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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王也高兴,带着承岳,下帖子让秦越去戏园子里听曲儿,这可是一个很文雅的爱好,听曲儿的人分成两种,前者是来听的,闭上眼,一杯茶,跟着锣鼓三弦咿咿呀呀,后者是来看人的,这类人必定要坐戏台子底下,看着台上的生旦净末丑,一曲结束了必定要寻摸到后台,言语放肆,动作下流,拿着请唱堂会的幌子干着占人便宜的事儿。很多时候,他们都能得逞,毕竟戏子们是出来讨生活的,有委屈忍忍就过去了。秦越很少去这种地方,她听不懂这个,如果要真的说一个比较爱听的,那必定是要听铿锵之声,将军马上征战,战士沙场效命。
六王属于这两者人中的前一类,他的王府里养着一个戏班子,和这些在戏园子里唱戏的比起来,被养着的戏班子那是相当的舒服,只要好好的钻心学艺,有了真本事就不怕有苦头吃,何况六王还是一个骨灰级的票友。也就注定了六王对于戏曲的要求那是精益求精,听说哪个戏班子唱的好,必定要去听上一场。
三声锣响,六王闭上眼睛,在戏园子二楼的雅间打着拍子听着唱戏,样子很悠哉乐哉。秦越也跟着闭上了眼睛,不一会睡得香甜起来,承岳百无聊赖,看着大姐睡着,拿起一件披风让内侍给她盖上,自己只管拿眼睛看楼下的看客,有些人在人缝里塞个板凳,跟着节拍晃着脑袋,这类人是真来听戏的,有人提着篮子,卖一些干果瓜子,说一些名角旧事,不过是为了多讨要两个赏钱。还有那些个公子哥,抓起大把的铜子仍在台上,叫好起哄,嘴里不干净,锣鼓喧天,他们的声音很快被堙没在丝竹声里。
一曲毕,内侍进来,态度恭敬,“六爷,天黑了,该回去了。”
六王睁开眼,看着承岳饶有兴趣的看着楼下,秦越睡得呼呼作响。
“儿啊,何事让我儿瞧的目不转睛?”六王走到窗边,看着楼下几个人在打架,在地上翻滚,袍子被撕破,周围的人围在一起叫好。
“这是谁家的?”六王问内侍。
“父王,是宁国府和缮国公府上的。”承岳看了一会了,知道是怎么回事,“为了那个戏子争起来了,刚开始是两家的公子撸了袖子上阵,后来有人说他们是贵人,怎么能亲自动手呢,然后给他们出了一个好主意,让他们的下人穿上他们的衣服在这里一决雌雄。”
“哼”六王冷哼了一声,“这些个旧贵也只能在楼子里争戏子了,他们祖上那可是过命的交情,不过,儿啊,你记住,如今八国公已经倒向了老三,上次可儿的事就是甄家透给贾家的消息。否则,一个过气的公府怎么能知道我哥哥的血脉流落在外呢。”
承岳表示记下来了。
两个人叫醒秦越,一群人低调的回去了。六王回了王府,王妃等了他一段时间,屏退左右,王妃悄悄的和六王说话。
“今儿我嫂子进来和我说话,说外边有传言,营缮司郎中家的大公子是先太子的儿子,我进门晚,没见过先太子妃,也不知道先太子是不是有个儿子流落在外。”
六王拿眼睛瞥了她一眼,慢腾腾的说“有这么回事,那确实是我大哥的骨血,前阵子父皇叫她说话来着。你记好,她和米秦氏你都要上点心。别漏了痕迹。”
王妃吃惊的捂着嘴巴,“妾听王爷的。王爷今天在哪儿摆饭?”
“在你这儿吧,也不想动弹了,把承岳叫来,一块用膳。”说完直接歪在了罗汉塌上。
王妃想了想,看看婆子丫鬟没在眼前,俯身倒在六王身边,“那承岳知不知道他还有哥哥姐姐。”
六王笑了一下,压低声音,把手放在王妃的腰上,“没有两个大的,他一个小人怎么能逃得出来,大的那个机灵着呢,眼珠子一转就有一个主意,当初没人发现他们的身份全是因为她够机灵。要是她是嫡子,父皇恨不得立即把她接到宫里养着,可惜了。”
王妃以为他嘴里的可惜是因为是个庶子,再想不到秦越是个女子,除了几个极亲密的人,没人知道没人知道秦越是个女子。
“那咱们帮着张罗他的亲事吗?也好让父皇高兴高兴?”
“别操这份心,你照顾好承岳就行了,我这辈子一身的病,咱们还指望着承岳给咱们祭祀香火呢,她的事情,父皇心里记挂着,孩子在外边野惯了,不想成亲,为了这个把老爷子气的差点喘不过气,要是我那些兄弟们家的孩子,早拖出去让侍卫庭杖了,老爷子气的砸了杯子也不愿意弹她一指甲盖。”
“哟,真的吗?再想不到是这么个主儿,妾身知道分寸,逢年过节,遣人送点东西过去,就当是王爷欣赏才俊,笼络一二。”
六王拿手指点了点王妃的鼻子,笑着默认了。
门外丫鬟通报世子在外边候着,王妃立即坐了起来,高声让把世子请进来,外边冷的很,别冻着孩子了。
秦钟在家里被拘着背了一个冬天的书,早就想着要去外边玩玩,这日趁着秦邦业休沐,在家里装巧卖乖,秦夫人冷眼旁观也不说话,秦邦业一高兴就放他出去了。
晚上秦钟乖乖的早点回来,还给秦夫人带了两包点心给秦邦业带了一块好墨,给秦越带了一只木头刻的发簪,向父母哥哥好声好气的承认了错误,秦邦业老泪纵横,直呼孩儿长大了,立即解了他的禁足,让他有时间每天下午出去玩个一个两个时辰。
秦夫人低头念经,当没听见没看见,秦越直接无视了秦钟,陪着秦夫人说了半天话。
“儿啊,你也大了,日后该如何是好啊?”
秦越知道她的意思,怕自己大了嫁不出去。
“自当为父亲母亲养老送终。”
秦夫人的眼泪流了下来。
接下来的几日,家里开始准备年货过年,秦越在年尾要和掌柜伙计一起吃饭,顺便把年货发给大家,有一个风俗,说在这种场合,东家必定要在最后上一条鱼,鱼头朝着谁,就表示要辞退谁,被鱼头指着的来年不必来上工了。几家铺子的伙计都老实巴交,掌柜兢兢业业,秦越没有要辞退谁的念头,在最后吃完喝完,每人两条金华火腿,用银针刺入,拔出来让大家伙看,表示主人家没有在火腿里动手脚。分了火腿让大家回家过年,直到此刻,所有的伙计才敢大声喘气,诚心诚意的谢了东家,东家今年没有上鱼,表示明年大家伙都能来上工。
秦邦业平时表现的唯唯诺诺,到了极为关键的时刻,他是相当的坚持,比如说过年不让秦越去祭祀,祭祀这回事当然是男人去,然而秦越是个女子,还是一个不是姓秦的女子,秦邦业自然不允许秦越去祭祀。
秦钟得意洋洋,在他看来,这是父亲表明了将来秦府要他继承的意思。秦邦业父子去祠堂祭祀先人,秦越穿着一件暗红色团花长袍系着宝蓝色腰带,带着金冠,面如美玉,目有星光,懒洋洋的坐在秦夫人的正房。地上站着几个年纪大了的妾,在秦夫人面前说一些讨喜的话,秦夫人也一扫年前的抑郁,面带微笑的应和着几个妾室的奉承。
“咱们家大姑娘已经有喜了,听我院子的婆子说,看大姑娘的肚子八成是个男胎。今年夫人该为大爷操心了,来年啊,夫人就能抱上孙子。”
秦夫人笑容淡淡,嘴里顺着“说的也是,只是这个孽障,不让提这个,我也求过金山寺的大师,说他命里不能早娶,不然,那有哥哥还没着落妹妹就先嫁人啊。”
秦越坐在那里,仿佛秦夫人说的不是她一样,安安静静的听她们说话,秦钟的生母马姨娘叽叽喳喳的进来,旋风一样的给秦夫人请安,一叠声的求秦夫人赐下一件好袍子,不能只让大爷穿不让小爷沾边,小爷刚刚在祠堂里跪了半天。说祠堂的时候,声音拔高,得意的看着秦越,秦越失笑,一直不能理解秦钟生母的脑回路,难道她认为自己很在乎秦府的家业吗?实际上,秦府的家业还真的是秦越挣来的,毕竟,靠秦邦业的俸禄,全家天天喝西北风。
秦夫人笑容没变“如此说来吗,二爷不愿意跪祖宗吗?”
那妾就是再粗鄙也知道这话不能接,难得的安静了下来。
可儿今年没有回门,她在大年初二生下一个女娃,正月里要坐月子,王妃赐下很多东西,亲自到了她的小院,抱了抱婴儿。可儿的夫婿连个正经院子都没有,住在王府的客院里。在六王和承岳眼皮子地下。可儿日子过得很是满足。承岳还送了小婴儿一把长命锁,上面镶嵌着宝石珍珠,刻了几句吉祥话在上面,给小婴儿的时候还一本正经的说“这是舅舅给你的,你要好好吃饭慢慢长大。”
值得注意的是,过年的时候有很多人往秦家送年礼,秦邦业拉着两个儿子出来见客,很多人对着秦越殷勤极了,秦越也不放在心上,她自然知道,自己的身份现在是半遮半掩。荣国府也来了人,他们家亲戚有一位年纪略微大点的姑娘在待字闺中,想要嫁给一个品格超群的夫君,暗示想要和秦家结亲,听说是荣国府的史老太君的侄孙女,算起来也是侯门贵女了。秦越一直弄不明白,为什么贾家的人总是把联姻看的如此重要呢,再说了她给自己的设计的人设是一个好男色的风流公子,可不是什么好丈夫好姑爷。
整个春天,有很多的官媒踏破了秦家的门槛,中间穿插了几次针对秦越的刺杀,秦夫人日日落泪,对着官媒推辞惯了,却对着秦越狠不下心去说教。
这一日,穿着高领衣服的秦越放弃了骑马,带着一溜的常随,招摇着上街了。
她给自己的人设是一个爱美男的公子哥,拿着折扇外边罩着蓝色轻纱的少年用公鸭嗓对着一个明显是读书人的青年攀谈,中间不老实的拉了拉书生的袖子,用扇子在他身上毛手毛脚,那书生吓着了,飞快的告辞离去。一连六天,上至王孙公子下到贩夫走卒,没有秦越不敢调戏的,仗着脸皮厚,没有人是她对手,说个荤-段子,讲个有色的小笑话,这种事情,上辈子办公室经历了太多,信手拈来毫不费事。
在别人看来,这简直就是个风流阵里的急先锋。
为此,皇帝再一次白龙鱼服了,因着京城里有些门路的家族都自以为知道了秦越的身份,时常让人不远不近不让她发现了的跟着她,如今,一个面白无须的老头子点头哈腰的请她去了酒楼,随后酒楼戒严,一辆马车驶入,众人自以为明白了发生什么事情,越发坐实了秦越是太子长子的消息。
皇帝快气死了,他在宫里砸了一套瓷器还不算完事,把侍卫的佩剑拔出来走到了午门口又放了回去,在路上想着怎么收拾这个不知道羞耻的臭丫头,等见到了人,才猛然发现,这孩子已经长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