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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5、番外四 姓端木的狐狸(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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某日,春风和煦,天清气朗,汴京城里人来人往。
雁归楼里,柳月蓉静静的坐在桌子上数着最近十来天的银子,一手握笔,在纸上划着“借”“贷”,一边将算盘敲得“啪啪”作响。
在她不远处的窗子边,端木无忧坐在一把雕花椅子上静静的看着柳月蓉用纸写着貌似是从她故乡(二十一世纪)带来的据说是最为简洁先进的记账方法,漫不经心的喝着茶,偶然间扫过柳月蓉的手掌,一条长长的伤疤横穿了整个掌心,竟是将手掌纹路硬生生的切断了。
端木无忧蹙眉,温柔的叹了一口气。
“月蓉……”
柳月蓉不答。
端木无忧再喊:“月蓉……”
柳月蓉抬眼,有些焦头烂额的扫了端木无忧一眼,“无忧。我正忙着呢。”
端木无忧再喊:“柳月蓉。”
这一次,柳月蓉手中毛笔一顿,终于正式的抬起了眼睛,道:“什么事?”
端木无忧挑眼看着她满眼茫然之色,微微蹙了下眉头,道:“月蓉,早知晓你做事儿这般拼命,我定是不不会答应你让你让你开这雁归楼的。”
柳月蓉闻言愣了一下,随即淡淡一笑,道:“无忧。你当是人人都有你这般好命清闲,你那万宝斋早就有人为你卖死卖活尽职尽责打理,我雁归若是能培养一个像你斋中那样的人,自是不会这般拼命。”
端木无忧叹气,旋而微笑着走过去挑起账册瞧了两眼,道:“早在一个月前我就说了让我来帮你管这雁归楼之事,叫你好好生生在坐在后面当甩手老板享清福,你偏生不同意,怎的这下又怪起我来了?恩?”
柳月蓉瞟了端木无忧一眼,抬手就将自己丈夫手中的账本抢过来,放在旁边的小木箱里,道:“端木狐狸,你少来!”
她突然守财奴般机警的道:“我跟了你这般多日子,怎的不知你这人就是个害死人不偿命的笑面狐狸!三个月前你借钱给西街古董行,结果十天不到将人家的底细摸得明明白白清清楚楚,一个月不到便暗中筹划,让人倾家荡产,你万宝斋却‘好心’出手以最低价收购了人家的财物店面。
“半年前你看上了对面怡红院的花魁青青,偏教人造谣生事弄得人家走投无路投河自杀,若非我出面将人救了上来,现今世上便早无青青这人了。”
“六个月前你想弄垮锦绣坊的铺子……”
“六个半月前你看上了御舒房的百年好琴,顺带拐了人家的琴师,如今御舒房内稀稀拉拉,客人凋敝,关门大吉也是迟早的事了……”
“六个月零二十天前……”
柳月蓉口若悬河直直的盯着自己的丈夫说个不停,端木无忧用手按了按自己的眉心等她一笔一笔的数完,隔了许久,柳月蓉终于觉得口干舌燥,抓起旁边的茶壶喝了一口水,继续道:“一年前……”
“罢了罢了。”端木无忧苦笑:“月蓉,在怎的说我也是你丈夫,我的资产难道不算你的?你这般数落我,倒是有点吃里爬外了。”说着慢慢抓住自己妻子握笔的手,柔声道:“退一步说,那青青姑娘哪儿是我看上的,明明是你喜欢她说她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姿色好,人也剔透,若是在雁归楼就好了,我是照着你的意思做,怎的又是我的不是了。”
柳月蓉笑道:“我是说过我喜欢青青,但我没说我一定要将他弄到雁归来。”
端木无忧继续道:“至于那锦绣坊,你自己说喜欢那里的衣服。”
“我说了么?”柳月蓉茫然苦笑:“我只是说锦绣坊的衣服做的精细,不过试样太过陈旧,若是找人好好设计管理一下,定然可以成为京城无人可比的绣房。”
端木无忧点点头,问:“那个御舒房的琴师弄到雁归来不好?”
“厄……是很好。”柳月蓉蹙着眉头想了一下,“我不会弹琴,顾姑娘虽然琴艺无双,终归不是雁归楼的人,而且贺大师自然不会同意让她长年累月在雁归‘资助琴艺’的……苏离离苏公子能在雁归弹琴,倒是没有什么比这更好了。”
“那不就是了。”端木无忧微微一笑,道:“商人经商,能者赚,败者输。月蓉。我这般为雁归打算,你可不能这般数落我……看你这般辛劳,我也不忍,不若这里就让我来替你打理好了。”
“不行!”柳月蓉一听,蓦地一惊,脱口,随即道:“俗话说亲兄弟明算账,虽然你我不是亲兄弟,是夫妻,这帐还是要明算的。”柳月蓉坚定的道:“无忧,你这人很可怕,无论是经商还是算计,总之就是一个披着羊皮的黑毛狐狸,我不能让我的雁归落入你万宝斋的手中。”
端木无忧苦笑了一下,叹:“月蓉……”
“无忧。我越看多了你的手段我越觉得心惊,就越觉得玉公子有句话说得对,你果然是头狐狸。”柳月蓉继续道。
端木无忧面色笑得越发无可奈何,“月蓉……”
“无忧。其他的事情我都可以同意你,唯独这件……不行……在我们那儿(二十一世纪),即便是夫妻之间,女人的金钱都是独立的,你若是想吞我雁归,我是绝对不会同意……”
“柳月蓉!”仍端木无忧再好脾气此刻也忍不住微微提高了了声音喊了出来。
柳月蓉一震,“恩”了一声看着他。
端木无忧顿了一下,等柳月蓉稍微平静了再道:“月蓉。你是我端木无忧之妻?”
柳月蓉点点头。
端木无忧再道:“我端木无忧是你柳月蓉的夫君?”
柳月蓉有点点头,被他问得莫名其妙。
端木无忧口气温柔的道:“月蓉。我既是你夫,你既是我妻,我的万宝斋是否属于你?”
这次柳月蓉顿了一下,沉思片刻,开口:“若是要说,应该有一半勉强算是罢。”
于是端木无忧笑得愈发和颜悦色的道:“万宝斋比起雁归楼,两者产业比之如何?”
柳月蓉这次十分清醒的道:“简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没得比。”
“那万宝斋一半的产业呢?”端木无忧问。
“依旧没得比。”柳月蓉脱口便道,随即恍然明白过来端木无忧的意思,面色“唰”的一下红了,“咳……”她叹了口气,道:“无忧,但是雁归……”
“雁归是你的心血,虽然产业与万宝斋没得比,但是情分上确是你的心头肉。”端木无忧悠悠一笑,慢慢的摊开柳月蓉的手,柔和的道:“既然万宝斋的产业归于你,你的夫君……我又怎会去吞你的雁归。”
他一边说一遍笑得越发无可奈何,怎的以前不知道,柳月蓉看起来遣倦淡漠,对这个世界什么事情都是淡然不经意的样子,在外人面前也是优雅淡然聪明处之,暗地里对这雁归上心的程度,差点比之守财奴亦有过之而无不及。
“哎”一声叹气,端木无忧面色柔和,嘴角微微挑起一个笑意。
垂眼凝着柳月蓉掌中的深可见骨的伤疤,那笑容渐渐变成了无奈和心痛:“月蓉。”端木无忧幽幽一叹,手掌覆上柳月蓉的掌心,低声道:“那个时候你为什么故意要撞上匕首的刃上呢?你不知道你的手会流血……会……痛么?”
柳月蓉这时已经从端木无忧吞没她财产的问题上收了回来,同样看着自己的手掌。
端木无忧修长温润的手指覆盖在自己的掌上,感觉是无比的温暖和……宁静。
安宁到让人想起……执子之手,与之……偕老。
柳月蓉嘴角渐渐溢出了安静而柔和的笑容,“当然痛。”她喃喃道:“只是……那个时候我怕……”
端木无忧不语。
顿了顿,柳月蓉继续轻柔的回忆,“那个时候我怕你……我想骂你,我也怕我自己,我怕我自己会软弱……会退缩……会怕得开不了口。”
柳月蓉道:“那个时候是我冲动了。”
“不。”端木无忧捏了捏她的手掌,悠悠然笑了起来,依然是漫不经心的儒雅和华贵,“那个时候你很勇敢……懦弱的是我。”端木无忧道:“以后不会了。”
“恩?”柳月蓉淡淡的应了一声。
端木无忧突然变得似笑非笑起来,头颅突然一转看着窗外大好的天气,道:“月蓉,今日风光正好,只是某人实在是脸皮奇厚,不请自来,我们再不下去,他怕即便是不弄得外面风起云涌鸡飞狗跳,也定是个无耻宵小……”
柳月蓉又是一怔,尚未反应过来,便见一人笑嘻嘻的从窗口窜入,随之白了端木无忧一眼,道:“啧啧!端木狐狸。你这话是何意思?我可是在正大光明的坐在房顶上吹风晒太阳看风景,是你们夫妻在大庭广众之下卿卿我我自愿给人看,怎的到你嘴里就变成宵小了?
“大庭广众之下岂是躲在房顶上掀瓦偷窥,你不是宵小是甚?”端木无忧好声好气的笑道:“渚小玉,今天风很好,吹来了你这尊神……”
话未说完,便见玉莲渚浑身一颤,“咳咳”几声,面色比苦瓜还难看的打了一个激灵,道:“啧啧!端木狐狸,你脑中又在打什么鬼主意,莫学那小阿离的口气开口闭口就是天气很好,我害怕。”
端木无忧不语,言笑晏晏的喝了一口茶,玉莲渚瞧着端木无忧温和端庄的笑靥再次打了一个激灵,转瞬一闪,提起轻功就飞了出去,一边跑一边道:“啧啧!端木狐狸,你这人什么都好,就是心太坏鬼点子太多,看得我心底发麻……我先走了,不用客气,不必相送。”随即白影一闪便不见了人影。
柳月蓉怔怔的看着玉莲渚白影一来一去,转瞬消失,回头对端木无忧道:“玉公子去哪儿?”
端木无忧含笑道:“前两日玉翔天玉少主来信,说玉莲渚从玉门潜逃而出,他不在玉门,定会七九华山或来汴京一趟,叫我若是见着,必定多关照一下,贺斯离与顾风华两人前不久回了洛阳看老丈人,莲渚自然不可能去九华山的,所以我请叫玉少主来这喝茶……”端木无忧微微一笑,道:“恰好,昨儿晚上玉少主就到了。”
柳月蓉道:“潜逃?渚小玉为何要潜逃?”
端木无忧道:“听说是玉少主想要渚小玉精修玉门武功,渚小玉不肯,于是就逃出来了。”
柳月蓉愈发不解的道:“玉公子为何不肯?”
端木无忧“哈”的一声笑了起来道:“从我认识渚小玉的第一天开始,渚小玉从来都是三天两头逃出玉门,他非是学不进去,玉门所有的武功,他比谁学得都快,也比谁学得都好,不过自己总是不用心,非玉少主逼迫不成……这次玉莲渚回到玉门,想来又是几个月不得出来了。”
柳月蓉“呀”的一声,十分惊讶一叹,随即看着端木无忧的面色,苦笑道:“无忧。你果然是头狐狸。玉莲渚遇上你不知是祸是福?”
“自然是福。”端木无忧笑道:“渚小玉一天嬉皮笑脸,看似不正经,其实最是热心肠,若是他没有好本事,总会吃亏的,遇到我这般的朋友,他应该三生有幸……”
话未说完,柳月蓉再次很想很想对端木无忧翻一个白眼,不过最后以冷哼一声告终,心底突然感叹起来。
她跟着端木无忧这许多时日,对他了解越深,便愈明白为什么都喜欢朝着端木无忧翻白眼,自己虽然注重形象未予以实施,但是当他瞧着端木无忧一副温文秀雅的笑容的时候,心底难免未有升起一个同他人一样的想法:端木无忧……果然是个笑面狐狸!
然后又是很庆幸的喟叹:幸好在这只狐狸眼里,我非玉莲渚贺斯离江夙云君无梦一流……
【番外.姓端木的狐狸.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