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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第 2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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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弄清谢镜愚眼里朕到底是什么反应这个问题,第二日洗漱时,朕故意在铜镜前多坐了一会儿——
答案当然是老样子。
刚过弱冠不久的青年,俊眉修目,神情却淡漠平静得如同一潭死水。
朕努力回想那种异样的脸热心跳感,然而一点儿用都没有。不管朕心里想什么,面上都无波无澜,甚至还显得愈发君心莫测……
皇帝的表情管理这门课,朕可能早就修到了满分。以前朕是很自豪的,但现在,朕有那么一丁点绝望——
无论换谁在谢镜愚那个位置,恐怕都被早早吓跑了吧?
这让朕对谢镜愚为何喜欢朕更好奇了些,伴随增长的还有忧虑。就算朕是皇帝,恋爱也不是这么谈的呀?
只是这事儿急不得。在朕能找到下个机会之前,因着冬至和元日的大朝会,各地官员纷纷进了京。大朝会本是全国高级公务员一年一度的述职和交流之机,但朕只在刚即位那年办过,今年就显得热闹异常。
一时间,兴京的客栈和酒楼都人满为患。朕嘱咐御史台和金吾卫都警醒些,别让底下闹出什么不好听的事情。同时进京的还有不少番邦使节;朕惦记着边疆疆土,便挨个儿见了一遍。
匈奴已亡,其他几个小国各自战战兢兢,朕问什么他们就答什么。于是朕心里很快有了数,让人接着安排各地节度使觐见。虽说这么做的主要目的是为了收兵权,但朕显然不会在真正动手之前漏出风声,只挑着寻常事情询问、而后再赐点小玩意儿就是了。
剩下的事情,便是封王。雍显被封为宁王,雍无咎被封为怀王。两场典礼一起举办,还请了诸多官员观礼,声势排场都很浩大,堪称兴京近年之最。
一切都很顺利,只除了一件——
朕同意了雍显和雍无咎的正妃人选,只待来年开春正式迎娶。阿姊听说了这件事,又坐不住了。这不,朕前脚刚在冬至大朝会上宣布这件事,她后脚就进了宫。
“陛下,您成日忙于军国大事,阿姊也是知道的。但即便再忙,有些事儿也是不能耽误的啊!”
平心而论,她这话不是没有道理。毕竟朕是皇帝,明文规定可以有八十一御妻。即便朕不想太早立太子,往后宫里添几个女子也是理所应当的。
但朕依旧丝毫不觉得这提议有吸引力。下任天子还要快二十年才会出生,他的生母搞不好都还没出娘胎呢。再者说了,这个节骨眼上,朕往身侧添女子……
谢镜愚知道了怎么想?
十几二十年间会发生什么,谁都说不准。朕不知道下任天子的存在是不是意味着朕与谢镜愚之间注定不会走到最后;可朕至少能保证,眼下朕绝不会做故意伤他心的事。
“阿姊,这事儿你就不要提了。”朕一想好就开口拒绝,“朕想干什么,朕心里有数。”
阿姊立即瞪了朕一眼。“陛下心里想什么,做阿姊的还不知道?您便是在梦里,也想着要效仿皇祖父和父皇、做这天下的明君呢!”
朕不由摸了摸鼻子。这话不能算错,毕竟朕不能说是梦告诉朕朕会成为这天下的明君。
阿姊看朕不说话,又接着絮叨:“谁也不敢说陛下您这样不对。毕竟,有这样的志向,对天下百姓来说可是天大的好事。可是,陛下啊,您哪里都好,就是太清心寡欲了。”
朝中十一二月确实没什么活儿要干,朕看她一时半会儿也没有消停的趋势,只能硬着头皮洗耳恭听。
“您看您,从小性子就沉静。我记得有一年寒食,宫人们在窗外斗鸡斗蟋蟀得起劲,您坐在窗边背论语,硬是能当做看不见也听不见。”
朕忍不住插嘴:“斗鸡斗蟋蟀又没什么好玩的。”
“我还没说完呢!”阿姊瞪了朕一眼,继续道:“还有一年母后诞辰,父皇为了讨母后欢心,特意叫了个民间最好的百戏班子助兴。他们进宫搭台那天,比您大的顺王、建王都跑去看热闹了,结果您呢?说自己身子困乏、懒得动弹,实际上却悄摸摸地在校场练箭!”
“咱们不是说好不提这事了吗……”朕试图挣扎。要不是阿姊私底下和父皇一样尚武,朕的小动作应该不会被任何人发现才是。
阿姊又瞪了朕一眼。“这会儿又没外人,怎么就不能提了?”她颇有点没好气,但仍旧没完:“宫里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可要玩什么都是有的,然而我就没见陛下您曾对什么事情起玩心。不喜歌舞,不看杂技,角力和击球勉强看看,投壶稍好点,最喜欢的居然是围棋!您自己说说,您摸棋子时才几岁呀?别人都说是您性子闷、不合群,但叫阿姊来看,叫韬光养晦才对!”
这话可不能再说下去了。“朕那时有什么可韬光养晦的?”朕开始闭眼瞎扯,“朕就是不喜欢那些七七八八的玩意儿。”
“行吧,就当陛下您说得对。”阿姊自然想不到朕确实是在韬光养晦,轻易转了话题,“可阿姊还要说句不中听的大实话——这天底下的男人,哪个不想要女人的?”
这话也不算错。毕竟阿姊曾在军营里待过,而那些兵士见到女人估计就和饿狼见到吃食一样眼放绿光,用“想要”来形容都算是轻的。
可她就差把那句男人都受不了的激将挂嘴边了,朕当然得为自己辩解一下。“朕和天底下的男人能一样吗?他们娶夫人回去,往屋里一放就完事了;可朕呢?朕娶之前要考虑她们的家世外戚,娶之后要想着她们的敕封开销。别的都还好说,朕操心一些便是;可多年征战,户部就那么点钱,朕还指望着先用在刀刃上呢!”
“……户部没钱?”阿姊顿时懵了。
“花钱的地方海了去了。不如阿姊你去问问张尚书?朕看他恨不能把钱都掏出来修坝。”一提到张继,朕就有点无可奈何的没好气。
“花钱的地方再多,也不能短了陛下您的开销啊?”阿姊一反应过来就说,“他们这些做臣子的,怎么就不知道替陛下您考虑考虑呢?”
朕一听,就知道阿姊已经被朕绕到觳中了。“这万里江山,大都是父皇打下的,功劳不可谓不高。可天下平定没几年,又和匈奴打了三年,一切都是百废待兴。既如此,朕怎么能把一己私欲摆在天下百姓之前?自当先做表率,臣民们才会心悦诚服。”
阿姊一心尚武,对圣人之言毫无兴趣。故而论起大道理,她只能被朕说得一愣一愣的。“……是这样吗?”
“当然是了。”朕肯定,继续添油加醋,“为君之道,向来要以天下为先。若是父皇在天之灵有知,必然也是赞同的。”
听到朕把父皇都搬了出来,阿姊终于放弃了。“我早该知道,我总是说不过陛下您的。”她颇有点悻悻然。
听出她的松动,朕赶忙趁热打铁:“朕保证,只要时机一到,朕自会张罗此事。”
阿姊彻底没话说了,只得起身告辞。朕终于能松口气,径直往榻上一歪。刚才的理由找得甚为冠冕堂皇,至少能得个三五年清静;至于三五年之后……到时候再说罢!
就在朕思来想去的当儿,刘瑾禀告说谢相求见。虽然朕仍有点残余的心烦,但还是准了。
谢镜愚来自然有正事。只不过是很寻常普通的正事,用不了多少工夫就能做完。朕瞧他那欲言又止的样儿,好心替他先提了话头:“长公主刚刚从朕这儿出去,你路上碰见了吗?”
谢镜愚点了点头。“臣瞧着,长公主殿下似乎不很高兴。”他说得很是小心。
“她又来劝朕充实后宫,”朕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同时用眼角余光瞄他,“但被朕驳回去了,确实该不高兴。”
谢镜愚好像有些惊讶。“陛下,您……这是为何?”
这和朕期望中的欣喜反应天差地别。“你真的要问朕吗?”朕无奈反问,颇有一种媚眼抛给瞎子看的忧伤错觉。
谢镜愚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他面上惊讶之色慢慢褪去,又变成朕曾见过的柔软表情。“刚刚下朝后,魏王殿下又邀臣去他府上一叙。”
后头的话确实不必说,毕竟谢镜愚在这儿和朕说话就已经暗示了他的拒绝。
但是,又?
朕心中一动。雍蒙之前果然已经碰壁了啊……“这你和朕报备什么?魏王难道如狼似虎,能把你吃了?”
闻言,谢镜愚也不恼。“魏王殿下自是不吃人。臣只是……”他微微一笑,满室忽如春桃初绽,“但愿臣心如君心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