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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真相初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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纯阳上没有顾安风。没有。从一开始就没有。顾安风死在当年的战乱里,从未回返。
那么,纯阳之上,人人称赞的顾安风又是谁?又能是谁?
明悟过来的那一瞬间,季拂衣心神大震,几乎失守。然山石道人那句话仿佛梵音道语一样,在他耳边不断回响:“谨守道心……谨守道心……”他方才从一种仿佛幻梦迷瘴一样,五颜六色神诡奇异的世界退出。没有任何的真实感,反而觉出一种格外的荒诞,可笑与滑稽。连带着仿佛整个世界都是虚假的一样。
哈,多么可笑!一切不过是在季拂衣自己不知道的情况下的自编自演。何等残酷的事实。
知道了这一点,好像很多很困惑无法理解的事情,都在那一瞬间迎刃而解。他之前道是风雨欲来,却原来这“山雨”应到了自己身上。
他行走世间,不可谓不见多识广。当然知道“离魂”一症。
《杂病源流犀烛·不寐多寐源流》:“有神气不宁,每卧则魂魄飞扬,觉身在床而神魂离体,惊悸多魇,通夕不寐者,此名离魂症。……宜前后服真珠母丸、独活汤。”《辨证录·离魂门》:“人有心肾两伤,一旦觉自己之身分而为两,他人未见而己独见之,人以为离魂之症也;谁知心肾不交乎。”
十年之前,初从纯阳醒来时,他神思不属,时常心悸噩梦,夜夜不得安寝。后来引起山石道人注意,这种症状再没有出现过。
然而现在他才知道,当年或许他并没有好。以己之身,魂分为二。这种多是传言的异事,竟是发生在了他的身上。
好笑!好笑!实在好笑至极!这些日子,他的行为仿佛笑话一样!他忍不住捂住额头放声大笑起来。
小道童被吓了一大跳,看着仿佛发疯一样的季拂衣,转身跑走了。
枉他开解天下执念,可何人开解他的执念?!一份,将他排除在外,属于他,却又不属于他的执念。
他一路跌跌撞撞不知往何处而去,他忆起那幅画,那幅让他知道,他同杨知寒一模一样,甚至让他真正追寻到自己当年身份的画。
现在想起来画中二人,杨知寒的容颜一笔一画刻画得无比清楚,而顾安风,却只是寥寥几笔就尽显了风韵。那时,他道是顾安风重视于杨知寒,因而笔尖刻画,无不用心。然而现在想来,却觉得,因为对顾安风的模样深刻入骨髓,所以哪怕只有寥寥几笔,也能把这个人的风韵刻画入骨。
更多的东西,却不能再想到。他脑中一遍又一遍的重复之前的事情,还有那些曾经被他所忽视的细节。
他感觉自己已经在雪地里走了很久,然而他的脚步太沉重,沉重得不像一个习武之人,所以实际上他走得非常慢,一步一坑,仿佛背负着一整个泰山。更别说,他整个人都无法调节出任何内力,像一个最普通的人一样,跋涉于风雪之中,寒风似刀刃,飘雪似利针,有一种冷,从脚底渗上头顶,仿佛从头泼下一桶冰雪水,凉透了心,入了骨。
于痛苦之中,他仿佛感觉自己身心分做两半,痛苦的躯体在风雪里挣扎前进,理智的魂灵飘于半空,甚至不明白,作为一个局外人的自己,为何如此痛苦。然而情感支配的身体,却半点不由理智控制。
眼前是雾蒙蒙的一片,世界处于真实与虚幻之间,隐隐听了有嘈杂的人声,好像来了许多人。
他们是谁?可是是谁又重要吗?季拂衣依旧向前继续走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