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月不夜星之长相思》枕闲书卧

20、第20章

　　今夜无眠的不止一人。
　　窗外，竹影斑驳，莲香暗浮；窗内，烛影摇红，炉香缭绕。
　　玉镜妆台前，青莲砚台旁，静夜孤灯下，眉目皆有疲倦的弦月小心翼翼地再次提笔照着那幅被她珍重地收藏的画描摹着。
　　自从花莲界陷入浩劫后，她再也没有起过要离开花莲界满世界去找寻画上的家的念头，而是留在了花莲界里和所有人同生死共存亡。一来，桃源般的花莲是她一醒来时就居住的地方，带给她更多的是无忧无虑的悠逸欢喜。二来，作为花莲王的沉莲和花莲界的百姓待她都非常好。于仁于义，她都不能离开花莲界。
　　只是，每当在天地万物沉静之时，弦月就忍不住一遍又一遍地描摹着那幅画，要把那画上的一草一木，一砖一瓦，那画上出现的人的一颦一笑都刻入她的骨血中，以解心中那被压抑的狂念，以不忘根魂。
　　弦月不知道沉莲此刻就守在她屋子的外面，倚着合欢树，却无合欢人。
　　有通天彻地之能的扰迫繁之前因为弦月的事情和刚醒来不久的沉莲怄气，一气之下装了沉莲酒窖里的一大半的酒进他那个让沉莲一直以来看到就会又气又笑大得离谱的酒壶里离开了花莲界，也不回三戌城继续当不管事的城主了，就背着个大酒壶开始被他中断很久的云游四海。但当他知道了花莲界陷入浩劫中，又回到了花莲界和沉莲并肩作战。
　　沉莲已经从扰迫繁的口中知道了瀛崖的人来到了花莲界，和当地的百姓亲为一家，共同抵御入侵的魔寇。他深知现在的花莲界每时每刻都岌岌可危，瀛崖弟子本来就肩负匡扶天下的使命，沉莲不会赶他们走：有瀛崖的人帮忙，花莲界即使不保，至少也能这个世界上多存活几天。即使拉不完所有的魔寇来垫背，至少不能让它们毫发无损地狂嚣。
　　尽管，千灵在瀛崖的记忆全部都被他抹掉，他还是担心有朝一日千灵会找回她的记忆，还会像三千年前那样，在魂飞魄散面前，仍旧选择义无反顾。他不想现在只属于花莲界神女的千灵再和瀛崖有半点的联系：最好千灵和瀛崖的人永无相见之日；最好，使命之神忘了她，抛了她。于沉莲，易求世上无价宝，难得绝世倾城佳神女。千灵的心里没有他没关系，只要她好好呆在花莲界，好好呆在他视线范围就好。
　　在他上万年苍白孤寂又不完美的生命里，唯有她，能让他清醒地活着。
　　在这个世界上，谁没有谁都能活得下去。没有她，沉莲也能活得下去，只不过是个沉睡的活人罢了，能够把一年复一年的春夏秋冬，雨雪梦露全部都沉睡过去。有了她，他的人，他的心才会变得鲜活起来，不再如一潭死水般无波无澜，才会有着正常人贪嗔痴念的七情六欲。
　　千灵于他，是可遇不可求的心尖至宝。
　　窗内，弦月已搁笔。
　　人如月，转迷离。
　　心游荡，情燎原。
　　暗忍泪，唇含笑。
　　画上万里江山，白梨花落，海棠风起，红梅无数，佳人笑闹。
　　“你能不能告诉我，我是谁？”弦月枕着手臂趴在桌子上，心中委屈，眼眶微红，轻启绛唇。
　　蜡泪红流，画不语。
　　“算了，你不说，总有一天我都会知道答案的。”弦月把画一起珍藏起来。
　　夜色更苍凉了。
　　屋内，灯下的人不再有动静。
　　“不进去看一眼？”扰迫繁不再背着他的大酒壶，而是抱着一坛酒，脚步难得稳当地走到沉莲身边问道。
　　沉莲不用看，也知道扰迫繁又去他的酒窖里拿酒了。沉莲不答直接说：“走，我们到莲泉亭去喝两杯。”
　　“来，迫繁，这杯，我敬你。敬你对我沉莲一直以来的情谊。”杯一碰，沉莲先干为敬。
　　“第二杯，敬你能够不计前嫌回到危难的花莲界来帮我。”沉莲暗将往事思量遍，知道如果不是花莲界的沉莲和他有情谊，以扰迫繁那种“不是他的事，关他什么事”的性格，即使整个花莲界在他面前灭亡，他绝对会袖手旁观不理会的。
　　“第三杯，敬你，敬你帮我找回千灵。”
　　宽阔无边的莲池，送来沁人心脾的莲香，清冽的泉水从亭子上缓缓流泻下来。
　　两人再次一起喝酒，隔了三千个春秋。这让扰迫繁有点唏嘘。
　　夜不成眠，最宜醉。
　　沉莲有心灌醉扰迫繁，又在酒里加了药，他不想本该潇洒风流的扰迫繁隔了三千年又来趟花莲界不可避免的浑水。酒是他酿的，药也是他放的，他自然能解酒。
　　沉莲还是低估了扰迫繁的酒量，没想到把个酒鬼灌醉，灌了一晚上。到天微微亮时，扰迫繁才趴下。期间，让沉莲又气又笑的就是扰迫繁酒鬼本性暴露无遗，又直接拿出他的大酒壶来牛饮。
　　“迫繁，我们相识上万年，我沉莲和花莲界欠你的够多了。你好好睡一觉，醒来世界也该太平了。”沉莲轻拍扰迫繁的肩膀说道。
　　“来人！”
　　“大王，有何吩咐？”几个人匆匆来到亭子恭敬行礼问道。
　　“带扰公子下去莲池幽蒂让他好好睡，不要让他醒过来，至少要等到我们花莲界安全才可，好生照顾着。”
　　“是，大王。”
　　莲池幽蒂是沉莲沉睡了三千年的地方，是花莲界最安全最隐蔽的地方，即使是法力无边的人，也难以找到。但是很小，最多能容纳几十个人。当初沉莲和寥寥可数的几个族人能够存活下来，就是躲藏在那个地方。这是花莲界不可外传的秘密基地。花莲界每一个人都发了血誓，要是有外传的心，即使没有说出口，当即毙死。
　　好在，花莲界存在上万年，从来没有出过那样子的事情。这是每一个身为花莲界人的骄傲。
　　扰迫繁乃神人，又有通天彻地的本领，在天地之间游荡上万年，又在花莲界生活上万年，最会发现新秘密。莲池幽蒂，对他来说已经不是秘密的秘密。他只和沉莲说过他知道这个地方。当时，沉莲还大为震惊。不过，为了让身为花莲王的沉莲放心，他也发了血誓。
　　后来，沉莲因为千灵逝去而沉睡不愿醒，为了确保沉莲的性命安全，扰迫繁就把沉莲带到莲池幽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