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尊又赖在床榻》明州雪

31、第 31 章

　　“无执……”赵执闷闷回道。

　　叶濯寒道：“让你凡事莫要太过执着，你倒好，为了一场比试，不管不顾，将真气全数倾置进去，是把为师的忠告都当了耳旁风么？”

　　“师尊，徒儿知道错了……”赵执低头，瞧见叶濯寒广袖上、胸口上都是大片的血迹，已然结块发黑，显是已过了好几日，便要起身，“师尊，我替你把衣服洗了。”

　　叶濯寒按住他：“莫要再给我乱动，先把伤养好。”

　　“嗯……”炼器时，叶濯寒两次出言提醒，赵执都未有听从，一意孤行，如今受了伤，却是由叶濯寒来收烂摊子，不禁愧疚地很，平日里还算利落的嘴，这会也不知该说什么。

　　叶濯寒抬手揉了揉赵执的长发，自炼气入体后，他便不怎么如常人睡眠，偶尔在身侧躺着，束发也不太散下，这一次昏迷了两三天，叶濯寒便将他发绳解去。

　　赵执的发不如叶濯寒的墨黑，在射进窗扇的阳光下，显出几缕赤红色，如天火般灼灼逼人。

　　叶濯寒拣了一缕发在手中缠着把玩，眼又眯回了原本慵懒的模样：“赏品替你拿回来了，放在隔壁炉子旁。鱼燕……做这么大，是要干什么？”

　　“这么大才够师尊躺在上面，下次再出山，就能又快又舒坦了。”赵执抬头回道。

　　叶濯寒也猜到了缘由，不过想听他亲口说出来，嘴角微微勾起，将自己的一缕墨发也以指勾来，与赵执的缠在一起绕着：“若有下次，为师定要重罚你。”

　　“不敢了不敢了。”赵执郑重承诺。

　　叶濯寒将那尾鱼燕带回来后，便放在床畔后头，这会儿赵执醒了，它煽着翅膀飞过来，如今是寻常游鱼大小，活灵活现，完全不像是一件器物。

　　“给他起好名了吗？”叶濯寒与鱼燕眯眯眼瞪绿豆眼。

　　赵执对自己的杰作越瞧越喜欢，决定给它个与外形相得益彰的名字：“就叫绿豆。”

　　绿豆得了名，欢快地扑腾翅膀，挤进床榻两人之间，被叶濯寒毫不留情地又赶回了床尾。

　　五天后，赵执终于恢复如初，叶濯寒本想就以此为借口，窝在后山不管论道大会了，哪知云茵又来了，掐着点似的，在赵执刚烘干袍子，替叶濯寒换上的时候，在门外唤道：“师兄，无执的伤还没好么？各山众人，都在等你出席。”

　　叶濯寒长长探出口怨气，只得带着赵执，又回了山巅广场，旻山比试已完，此时该是宁山坐镇的琴术比试，场地内却只坐了渊石一人，抚琴而奏，古琴在他手中被弹得情意绵绵，雅致全无，恍若凡人倾诉浓情蜜般撩拨着什么。

　　一曲琴毕，他抬眼斜着嘴角看向高台上的云茵，后者却视而不见，只瞧叶濯寒与赵执这头。

　　本该延续两日的琴术比试提前结束，宁山掌门玉空丝毫不因门派特技未能展示而有不甘，倒是毫不在意地说是因山中制弦的冰蚕丝，近年产出不佳，因而没造出一把好琴，不愿献丑。

　　其他三山也自没有细问，只当多了一天休憩，倒也乐得快活。

　　最后比试的便是四山皆同的剑术，虽说表面上，剑术比试似乎对所有修者都很公平，其实并不然，旻山收徒没有禁忌，不论因何入道，乃至前来拜师的散修都尽数纳入门派，其中便有不少因剑入道的高手。

　　剑术比试没有赏品，不过挣个高下，便有许多不好名声的修者并不喜参与，比了两天，皆是旻山独占鳌头。

　　辈分最低的比完后，便是赵执这一辈了，他的剑技虽还不错，但也算不上犹为出色，同辈中在无愁之下。无愁上场后，站了两轮，败给了义遥，赵执自然不自讨没趣，不欲上场。

　　义遥本已算夺魁，却忽然开口道：“无执真人，不下来比试么？”

　　赵执犹不确定他是否认出自己，也不知让他上场究竟有意无意，再者一局局看下来，也的确自知不如，便道：“义遥真人剑技出神入化，在下甘拜下风，何需比试。”

　　“此言差矣，比过才知嘛。总不会，是因输不起才不愿上场吧，那可是给苍山气节抹黑了。”义遥道。

　　此番话语一出，在场的苍山派弟子心中皆有不悦，既是为了门派被看轻了，也有一小部分是因为赵执不爽快的推拒，叶濯寒却道：“我这徒儿炼器比试时，莽撞行事受了伤，诸位也都敲见了，现下还未恢复完全，还是莫要上场，再丢人现眼了。”

　　广场上气氛顿时僵着，云绛作为苍山掌门，犹豫该不该立时宣布胜者，义遥却依然站在广场中央，傲然看向高台处：“不过切磋切磋，点到为止，何来丢人现眼。”

　　“无执。”玄澜苍老的脸上，纹路皱得更深，催促道，“既是义遥真人如此盛情邀战，岂有退却之理。”

　　赵执也有些按捺不住心中燃起的怒火，只能朝他一揖，恭敬道：“是弟子失态，这就上场与义遥真人一比。”说完便飞身跃至广场中央站定。

　　“旻山剑招凌厉，切记见招拆招，莫要硬接。”叶濯寒暗中传音道。

　　赵执点头，盯着义遥的白手套，心中一动，若是在四山人前，将他被天火灼伤的手公诸，他将会做何解释。

　　高台上，云绛一声令下，拂袖击响鼓面，示意比试正式开始。

　　鼓声余韵犹回荡耳际，义遥倏然拔剑，一道银色剑气直击赵执胸口而来。

　　赵执侧身闪过，心火石此时被叶濯寒封成了一块普通的卵石样，即使不小心掉出衣襟，也绝不会遭人怀疑，他身躯一沉，作势拔剑扫向义遥腰际。

　　义遥不闪不避，回剑抵挡，铮的一声铁器交击响后，两人同时朝后一跃，拉开距离。

　　夏日热风灼灼扫来，赵执岿然而立，不先动作，定睛观察对手动向，义遥将长剑抛至半空，显然是准备比斗剑气，赵执修为在他之下，定是无法获胜的，可既然上了场，安然认输也是无人愿意。

　　义遥蓄起第一道剑气倏然即至，赵执挥剑抵挡，紧接着第二道、第三道陆续射来，他似乎存心要消磨时间，并没有用上全力。

　　“云锦真人，你这徒儿剑术也还算出众。”高台上，灵英观局不忘评价，“只是和义遥比起来，火候还是差了些。”

　　叶濯寒抬眼瞧了瞧她，立刻转回视线，看向赵执：“修仙之人，剑术是所行之道，而非追崇的大道，再出众若是心术不正，也是惘然。”

　　灵英扬嘴笑开了，只当他是维护徒儿，拈酸说义遥。

　　比斗台上，赵执挡开第二十七道剑气，终于被重复的招式惹得定不住了，随着二十八道剑气逼来，身形一旋，对冲剑气，如一道横飞的羊角风般击破银光，直逼义遥面门。

　　义遥等得就是这一刻，迅速捏了道手诀，头顶长剑虚晃一闪，分成十六道剑气，剑尖其指赵执颈项，同时刺下。

　　赵执本来目标便不是他面门，只是虚晃一式，待剑气堪堪围拢之时，忽的转向，长剑换手，从义遥右侧擦身而过，左手将剑指向身后，轻巧挑开那只遮掩了罪业的白手套。

　　手套落地，点到为止，胜负已分。

　　云绛再次击鼓，场上比试却未见停下，义遥驱使的十六道剑气竟转了个向，依旧朝赵执而去。

　　赵执还未回头，察觉背后杀气扫来，提气跃起，长剑在背后挽动，道道剑气回旋成绽放的重瓣艳花，无奈修为终是不足，抵挡下第一波八道剑气后，便土崩瓦屑，眼看后八道剑气避无可避，欲将胸口洞穿，一道耀眼的青色光芒猝然降至身前。

　　赵执双眼被闪得看不清眼前事物，却仍不舍眨眼，模糊中只闻到一阵清冽的墨竹香飘在空气中，将炎炎日光也衬得暖如春日，光芒减弱，哪还有旻山银光剑气的踪影。

　　青阳长剑浮于空中，剑尖指向义遥，叶濯寒在高台上冷冷道：“比试已结束，为何还对我徒儿下此狠手。”

　　义遥不以为意，将右手藏于广袖中，敷衍一笑：“鼓声响过了？我还以为是远雷呢，未听分明，还请诸位莫要计较。”

　　叶濯寒挑眉，眯细的双眼比司空更像一尾狐：“违反比试规则，是否该受些责罚，否则将来论道大会，人人不按规矩行事，那山门清静之地，岂不是变成报私仇满私欲的杀戮场了。”

　　“想不到苍山修者就这点气度，我不过收手慢了一步，怎么就成了十恶不赦的邪佞之徒了。”义遥理直气壮。

　　赵执盯着他袖口道：“既是败了，请义遥真人将被点到之处予以展示，可别让众人以为是我苍山做了伪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