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第十八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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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方明真后来经常做一个梦，梦里总是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尔后韩宁的脸会慢慢浮现出来，深深看她一眼，再慢慢消失。她想努力捉住什么，指缝间却只有一阵风。
而现在她和韩宁坐在咖啡馆里，咖啡渐冷，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充满哀意：“韩宁，我从来没有求过你，这次就算我求你别走好吗？”
韩宁语气坚决，再无回旋之地：“对不起，我去意已决，从此江湖不见。”
方明真伸手探向韩宁，眼前突然一片漆黑，万物俱寂，再是刺耳的闹铃声。
她睁开眼，发现窗外阳光正好。
原来只是一个梦。
她突然想到多年前她因为夏礼山的一句话大病一场，病中她不停地做噩梦，梦到整个世界都嘲笑她自作多情。那时的她发誓，再也不会让自己在情感世界里这么卑微。从那以后她再也没有动过心，一心投入所谓的事业中。
当童星的时候，爸妈并不支持。她便一个人坐公交车去片场，在拍戏片刻赶作业温习功课。因为爸妈说过如果考不上重点初中，便再不会让她拍戏。
她演丫鬟的时候，台词背得滚瓜烂熟。每天跑三个片场，场记皆赞她敬业，只有导演频频摇头：“童星的时代已经过去了。”
后来她转行做经纪人，手底下没有听话的艺人，只好从做影帝郑泽宇助理开始。她每天一醒来就是默记郑泽宇一天的时间表，从没出过一丝纰漏。郑泽宇让她五点叫他起床，她绝对会四点起床梳洗完毕，准时五点叫郑泽宇起床，并且随时待命。郑泽宇亦是赞她敬业，在高层那边说几句好话，她才得以带艺人。
她待自己的艺人永远赤诚，出了事拦在前面，有了成绩为他们邀功。所谓真心换真心，夏礼山从来说她傻，可是日子久了她的艺人都服她。
她走的每一步都带着血泪，从来没有一丝侥幸。她经历了那样多的挫败，她以为终于会看到了光明，可如今却是大厦将倾。
她不明白自己到底输在哪里。她那样倾尽心血，为何高层要将韩宁夺走？为何韩宁在偷偷寻退路？
想着想着韩宁的电话来了，她深吸一口气，带着笑容努力轻松地说：“出院了吗？”
“出院了，我请了一天假。我们好好谈谈好吗？”韩宁声音恳切。
“好。我找一个隐蔽的地方，我们不能再让记者拍到了。”
方明真挂了电话便托夏礼山帮忙订了他投资一家高级会所的餐房。她早早地便去了，等着韩宁。
韩宁到了后，两人都定定站着，一时间竟然都无话。彼此间那一尺的距离，竟然再是难以跨越。
高高的水晶吊灯的光芒折射在韩宁的眼睛里，星河璀璨。
还是方明真打破沉默，笑眯眯地开着不好笑的玩笑：“伤口还疼不疼？可不能伤着脑袋开工，智商都流出来了。”
韩宁温和地说：“早就没事了，是医生太谨慎。”
话毕服务员进来上菜，方明真早就安排好了菜式，免了这点菜的功夫。
菜式精致，两人都吃的很少，都那么地小心翼翼。
方明真还是忍不住问道：“你想找我谈什么？”
韩宁思索半刻，利落地说了出来：“我打算跳槽。”
“去哪里？”
“林培亮所在的公司，我们在电影首映礼见过他的。不知道你对他有没有印象。”
当她听到韩宁说出来时，一颗纠结的心反倒落了下来。原来最折磨的人的，只是真相未明的时候。
她浅笑：“恭喜你。他是金牌经纪人。”
韩宁以为方明真会动怒，可她却是如此平静地说出了恭喜，语气甚至还有些甜美。他准备了无数的话想要告诉她，可却被一句恭喜给悉数堵了回去。
他只剩一句：“你不要怪我。”
方明真说：“我不怪你。”
这是他能走的最好一步棋，方明真努力说服自己不怪他。
韩宁望着她，她这段时间又变瘦了。脸越发得尖，一双杏眼显得越发得大，却有些黯然无神。
他记得初次见面时，她神采奕奕，明眸皓齿，像一团耀眼的光芒，笼罩着穷途末路的他。
他是真心实意想要和她这样走下去的，他从未说谎。可他也痛恨那个放任她在前线打拼的自己。他记得第一次拍电影迟到后导演大怒，是她低着头去给导演求情，陪着笑脸一次次将她的自尊放在脚下。
她是演员出身，本来就瘦，求情时略微弯着腰驼着背，显得身影越发羸弱。他多少次想从后面拥住她，告诉她：不用事事挡在我前头。请让我照顾你，请让我为你遮蔽风雨。
可是他自身难保，哪里有底气说出这样的话。
他有一部网剧的台词是粤语的我喜欢你。当时方明真帮着他配词，那句“吾锺意你”卡在嗓子眼里终究没有说出来。
他不怕说出来方明真拒绝他，他只怕说出来不能兑现。现如今的他拿什么去喜欢方明真？他尚且需要依仗她的力量，说出了喜欢也只是平添她的负担罢了。
当时方明真还嘲笑他不会说粤语的我喜欢你，她语笑嫣然地说：“我锺意你要读成ngó züng j néi啦！我小时候拍过香港电影，可是学过粤语的哦？”
韩宁当时只是微微笑地回看她，轻轻点头说好，心里却越发怅然。她这样能干优秀，他到底该如何喜欢她？
现在的他，想赢得喜欢她的资格。当林培亮点破这点后，他决定义无反顾地堵上这一把。
方明真突然轻轻笑了一声，问道：“你不怕我现在就告诉Kathy吗？我若是现在透露这个消息，你恐怕就难解约了。”
韩宁摇摇头，说：“不管你会做什么，我都要第一时间告诉你我的决定。我不希望你最后一个知道真相，我更不希望你从别人的嘴里知道真相。我既然不能陪你走下去，至少也要对你坦诚相待。”
方明真一时无言，只微微叹了口气。
韩宁继续说：“我解约后无论如何，你在公司的处境只会更加艰难。这是我对不起你的地方。我现在唯一能想到的方法是你先辞职，我解约时会发通告说公司安排不当，让我错过了你这样优秀的经纪人，我唯有解约跳槽。这样或许才能帮你在圈内炒炒人气。圈子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凭你的能力一定可以找到好的职位。你若是愿意，事后也可以加入我们公司。我和林培亮已经谈好，这是我解约跳槽的条件之一。”
韩宁思路清晰，方明真觉得既讽刺又竟有几分道理。她眯起眼睛，皱着眉头，带着几分嘲讽地问：“感谢你帮我把后路都想好了。而我的后路竟然是辞职？”
韩宁默然，说：“对不起。
他又说：“只能说造化弄人。若是没有最初的绯闻，公司便不会尝试分开我们俩。若没有那次受伤，我们的绯闻也不会加剧。这一切都不会发生了。”
他在心里默默地说了一句，若是我没有喜欢上你，或许便不会有最初的绯闻。说到底，终究是我害了你。
方明真听到这番话竟然有些动容，嘴上只是说道：“走到这一步，还有什么可说的呢。”
她站起身来，说道：“我吃饱先走了，麻烦你结账。最后请你的前经纪人吃一顿饭不算过分吧？”
她竟是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连句再见也没说。
韩宁在包厢里枯坐了很久很久，久到服务员小心翼翼敲门：“韩先生，您没事吧？”
他露出完美微笑，语气温柔从容：“谢谢你的关心，我很好。请结账好吗？”
他拿出钱夹，从零钱扣里拿出一张照片，轻轻婆娑着。这是他俩第一天见面去试镜时拍的照片，转眼快三年。他将这张照片剪成合适的大小，藏在钱包里这么多光景，竟从未敢让它见过天日。
他看着照片里方明真明媚的笑容，杏眼弯成好看的弧度，比着V字，带着一丝傻意。吉光片羽的回忆，总是让人沉溺。
他看了良久，像是下定决心似的，又将照片放了回去。
他踏出会所，大步走向前去。
第二天方明真就去公司递了辞呈，Kathy假意挽留之后便让她去办手续。方明真一直觉得Kathy不太喜欢她，甚至是有些讨厌她。她至今也没想懂为什么。
她并没有立刻离职，还是答应了Kathy做好一切艺人的善后活动。她嘲笑自己太有责任心。
她手下的几个艺人听说她要离开后，一起商量好了找上她，竟然要和她一起离开，开一个工作室。
她还是耐心劝他们留下来，毕竟大树底下好乘凉。可是心里还是有些感动的，也觉得自己这些年的心血没有白费。
善后工作还算轻松，她正好有大把的好时光可以浪费消磨。
她一个人去试吃餐厅，居然碰到了之前电视台里副总监安总。
两人浅谈片刻后安总颇有兴致地问她：“我邀请你加入我的团队。”
这样的意气风发，这样的运筹帷幄。
方明真揉着太阳穴笑着想，或许她的春天又来了。
作者有话说
第18章 第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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