一遍遍地喊她起来。

　　脸上不断有水滑过流进了她的脖子里，她的头沉沉的，似乎有人在压着她。

　　她从混沌中醒过神，忍不住动了一下，然后听到萧知行的声音。

　　他居然要养另外一条狗，还要吃她的肉干。

　　这谁能忍？

　　她努力睁开眼睛，眼睛涩涩的，十分沉重，可她眨了一眼，又眨了一眼。

　　萧知行的脸在她面前无限放大，他闭着眼睛，无声流泪。

　　她吃了一惊，不觉开口：“汪汪汪。”

　　紧接着她看到萧知行浑身一颤，猛然抬头，眼里满是震惊。

　　她想要去碰碰萧知行，抬手发现自己的手毛茸茸的，她又变回了狗。

　　她还以为自己变不回来了，结果现在又有毛了。

　　她高兴地摇了摇尾巴，大声叫道：“汪汪汪。”

　　【萧知行，你看我又变回来了。】

　　她说完去看萧知行，萧知行却很奇怪，脸上的表情似哭似笑，一直盯着她，好像不认识她一样。

　　【萧知行，你怎么了？】

　　五月挣扎着起身，可她实在是太虚弱了，上半身刚爬起来就体力不支摔了下去。

　　一双手陡然接住抱起了她，她的头贴在萧知行的胸口，她听到萧知行奇怪的，像是要哭的声音。

　　“五月？”

　　【嗯，怎么了？】

　　“真的是你，你醒过来了？”

　　【是我啊，你难道不认得我了？】

　　“不，我认得，你是五月，你是活生生的五月。”

　　萧知行紧紧抱住了她，抱得太紧，她勒得慌。她听到萧知行的笑声，从胸膛发出的声音，和着他的心跳。

　　奇怪得是，萧知行明明在笑，可她为什么有点儿难过？

　　她想要安慰他，一伸舌头舔了舔他的脸，舔完她才想起来，萧知行最不喜欢被舔了。她顿了一下，而后迅速埋头在他的怀抱之中，双爪捂脸，尾巴都缩了起来，耳朵往后耷拉，假装刚刚舔人的不是她。

　　萧知行也愣了一下，而后笑得比刚刚声音还大。

　　她偷偷拿开爪子，瞄了他一眼，萧知行恰好低下头，二者对视。她惊奇地发现萧知行居然笑眯眯的，没有生气，这也太奇怪了。

　　“汪汪汪。”

　　【萧知行，你不生气吗？】

　　萧知行摇摇头，“你能醒来，我从心底里高兴。”

　　五月一下子又兴奋起来，身边有些异味，臭臭的，腥腥的，她嗅了又嗅，发现是萧知行身上的味道。

　　她捂住鼻子，疑惑地打量萧知行。

　　【萧知行，你是不是很久没有洗澡了？你的脸怎么变了，像坏了的鞠球，还有你的眼睛怎么红红的？对了，你刚刚是不是在哭，你为什么哭啊？】

　　五月一下子问了很多问题，萧知行抬手擦掉了腮边的泪，轻声道：“没事，风迷了眼。”

　　五月半信半疑，看了看房间，窗户都关得严实，哪里来的风呢？

　　萧知行没再多解释，他不放心，又给五月检查了一遍。元生在外面轻轻地敲门，他唤他进来。

　　一见到活得五月，元生目瞪口呆，待五月冲他叫了几声，他才反应过来，既惊奇又庆幸，直喊老天保佑。

　　五月醒来，这下王爷也就有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