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寄语》执江子

6、【Part6】

　　噩耗来得十分突然。
　　接到萧折的电话，她很意外。那日她拒绝萧意的态度十分坚决，萧意骨子里和萧折一样死脑筋，而她也有自己的原则，两人最后算是不欢而散。她本以为他们不会再有联系。
　　“小意的葬礼，希望你能来。她有些自闭，这么多年没有朋友，只和你聊得来。”
　　电话那头的声音比上一次更沙哑，语气沧桑，饱含痛苦。她也听得将心都揪紧，甚至开始后悔当时为什么没有答应萧意。说不定因为她的拒绝，萧意走得都不安心。
　　正值清明前后，几乎日日都是连绵的小雨。路迟迟穿了一身黑色，连伞也借了一把纯黑的。
　　她来得早，灵堂里没有几个人。她第一次参加葬礼，不知道该做些什么，只好独自站在角落里，看着萧折与他的父母忙碌。
　　萧折抱着萧意的照片，一转身就看见角落里的她，却只是朝她点了点头，再没有多余的行动。
　　葬礼结束，路迟迟站得腿发麻。她微微移动了一下，却腿一软差点跪倒，幸好被人及时扶起。
　　“又不是军训，为什么站累了都不知道动一下？”萧折的嗓音依旧富有磁性，只是比以前更多了些萧瑟。大好的春日，也丝毫没能温暖他清冷的目光。
　　她任由他扶着，缓缓地活动着双腿，小声反驳：“我没有觉得累。”
　　萧折扶着她的手紧了紧，半晌才开口问道：“饿了吗？”
　　路迟迟摸了摸肚子，她早上只吃了一点冷面包，这种雨天让她一点食欲也没有。站了这么久，确实有点饿了。
　　见她没说话，萧折当她默认了，扶着她就往外走。
　　路迟迟忽然想到什么，脚步一顿，“你们不是还要一起去吃饭的，你就这么走了？”
　　萧折拖着她头也没回：“人太多了，我不喜欢。”
　　他将她拉到停车场，动作不太温柔地将她推进车。
　　车子发动起来，她侧过头偷偷地观察他。他的脸绷得很紧，眼睛有一点肿，嘴抿成了一条线，看起来，就像在情绪爆发的边缘。
　　鬼使神差地，她将手覆在他的手背上。
　　一股温热传来，萧折怔了一瞬，神色稍微柔和了些。至少在现在，他十分贪恋这一丝温暖。
　　到达目的地，他下车为她开门。一只脚还未在地上站稳，她就感受到一阵强大的力量将她从车里扯出。
　　萧折抱着她，力道之大，几乎碾碎她的骨头。但她没有反抗，也没有吭一声。
　　雨已经渐渐停了下来，但还有细微的雨丝落在他们的头发上。萧折将头埋进她颈窝，她瞥见他头发上密密麻麻的小水珠，忽然想起小时候孩子们说的“偷了白糖”，悄悄地弯起了嘴角。
　　“就让我自私一次。”
　　她听见他的声音微弱地传来，像是在安慰他自己。

　　他们之间，谁也没有表白，可是就那样自然而然地在一起。
　　萧折带着她去见朋友，将她的身份昭告天下。这期间，她曾收到无数冷言冷语与嫉妒的目光，但她不在乎。因为她知道，萧折只在她一个人面前，流露过那样脆弱的自己。
　　他们和所有的普通情侣一样约会，甚至去见了父母。在此期间，彼此都十分有默契地没有提起过萧意。
　　萧折的父母很喜欢她。这一切顺风顺水得让她产生了错觉：他们会永远幸福地走下去。
　　可她忘了，萧折是不会让自己幸福的。
　　她将偶然看见萧折挣扎的神色埋在心底，不让自己去想起，萧折的心里，住着对萧意的愧疚。
　　以至于，发觉萧折消失的那天，她几乎毫无准备地崩溃。
　　正如她不知道萧折为什么会突然喜欢上自己一样，她也不知道萧折为什么突然离开。
　　不，其实是知道的。
　　她在心里对自己说：路迟迟，你是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