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中爱情往事》薛神骏

51、抓住机遇

　　第五十一章 抓住机遇

　　我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回到寝室，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度过那个晚上的。我只记得自己躺在床上，心灰意冷，手脚冰冷，鼻子眼泪混在一起，仿佛世界末日来临，罗飘鹤和程万钧像圣母一样在一旁安慰我。
　　第二天，我没有参加晨读，这是我第一次破例在校时没有参加晨读。整个上午，杜春烟都没有来学校，我混混沌沌地坐在教室里，只见老师们开口又闭口，但我一点都不知道他们在讲什么。
　　吃中餐时，罗飘鹤和程万钧拉我去了我们常去的私人食堂吃饭，我感觉吃菜如同嚼木。饭后，我们往寝室走去。路上，我意外地碰到了曹树雄。他半头黄毛，衬衣敞得很开，差不多坦胸露ru，牛仔裤上破了几个洞，漏出了几块肉，叼着烟，比我上次见到时更加痞气。不过上次他是和郑萌乐、曹树金一起出现，这次只有他一个人。
　　他见到我就大叫，仿佛几年没见到我：“老曹，我来投奔你了！我被唐镇中学开除了！”开除了好像很光荣。
　　我淡淡地道：“你怎么来了？”
　　曹树雄满嘴烟雾，坏坏地笑着，搂着我的肩膀道：“老曹，你这么蔫，出了什么事？考试没考好？你老子骂你了？还是被马子甩了？”
　　我推开他，闷闷地道：“没有的事，心情不好而已。”我示意罗飘鹤和程万钧先回去。他们和曹树雄打过招呼后就走了。程万钧临走前说：“老曹，没事早点回来休息。”
　　曹树雄嘿嘿笑：“什么都瞒不过我！你小子有什么事都写在脸上，从小就是这样。只不过你总是喜欢闷着，不说而已。没事，没什么大不了的。看我，被开除了，也照样开心。”
　　我道：“你怎么被开除了？”转念一想又道，“狗改不了吃屎！是不是又祸害哪个女生了？”
　　曹树雄炫耀般高声道：“跟女生无关，也有关。一哥们的马子被人泡了，找我去打架，打得很凶，学校说我们是斧头帮，把我们开除了。开除就开除，反正我也不想读书。只不过我老子不允许我高中辍学，所以我只好来你们学校，应届班不要我，我只有去复读班。我老子托了关系，我现在在理一班。他不让我租房住，让我住县城亲戚家。我琢磨着要先来见见你，就跑过来这里找你了。你同学说你住在这一带。这一带有山有水，可以啊！”
　　我冷笑道：“你老子没骂你？”
　　曹树雄道：“骂也骂，但我知道他，不是真骂。今天上午他来了，找了学校的领导，家里有事，现在在回去了。”
　　我指着他的鼻子道：“你老子把你惯坏了！”
　　曹树雄笑道：“没办法，谁叫我老子只有我一个儿子。对了。老曹，带我去你的寝室看看，比唐镇中学的要好吧？妈的，唐镇中学的寝室简直没法住。四合院，夏天蚊子特别多，男男女女喂蚊子！晚上还关了大门，上厕所都没地方，只好对着墙壁开炮。”
　　我想起我在唐镇中学四合院住宿的情形。我们住在二楼，一楼是教师家属。晚上十点大门一关，我们下不了楼。要大小便必须找门卫开门，但如此一来很不方便，也不及时。门卫对我们也很不耐烦，所以实在是尿急了，只好站在走廊上冲刷墙壁，或者直接射到栏杆外面。被抓到后，少不得要挨骂。
　　我一边领着他往我寝室走去，一边道：“我租的是私人房子，自然比学校寝室好一点。刚才那两个是我室友。一共四个人住。”
　　曹树雄道：“老曹，告诉我，什么事让你心情不好？”
　　我道：“没事，绕过去了，别说这个了。”
　　曹树雄道：“好！不提！”
　　我想起自己好久没有打电话回家了，于是随口问道：“我家里怎么样？我爷爷奶奶还有我弟弟还好吧？”
　　曹树雄突然沉默了，左盼右顾，吞吞吐吐道：“挺好——的，应该——挺好的。”
　　我追问道：“你怎么这么吞吞吐吐？你不是从家里来的吗？”
　　曹树雄道：“我——最近——我没有回去。”
　　我看他眼神怪怪的，像是在回避和隐瞒什么，于是追问道：“不对，你被开除了，难道没回家？是不是我家里出什么事了？”
　　曹树雄咬咬牙，手一挥，道：“告诉你算了，你家里不让我告诉你，说是怕影响你学习，你爷爷病危！查出有很多病，前一段时间在市里做手术，好像是疝气手术，前几天刚回来。现在你爸爸和所有姑姑都回来了。”
　　我听后心一凉，道：“我竟然一点都不知道！我爷爷现在怎么样了？”
　　曹树雄拍拍我的肩膀道：“现在情况好些了，但还是不太妙！你爷爷身体太差，很多人都说不该做这个手术！前一段时间，你老子从山里砍了很多树，准备你爷爷的后事了。”
　　我听后黯然。我父母常年在外，爷爷奶奶带着我和我弟弟。可以说，爷爷是我最亲的亲人，我对他的感情很深，虽然我常常和他顶嘴。我从来没有想过，他会病危。我喃喃地道：“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都怪我，这么久都没有和家里联系！”
　　曹树雄道：“这不怪你，就算你和家里联系，他们也不会告诉你！再说，生老病死，人之常情。只不过你老子也太过分了。读书重要，但见老人家最后一面也很重要——”
　　我哭着打断他，道：“我爷爷不会死！他一向身体很好！我上次在家时，他还在外面和别人打牌呢！”
　　曹树雄道：“不会死！不会死！你爷爷对我也不错，我也希望他长命百岁！老曹，你也太难过了！你爷爷已经80多岁了，说句难听的话，也够本了。你家里千叮嘱万叮嘱，叫我绝对不要和你说。今天来见你之前，我还为这事伤脑筋，不知道要不要对你说。不过，我就算今天不告诉你，以后也会告诉你。”
　　我匆匆往寝室走去，道：“雄狗子，谢谢你！我要回去看爷爷。我不会出卖你，你放心！”
　　曹树雄跟着我，道：“你慢点，我追不上你了！你可以说你做梦，梦见你爷爷摔倒，所以回来看他，这样他们就不会怀疑我了。”
　　“好好！我知道了！”我跳过一个小沟又一个小沟。通往我寝室的路是泥巴路。梦江县春夏季节雨水甚多，路上坑坑洼洼。
　　“你他妈的慢点！这是什么破路？”曹树雄跟在后面骂道。
　　“雄狗子，今天我要回家，还得去找老师请假，不好意思了，下次再陪你！你别跟来了！”
　　“好吧，我也跟不上你！要不要我送你去车站？”曹树雄停住脚步。
　　“不用了！你自己回去吧，改天再见！现在反正是一个学校了！”
　　“好吧！我走了，你保重！”
　　我继续往前走，但走得太快，一条大狗一声不吭地猛扑出来。我怕狗，猛跳着躲避狗咬，一不小心跌倒在一旁的臭水沟里。水沟里满是荆棘和发臭的垃圾，我掉到里面后拼命挣扎。水没过我的腰部，我挣扎不出来。狗主人从家里走出来，制止狗咬人，见我掉在臭水沟里，大惊失色，丢了一根绳子给我。我抓住绳子拼命往上爬，终于爬上来。
　　狗主人很不好意思，向我道歉，问我有没有事。狗没咬到我，我已经很高兴。我没有理他，猛地往寝室冲去。
　　我灰头土脸、满身臭味地走到寝室门口。寝室门是开着的。秦潇潇穿着牛仔短裤，岔开腿坐在贺云潭床上，正和罗飘鹤、程万钧说话。
　　他们见了我，吓了一跳，秦潇潇连连捂住鼻子，表情惊悚地道：“你这是怎么了？”
　　我没进寝室门，往瞭望台的洗澡堂走去，没好脸色地道：“我被狗追，掉到臭水沟了！”
　　秦潇潇哈哈大笑。罗飘鹤喊住我，道：“老曹，你先站住，潇潇是来给你送信来了，你听她给你说。”
　　秦潇潇捂住鼻子，大笑道：“老曹，你真够倒霉的！昨天回去之后，杜春烟爸爸大发脾气，骂杜春烟妈妈没有管好她，不允许杜春烟再在这里读书了，要提前让她回世都，明天就走！你要不要见她最后一面？”
　　我站在走廊里，泪水流在我满是污垢和臭水的脸上，心如刀绞，木然道：“春烟，她还好吗？她怎么说？”
　　秦潇潇放开捂住鼻子的手，道：“春烟昨夜和我睡，哭了一夜。哎，别看她平时在你们面前表现得很理性成熟，她在家里是很乖的，什么事都听爸妈的。姑父那么生气，她吓坏了。姑父让她提前去世都，她应该会去的。她说，她说，她和你可能没有缘分。”
　　我咆哮道：“是吗？没有缘分？！或许是吧！为什么这么难？为什么这么难？”臭水从我身上流下，滴在并不平整的水泥地面上。
　　楼下有人骂道：“吵死了，让不让人休息？”
　　罗飘鹤回道：“不好意思，我们小声点！”
　　秦潇潇道：“老曹，你先不要悲观！天无绝人之路，我姑父今晚去到市里参加全省性会议，明天上午才能回来。听说市政府的人后天来我们县考察。春烟今天晚上一个人在家，你可以去找她，见她最后一面。老曹，你是个男生，春烟毕竟是女孩子，能不能给她勇气和信心，就全看你的了。”
　　我木然道：“可是我刚才得知，我爷爷病危，动了手术，现在状态很不好，可能随时会去世。”
　　罗飘鹤道：“就是刚才那个人告诉你的吧！先别慌！这两件事撞在一起了！”他在走廊踱步，见我还站着，道：“你先冲澡，你这副样子哪里都去不了！”
　　我猛冲到澡堂，用冷水冲澡。时间太匆忙，根本就来不及烧水，何况房东并不允许我们私自使用热水器。
　　程万钧道：“我下去找房东要些热水，你们好好商量。”说完就下去了。
　　罗飘鹤和秦潇潇走进寝室。他们的话我偶尔能听见。我只想快速地把自己冲洗干净，顾不得水凉。我在自己头上身上抹了香皂，五分钟就冲洗完毕。罗飘鹤帮我找了干净衣服。
　　我坐在胖子床上，胖子刚打了半桶热水上来，放在我旁边，但我已经用不上了。罗飘鹤把手机递给我，道：“你先给家里打电话，了解爷爷的情况，然后再做决定！”
　　秦潇潇道：“对！看爷爷的情况决定下一步行动！”
　　我不太会使用手机，便把邻居家的号码告诉罗飘鹤，他拨通了电话。第一次没人接，第二、三次都没人接。我心急如焚，不过我告诉自己，必须淡定。电话打了半小时，还是没人接。
　　已经是下午上课时间，罗飘鹤决定陪我，程万钧也决定不去上课。秦潇潇和杜春烟是一道的，要去世都她们会一起的。
　　我让程万钧去教室，帮我请一下午的假。他答应了，去了教室。
　　半小时后电话才通，原来是邻居全家下地干活，中午没有回来。邻居一开始也是隐瞒，在我反复追问下，才告诉我我爷爷病了。他还告诉我，他今天看过我爷爷，认为我爷爷至少还能撑半个月。我感谢他，请他叫我爸爸接电话。
　　我挂了电话，着急地等着。罗飘鹤安慰我说：“等会打电话时，千万要控制好自己的情绪。”
　　我点点头。
　　“快打吧！”我着急地对罗飘鹤道。五分钟后，他拨通电话，把电话递给我，是我六姑接了电话。
　　我听到她的声音就开始哭起来，六姑安慰我别哭。她惊讶于我知道爷爷生病的消息。她镇定的声音让我停止了哭泣，我傻傻地问：“姑姑，爷爷会不会死？”
　　六姑很肯定地道：“爷爷已经好多了，动了手术，现在正在恢复。我知道你和爷爷感情深，爷爷死不了。你好好读书吧，不用担心。”
　　“真的吗？他这么大年纪，还经得起这样大的手术吗？”
　　“没事！你爷爷什么苦没吃过？这点手术算不得什么，你放心。你好好读书，如果哪天放假，可以回来看看爷爷。你爸爸忙，没空接电话，他不希望你分心，知道吗？”
　　“知道。姑姑，我想现在就回来看爷爷，我怕见不到爷爷最后一面！”我说这话时，眼泪再度流出。我似乎已经看到爷爷病倒在床，面色蜡黄，奄奄一息。
　　“今天是周四，你还要上课吧？你周末有空的话，可以回来。”她顿了顿，又道，“你爸不准我们通知你关于爷爷生病的事，也不让你回来。我看你就周末回来看看爷爷吧！你放心，周末还见的到爷爷！”
　　“真的吗？”我半信半疑。
　　过了好了一会儿，六姑才说话：“是真的。你要回来就周末回来。家里现在有人，你爸你妈都在，我也在，你放心。”我感觉她似乎和谁在说话，但我听不清是谁。
　　“我再想想吧。”我看着罗飘鹤道。
　　“不用想了，你放心，你要回来就周末回来吧！这是你爸爸的意思！你就听他的吧！”
　　“好吧！姑姑，我周日早点回来！如果爷爷情况有变化，你就打这个手机，这是我同学的手机。”
　　“好！侄儿，你放心，安心读书！家里有我们大人操心！不要惦记！再见！”说完她挂了电话。我听着电话里嘟嘟的声音，不肯放手。
　　罗飘鹤和秦潇潇侧着耳朵听了电话，知道了谈话内容。罗飘鹤用坚毅果断的目光看着我，道：“老曹，你打算怎么办？”
　　我很是犹豫不定，道：“让我再想想。”
　　秦潇潇道：“老曹，你再犹豫春烟就飞了，你会后悔一辈子。她到了世都之后，你的对手就太多了。”
　　罗飘鹤道：“老曹，这些天来你仅有的勇气都丧失了，不行啊！别让我瞧不起你！老曹，你必须拿出所有的勇气！人生总要有几次拼搏。很多事情，三分天注定，七分靠打拼！不拼是没有希望的！”说完他重重在我胸口打了一拳。
　　我抽了自己一个耳光，道：“好！那我就拼搏一把！”
　　罗飘鹤和秦潇潇为我鼓掌。秦潇潇道：“老曹，你这句话才像个男生说的话！这方面，你真的应该多向罗帅学习！”
　　我对着他们苦涩一笑。
　　秦潇潇忽然靠近我，像狗一样嗅来嗅去，大叫道：“我就说，哪里还有一股臭味，老曹，你还没洗干净！”说完没心没肺地大笑。
　　我有点尴尬，道：“这个时候你还不放过我。”
　　罗飘鹤像个哲学家一样对我道：“老曹，你再去洗洗，洗掉你的倒霉运！迎接你的新生！”
　　秦潇潇点头道：“老曹，你总不希望把这个味道留给我妹妹吧？”
　　“当然不！”我试了一下程万钧给我打的水，水已经凉了，但我仍感觉到温暖。我提着水桶，毅然地向澡堂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