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通Beta历险记》萧椤

14、退化

　　会话接通之后远辰不等缪之说话，直接扫了一眼屏幕上我们的脸：“缪之，宿岩感受不到我的信息素。”
　　缪之显然是被这一通会话弄的猝不及防，听到之后反应了十几秒，然后就像远辰一样皱起了同款额头，他朝我投过来征询的目光，我再次犹豫着点点头。
　　“我之前没有注意到这一点，”远辰直起身子坐好，“在走到宿岩的房间时，我确定自己的信息素已经开始向周围扩散了，而就我和宿岩之间的距离来说，他应该在我叫他的名字至少十五秒之前察觉到信息素的存在。”
　　缪之问我：“那你是在远辰叫了你的名字之后，才发现他已经发瀰情了的吗？”
　　“是，”远辰替我接过话，“并且直到目前为止，他对我的信息素仿佛处于了一种屏蔽状态。”
　　“这不可能，”缪之的眉头皱得更深了，“在你进宿岩房间之前，我向你们的位置靠近的时候，已经很清晰的感受到了你的信息素。”
　　“所以这不是我的问题，”远辰这次没有看屏幕，偏过脸接过我手里的水杯，盯着我的脸，“我怀疑这源自于301病毒的影响，必须马上联系白泽。”

　　我在旁边简直听得要晕了，这是什么意思，之前远辰明明还说多亏了有我这个beta的，那不就是说我不会受到alpha和Omega发瀰情的影响嘛，为什么现在又因为我不能感知到信息素而这么忧心忡忡？
　　最终我还是决定冒着身份暴露的危险跟他们分享我的疑惑，缪之对此感到很奇怪：“是谁告诉你，beta感受不到信息素的？”
　　我说我猜的。
　　他解释说信息素是一种客观存在的物质，只要是同种生物——也就是这个世界的人类个体，全部都可以感应到这种物质的存在，而是否会受其影响就取决于三种不同的性别了。
　　这显然跟我之前经历的ABO世界的设定不同啊！虽然我之前都是做了Omega，可是那些世界的beta从来都不会感应到Omega和alpha信息素的存在。

　　想了一下我找到了症结所在，由于已知这是个ABO的世界，我就自行带入了作者并没有在文章——在他妈七千字的文章——里面提及的设定，但是即使是这样，我身上怎么可能拥有与这个世界的设定不相符的地方？这可不是我自己的身体，而是倒霉的汤姆同学的——说到汤姆同学，难道这是因为他本身体质的特殊？
　　那答案就呼之欲出了，汤姆同学可是主角啊，我隐隐的兴奋了起来，不管这种特殊的地方是好是坏，只要“特殊”可以跟“主角”结合起来，那不是金手指还能是什么？不是通往胜利的云梯还能是什么？

　　缪之和远辰把我从兴奋中拉了回来，他们可能是认为我一时间收到了太大的打击没办法接受这个事实，缪之说，宿岩，你之前不是这个样子的，一切都很正常。
　　我的心情霎时跌倒了谷底，如果汤姆同学的这具躯体是在被我“夺舍”之后才发生了转变的，那又是为什么？答案可能真的像远辰说的，是因为301病毒的影响了。
　　希望治得好，不然我就相当于是缺少了某种感官的残疾人了。
　　不过好像也不算是坏事啊，我在心里盘算着，这样到是说不准可以帮我逃掉有可能会出现的感情线了。

　　“那好，我和宿岩联系一下白泽，”远辰准备挂掉通话：“晚安。”
　　“不，等等，等一下，”缪之制止他，“你为什么会突然，”他停顿了一下，好像有点窘迫，才说出那两个字，“发彌情，”他目光扫过我，“这显然才是目前最重要的。”
　　我脸红了红，远辰一直这么关心我，我居然都没有想到这点，不过我倒是还没有想到过，他这次的发彌情难道是被动触发的吗。
　　“这个世界上已知可以触发Omega发情的药剂中，有其中一种，因为气味完全相同，常被用来充当某种香水原料的替代品，”远辰语气淡淡，“尤其是假冒伪劣产品，对它的使用尤其广泛。”
　　“狂欢，”缪之恍然大悟，“你是说纪云的香水里面掺了‘醒’的成分？”
　　“不然你以为为什么我会了解一种香水——我知道所有可能诱发我发彌情的物质，也了解他们一切可能的用途。不过这不是狂欢，”远辰冷笑了一声，手指下意识地揉搓袖口的纽扣，像是夹着香烟一样，“现在假货的水平倒是很高，闻起来竟然没有差别。”

　　“信息素，这东西除了逼迫我们□□之外一无用处，它剥夺了人的理智甚至是情感，”远辰慢慢仰起头，眼睛上蒙了一层氤氲水汽，像是失去焦距一样注视着昏暗的房间，“alpha和Omega，都变成了只能用下半身思考的动物，两个初次相识的人也会因为它的蛊惑而疯狂的交歺媾，真他妈的恶心啊。”

　　“人的天性不是顺从和屈服，而是反抗。”缪之说道，“多年来就已经有人投入了对信息素的研究，甚至启动了针对它的改造计划。远辰，也许明天，也许下个星期，我们可能很快就有办法了。”
　　“也许明天，也许我死掉的第二天，”远辰嗤笑一声，“难道就像上次你说的，这个世界上可以只存在男女两种性别吗，至少在我看来，这不过是痴心妄想。”

　　怎么会是痴心妄想呢，我心道，我就是从那个世界过来的。
　　“不，不对，”缪之急切的反驳他，“人类本来就是那个样子的。信息素随时可能会影响到整个社会，从考试的失利到战争的失败，事实上，它已经阻碍了我们的脚步。总有人不会对此放任不管。”
　　远辰兀自切断了通话。
　　缪之长长的叹了口气：“宿岩，拿着他的钥匙出来，我们去他的房间——你把明天他要穿的制服帮他带过去。”

　　远辰要我把浴室的排气扇打开：“还好我们现在已经飞到了星星的中间，能感觉到信息素的人没有在外面长出翅膀飞行。不过如果你现在马上打开房间门，所有路过走廊的人都会知道星舰上有个Omega了。”
　　“那进来之前的……”
　　“走廊上的？那只是初级阶段，不碍事，信息素消散的很彻底，也很快。”他从终端上联系了三次白泽，那边一直没有回应，他骂了句脏话，收起了投影，明显已经恢复了很多，说话时的声音已经恢复了平时故意压低的语调，他又冲我微微笑了一下，“不用自责，宿岩，我们都没有怪你。”
　　我没有说话，又倒了一杯热水给他。

　　“差不多了，”远辰小口的喝完水，看了看浴室的排气扇，“去吧。”
　　我走到门前的时候他叫住我：“替我向他道歉。”

　　缪之已经在远辰的门外等我，睡衣随意地套在身上，脸色很难看，我们都没有说话，直到我要拿着远辰的东西离开的时候，我打破沉默：“远辰要我向你说对不起。”
　　他好像很疲惫一样笑了笑，应声。
　　“也许……”我想了想，“我是说也许，从两种性别到六种性别，只是因为我们在进化，你知道的，生物的进化。”
　　“进化？”他问我，“你从哪里得出的这个结论？”
　　我总不能说之前经历的ABO世界里是这么说的，“猜测。”
　　“看来你一向不擅长猜测，”他停下准备离开的脚步，“曾有人启动过一个关于遗传基因的研究，针对信息素的产生，但是那个项目进行了整整二十年，几乎一无所获，前几个月已经被迫停止了。但是他们得出的唯一确切的结果是，这种转变是一种退化。”
　　“退化？”
　　“我们变的像野兽，智商低下的野兽，而非理性的高等生物。因为我们正被信息素控制。”
　　可是这怎么可能发生。
　　“回去吧宿岩，远辰在等你。”缪之看起来真的很疲倦，他摆摆手，大步走回了自己的屋子。

　　我抱着制服打开了房间的门，远辰闻声慢慢睁开了眼睛。
　　“我要告诉你一些事情，”在我走到床边坐下的时候，远辰忽然用瘦削的手指搭在我的脖颈旁，“从来没有对任何人讲过的事情，”他正透过小小的窗望向暗夜里流淌而过的星野，床边暖色的光浮动在漂亮的五官上，“宿岩，你什么都不要说，听我说完，好吗？”
　　我从喉咙里应了一声，发声时嗓子带着艰涩。

　　“我们的家族，统治了赛弗特星系几千年，我的哥哥即位之前，赛弗特的领主——我的父亲，在一次战争中输给了帝国，于是整个赛弗特成为了帝国的附属星系。
　　“那次战争持续了六个月，折损了整个星系三分之二的兵力，对帝国的力量却只造成了微乎其微的削弱，后来几个惦念着复国的组织暗地里称呼它为‘陨辰’——在最后的一场战役中，赛弗特最明亮的星辰被帝国直接摧毁。我母亲的家族，在那场战役中全军覆没。”
　　他停顿了一下，“那天得到消息之后，我的母亲用一把在家族的墙壁上悬挂了千年的长剑结束了自己的生命，三个小时之后，我在培养皿中睁开了眼睛。是那颗星星毁掉的那天，我来到了这个世界，我的母亲不爱我的父亲，也不爱她的孩子，童年和少年时的亲人，已经是她在世上仅有的留恋。”
　　我很想安慰他一句，说点什么，他的目光忽然脆弱的要命，一点都不像平时的远辰。最后我学着他以前揉我头的样子，轻轻摸了摸他的头发。
　　“这不能怪她，”远辰抓住我的手，“也不能怪帝国，应该怪我的父亲，他是个一无是处的混蛋。”

　　“来到皇都之后我几乎很难再记起在赛弗特的生活，因为我一遍遍的强迫自己完全把它忘记，那里就像是与光明所对立而存在的炼狱。宿岩，我之所以从不相信神明，不相信光明之子以利亚可以给予我们救赎——是因为我人生的那么多年，一直都处于彻彻底底的黑暗之中；是因为在离开赛弗特之后，我仍然需要依靠药物来不断的掩盖自己的身份，击垮自己的身体。

　　“光明之子只给予处于光明之中的人以庇佑。

　　“我从来没有摆脱黑暗，也终将一生永远生存在黑暗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