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7、第7章 ...
-
第七章
雾霭霭的天气在临寻是不多见的,今日竟然意外地变成了这样。朦胧的雾气笼罩在半山腰的尼姑庵里,远远望去竟似悬在半空之中,如同空中楼阁一般,望不清全貌。
清晨起来第一声鸡鸣声之后,沉寂许久的尼姑庵终于注入了第一丝人气,所有尼姑在厨房内排着队取早饭。
令人意外的是,这些日子以来一直紧跟在虞司晴身后的小尾巴消失不见了,所有人都发现了这件事情,也对谷思雯消失的原因非常好奇。尼姑庵里的尼姑对虞司晴都是又敬又畏的,所有人都只是低声嘀嘀咕咕着,没人敢明目张胆地询问虞司晴。
正午用午饭的时候,跟虞佳相见了,虞佳作为庵主对虞司晴自然没有其他人那般复杂的情绪,直接问了出来:“谷家小姐呢?”
虞司晴含含糊糊地回答虞佳:“许是出去玩了。”
虞佳这些日子一直见谷家小姐跟在虞司晴的身后,寸步不离的。突然之间没有在虞司晴的身边看到谷家小姐,一时之间觉得奇怪,便多嘴询问了一句。
得到虞司晴的回答之后便拿着饭离开了。
虞司晴后怕地拍拍自己的胸口,生怕被虞佳猜出来谷思雯消失的真正原因。
刚把提着的心放下,虞司晴就被人拍了一下肩膀,她回头看了一眼才发现那人是自己的弟弟。
“阿姐,”虞世杰不在意地问道:“谷大小姐呢?”
虞司晴转身向门外走去:“去玩了。”
“哦。”虞世杰拉长了声调。
“怕不是这样吧!”善灵的声音像幽灵一般缠上虞司晴:“昨晚我亲眼看见一个男人把小姐弄走了呢!”
已经走出数十步的虞佳听到声音连忙返回来,走到虞司晴的身边,紧紧地盯着虞司晴。
虞司晴顿了顿,将心中翻涌着的情绪按下去。
深夜同男子幽会,会对谷思雯的名誉产生影响。
虞司晴没料到她根本不当回事的善灵居然看到了谷思雯离开的一幕,还未想到善灵居然会在今日将此事捅出来。
她细细想了想,扭头问善灵:“昨夜之事,你全都看到了?”
“纵使未曾全部看到,但谷小姐被男人带走已是事实,平日里装的那般纯真,谁料到皮里尽是肮脏。”善灵轻蔑一笑,为自己能把谷思雯踩在脚底而得意洋洋。
虞司晴询问那句话不过是为自己争取一个思索的时间,善灵话音落下的那一刻,虞司晴就想到了如何为谷思雯辩白,也故意不为自己辩白半分:“前日谷家有大事发生,谷夫人嘱咐我将小姐托付给宁瑾。”
父母之命,纵是深夜的时辰并不对,但这个理由已经熄灭了在场的人一半的怒火。
“因事情太过仓促,昨日我才得到机会将此事告知宁瑾,因此宁瑾才连夜带着谷家小姐离开。”
虞司晴毕竟在庵里积威甚久,三言两语就把在场人心中的疑惑消灭得一干二净。
她见在场的人大多都露出来认同的脸色,猛地转身对着善灵质问道:“而你,在未弄清事情前因后果之前,为何要在众人面前泼谷小姐一身脏水?”
善灵未曾料想到虞司晴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就绝地反击,将她逼问的哑口无言,但是她很快就反应过来:“庵里的规矩,你不是不知晓。前庵主太过善良收留了唯一的男子——虞世杰,今日.你就敢在深更半夜将男子放入庵里,他日这庵里怕是会变成偷男人的圣地!”
“你将庵里的规矩视为何物?”善灵厉声质问。
虞司晴微笑了一下:“庵里可允许你在此大放厥词!”
善灵大声回到:“窥一斑而知全貌!”
虞司晴回头向虞佳行了一礼:“就事论事,善归在此认错,不止一次在深夜将宁瑾放进庵里,望庵主责罚!”
“不止一次!”善灵咄咄相逼:“那男子怕是你的老相好吧,你果然在背地里偷男人!”
在场的尼姑交头接耳,低声讨论着。
“庵里居然有这般腌臜事,真是出乎意料。”
“她平日里对一切都毫不在意的,应该不会偷男人吧。”
“真真假假,谁说的清楚呢?”
虞司晴说出那番话之时已经料到了会有什么后果,她扑通一声跪下去:“善归违反庵内规矩将外男放入庵内,请庵主将善归赶出庵!”
“但是!”虞司晴扭头看向善灵:“善灵在庵内大肆散播这般言论,易该严惩!”
“善灵有三罪!其一,对客人不敬。因上次对谷小姐出言不逊而被谷小姐骂了,对谷小姐怀恨在心,因而在看到小姐被宁瑾带走之后不查明真相便向谷小姐身上泼脏水。其二,在庵内危言耸听!由我一人之过错推及整个庵内过错,甚至说出他日庵里怕是会变成偷男人的圣地。何意?莫不是庵内所有人都要与男人纠缠?“
虞司晴厉声喝问:“你将庵里的规矩当做什么?又将佛祖当做什么?其三,向我泼脏水。若是她查出我善归有相好之实,那么善归愿意以死谢罪!若是没有……”
“庵主!”善灵一见虞司晴将她心中的肮脏撕扯了出来:“求庵主为我作主!善灵万万不敢认为庵里所有人都会如善归那般偷男人,我只不过……只不过是心急之下失了言论而已!”
“好了,不要吵了!”虞佳头疼地抚了抚自己的额头:“善归,你先起来。”
被惊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的虞世杰连忙走上前来把虞司晴拉了起来,他知晓肆意纵着外男进入庵里并不符合规矩,但又不忍虞司晴被赶出庵去,因而为虞司晴求了情:“还望庵主和各位小师父看在阿姐这些年为庵里辛苦奔走的份上,莫要将阿姐赶出庵去。”
“先用午饭,待到晚上再对你们二人进行处罚。”虞佳捧着饭碗转身离去。
围观的尼姑见没戏看了都摇头叹息着离开了,善灵冷哼一声摔了一下衣袖也跟着走了。
眨眼之间后厨只余下虞司晴和虞世杰还有今日负责发放饭食的尼姑们。
虞世杰张张嘴打算询问虞司晴,但是被虞司晴拦住了。
两人回到虞司晴的房间里,不等虞世杰出声,虞司晴就开口了。
她的声音极其低沉,细听的话会发现隐藏着的轻松:“我故意不为自己辩白的。”
****
临寻的雾一直到申时都未曾消散,沉重地压在所有人的心上。
虞司晴被迫待在屋子里未曾出门,直到申时才出门离开了尼姑庵,往山上走去。
她离开之后不到一炷香的时间,虞佳便去她房里找她,结果不曾找到。庵里扫地的尼姑告诉虞佳她上山了。虞佳心知虞司晴是去祭拜自己的娘亲了,也敏锐地察觉到虞司晴与往日有所不同,连忙上山了。
虞司晴到山上,往林深处走去,一直走到被草丛覆盖着的衣冠冢面前才停下脚步。
她一屁.股坐在草丛旁边,伸出手试图掀开盖在衣冠冢上的草丛,手却颤抖地根本不能握紧任何东西。虞司晴无奈一笑,低声说道:“娘亲,我要回京城了。”
阴沉沉的雾缓缓地压下来,隐在林间丛间,令人摸不透抓不到。
虞司晴两只手交叉着,笑着跟面前的草丛对话:“娘亲,对不起,我忘不掉。”
十年前,她方才五岁,她还记得京中的人如何谄媚地对她笑,也记得她又是如何仓皇地逃到临寻这个偏安一隅的地方。
一箪食,一瓢饮,在陋巷,足以。
这些年来,她早已习惯了临寻的生活。每日匆忙地为尼姑庵奔走着,每日看着善灵绞尽脑汁地寻她的差错,每日与虞世杰打打闹闹嬉嬉笑笑着,还时不时能见到谷思雯那样的妙人。
她早已习惯了这般悠哉悠哉的日子,她甚至以为自己早已将旧事忘记。
那些日日夜夜缠绕着涌进梦乡的童稚时光,那个日日惦念着娘亲的幼女早已被她有意地埋起来,有意地遗忘。
秦尹青,这个京中相府公子的到来,以一种强制性的姿态迅速地打破了她早已习惯了的生活。
她会在梦里梦到十年前的无助弱小,会梦到当年为了护佑她们而故去的人们,甚至是她未曾见过的铁马冰河也纷沓如梦。
她梦到三生湖畔汨罗花盛开,而当年为他们而死的故人冷幽幽地看着她,询问她:“十年了,为什么不回京城?为什么不给我们报仇?”
虞司晴揉揉头痛欲裂的脑袋,抬头看了一眼阴沉沉地压在头上的雾,抬手轻轻挥了挥,低声说道:“娘亲,我得回去,我必须得回去。”
冷风呼啸而来,凛冽地刮在虞司晴的脸上。
她裹紧衣服,手再次抬起放在草丛上,犹豫了良久还是没有翻开,她怕自己翻开就再也下不定决定离开了:“娘亲,我走了。等我回来。”
虞司晴站起来转身,一个身影从树后缓缓出现。
“为何不看着你娘亲的墓碑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