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离阳光》满江月

1、擦碰惹来的欺辱

　　君腾是一所贵族私立高中，座落在D市的西北角，这里远离了都市的喧嚣，整座若大的校院都掩映在郁郁葱葱的树木里，远远望去，如同一片绿海，只偶尔可以窥探到那树梢也掩盖不了的尖尖的红色屋顶，如冰山一角，向人们召示着这座普通家庭可望而不可及的知识殿堂的神秘面纱。
　　所谓贵族，自然是‘贵’字当头，学费贵，饭菜贵，乃至一切都在这一宗旨下又上调一个档次，但是这正迎合了这个有些扭曲的时代的胃口，于是那些在家便被养成了‘天大地大，唯我独大’的少爷公主们被资金雄厚又盼着孩子成龙成凤的家长骆驿不绝地运送过来，一箱箱如搬家般的随身物品，妈妈轻声软语的叮咛以及一张张满含不耐的嚣张的少年面孔，伴随着诚慌诚恐点头哈腰的专属司机的唯唯诺诺，构筑成了这所院校特有的一道风景。
　　柳清明只能说是这里的另类，而且是为数不多的另类，他是以绝对优异的成绩被特招进来的学生，他在这里的职责是为学校挣回荣誉，而做为交换，学校将免除他的学费，除此之外，他每个学期还能以优异的成绩换取一笔不菲的奖学金，就是靠着这笔奖金的支持，从农村家庭走出来又兄妹众多的柳清明才得以在这所以奢华闻名的院校里面就读。
　　小心翼翼，战战兢兢，柳清明一直沉默地尽量不引人注目地呆在这个校远的角落里生活着，尽管已经升入高三，他发现自己仍然无法融入到这所学校特有的氛围里面去，那一张张目中无人的拔扈面孔，偶尔撇向他时如看到拉圾般的鄙视目光，都让柳清明感到浑身发冷，他如同一只硬挤进了凤凰群里的草鸡，在格格不入中，在鄙视冷漠中艰难地生存着----以他不容忽视的骄人成绩昭示着他的存在。
　　柳清明平时总戴着一副大大的，及老土的黑框眼镜，他额前留着很长的头发，斜垂着几乎遮住半张脸，他走时喜欢低头看着地面，也许是自卑，他也几乎不与人交往，除非必要的体育课，柳清明大多时侯都是呆在教室里安安静静地啃书本，所以他給别人的印象大致上就是一个老土，畏缩，沉默寡言又呆板无趣的农村来的书呆子。
　　午间的放学铃声悠扬地响起。
　　柳清明慢吞吞地站起身，一手揉着僵硬的脖子，一手收拾着书本，等班上的学生大都离开，他才慢慢走出教室，他一面走一面扭着脖子四处张望，不远处，一个等待的身影映入他的视野，柳清明一下子欢快起来；那是他的朋友，他在这所院校里交的唯一的一个可以让他心情愉悦地与之相处的朋友。
　　“林辉！”柳清明扯着脖子叫了一声，他高兴地扬了扬手臂，拔腿向林辉身边跑去，奔跑中，他不经意间和一个人擦肩而过，轻轻地碰撞了一下。
　　“赶着投胎吗？敢撞老子！”一声恶声恶气的咒骂在耳边响起。
　　“邵，邵哥？”林辉极快地跑了过来，短时间煞白了一张脸，他猛地拉了下柳清明，小声急促地催促着，“道歉，快点道歉！”
　　“对不起。”虽然只是轻轻地擦了一下，但柳清明还是低下头讯速地出口道歉，他知道这里的人他大都惹不起，眼前这个名叫姜子邵的，他更是惹不起，如果道歉能够平息对方那太容易勾起的怒火，他应该从心里感到庆幸。
　　“一句对不起就完了？世界上有他妈那么轻巧的事儿？”姜子邵扯着嘴角冷笑，斜眼打量柳清明，用手指了指柳清明询问身边的黄毛，“这土鳖是他妈谁呀？”
　　“邵哥，他是---是---是那谁？叫啥来着？柳---柳---清明？是不是你呀？咋他妈起这么个名子，死人节出生的？”黄毛出言不逊，目光满是挑衅。
　　“你就是柳清明？那可真是久仰大名，如雷貫耳呀！今可算认识了，姓柳的，你自己说这事怎么了？”

　　姜子邵收了嘴角的冷笑，一副不阴不阳的表情，目光在更低垂了头的柳清明身上巡视。
　　“邵哥---他，他真不是故意的。”林辉结结巴巴地为柳清明求情。
　　“滚你妈的！有你屁事，你是那根葱在他妈这儿装大脸？”黄毛眼也不眨地一脚蹬了出去，把林辉踹倒在地，林辉捂着肚子倒在地上，也不敢站，只是拿一双惶恐的眼睛不安地在姜子邵和柳清明之间徘徊。
　　“我已经道过歉了。”柳清明愤怒地抬起头，被头发遮住大半的眼睛有些发红。这是他在日常刻意小心下第一次不小心惹到的祸端，望着地上的好友，柳清明攥紧了拳头，身体发出轻微的战栗。
　　“哟，还挺不服气，看来这柳大才子的脾气还真不小！”姜子邵收回了打量的目光，忽然间笑容灿烂，他好象一瞬间心情大好，一把?住了柳清明的脖子带他往前走，边扭头招呼黄毛， “兄弟，这刚认识了柳学霸，可别把他吓出什么毛病来，咱得上餐厅给他压压惊，要不显得咱多不够意思!”
　　黄毛很听话，瞬间咧开大嘴，乐不可支地尾随而去。
　　“ 清明，千万别去！”林辉从地上爬起来，冲清明喊了一声，姜子邵扭头冷冷地盯了他一眼，林辉觉得自己应该跟上去的勇气在姜子邵阴鸷警告的目光中一下子消失得无影无踪，最后他只能盯着清明离去的背影，送上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然后扭头捂着肚子蹒跚地向教室走去。
　　柳清明在好友担忧的目光中被姜子邵强带着踏进了餐厅的大门，此时餐厅里已经坐满了学生，在看到以姜子邵为首的三个人时，好些个男生立即站了起来，如迎接□□大哥般点头哈腰，嘴里含着饭菜含糊不清地打着招呼，拿费解的目光盯着被揽在姜子邵臂膀下的柳清明。
　　“看什么哪，都不认识柳学霸吗？”姜子少抬起一边的眉毛，扭头似笑非笑地看了一眼紧挨着他身体僵硬低垂着头看不清表情的柳清明，好心情地向众人解释，“看到没，这位就是大名鼎鼎的柳大才子，那成绩可是常在榜单上挂着，今有幸赏脸来陪我们哥几个吃饭，你们接着吃，吃完就滚，可别打扰了我们用餐的好兴致。”
　　一边说，一边拽着柳清明来到了他的专用餐桌前，此时相邻的桌子旁已坐了几个人，都拿眼盯着柳清明，一个人拿了饭卡去取菜，柳清明在众人的注视中呆立着正不知所措，便被姜子邵一把摁坐在了他旁边的椅子上。
　　堪称丰盛的菜肴很快摆满了桌子，最后是饮料和罐装冰啤，柳清明瞬间瞪大了眼睛---“在校生怎么可以喝啤酒？学校餐厅怎么可以卖啤酒！”
　　“土鳖，嘴张那么大干嘛？没见过啤酒吗？不让老子们出去，要是再连这点副利都没有，老子们早闹绝食了！”黄毛乔龙飞兜头给了柳清明一巴掌，不屑地嘲讽着，边打开了一罐冰啤冲柳清明递了过来，“喝吧，喝到邵哥消气为止！”
　　“我不会喝酒。”柳清明下意识的往后躲去。
　　“你不喝?”姜子邵扭头盯着柳清明，面露不善。
　　“ 我---我---真不会喝酒，我刚真不是故意撞你的---”柳清明的脑袋被刚才的一巴掌拍得嗡嗡直响，望着送到眼皮子底下的啤酒，他本能地喃喃拒绝。
　　“你他妈这给脸不要脸的东西！真有个性诶，老子今天非得让你喝痛快了不可！”姜子邵变了脸色，他腾地站起身来，一把揪住柳清明的头发强迫他仰起脸，抓起桌上的啤酒硬磕开柳清明的嘴巴灌了下去。
　　啤酒特有的味道讯速在嘴巴里漫延，夹杂着嘴唇破皮带来的疼痛，吞咽不及的柳清明剧烈咳嗽起来，他开始激烈地挣扎，拼命挥舞着手臂想挣脱钳制--“啪”的一声脆响，姜子邵脸上挨了一巴掌。
　　餐厅里一下子安静下来，学生们的表情变得目瞪口呆，姜子邵也停了手中的动作，一脸的震惊和不可置信。柳清明此时已顾不了许多，他趁着姜子邵呆滞的瞬间猛然挣脱向着餐厅的大门跑去。
　　回过神来的姜子邵面色狰狞，迈开长腿追了出去，堪堪跑到门口的柳清明只觉得头皮一紧，接着便被一只大手扯着头发向后拖去。
　　在学生们各种目光的注视下，柳清明半仰着面孔被拖动着脚步踉跄地向后倒退，几步之后，一只手伸出来摘掉了他的眼镜，在柳清明还没反应过来将要发生什么事情时，一盘热乎乎的东西狠狠地倒扣在了他的脸上，热辣辣的汤汁一下子淌进了来不及闭合的眼睛里，在柳清明痛苦的挣扎呼叫中，各种菜食汤汁向他的脸上不停地拍打过来----良久，在柳清明感到自己已经无法喘息，几乎要窒息时，姜子邵终于松开了手。
　　失了支撑，被饭菜裹得变了模样的柳清明瞬间向后倒去，后脑重重地摔在坚硬的防滑瓷砖上，鼻子眼睛里的辛辣和着喉咙里倒呛进来的食物，让他张大了嘴巴急促而又困难地呼吸着，柳清明顾不得后脑部传来的阵阵晕眩，他艰难地翻过身去，在一片压抑的唏嘘声中趴伏在地上，用手臂和肩袖擦拭着自己的脸庞及眼睛。
　　被强烈刺激的眼睛里眼泪奔流，混合着饭菜的各种气味，柳清明用岔了调的声音剧烈地咳嗽起来，还没来得及顺畅地咳出倒呛进喉咙里的东西，一只脚伸出来踏在了柳清明已经肿起来的后脑上并用力向下碾压，柳清明大张着嘴巴，喉咙里发出了痛苦的伴着异音的喘息，憋得有些扭曲的脸孔被重新压回了一片狼籍的沾染着各种汤水菜肴的地板上，他紧闭着依然涩痛难忍的双眼，身体上方姜子邵那低沉阴鸷的声音重重地敲击着他的耳膜：“土鳖，老子真是看走了眼，你他妈居然敢打老子的脸，谁他妈借你的胆子?今天老子手下留情,你给老子听着，以后你见了老子要躲着走，别再让我看见你，否则我见你一次就揍你一次，揍到你退学为止。”
　　骂骂咧咧中，柳清明头上的脚终于挪了地方，接着身体被用踹麻袋的方式又重重踹了几脚，直到柳清明痛苦地卷缩在地上变成一只泥泞的虾球，姜子邵才停了手，在他的他余光扫到了柳清明那古懂般碍眼的眼镜时，姜子邵抽搐着嘴角一脚踏了上去，望着脚下变了形的，没了镜片的黑色镜框，意犹未尽的姜子邵终于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的肚子已经发出抗议了，他拍了拍巴掌，扫了一眼餐厅里那些表情各异的学生们，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奔着重新端上了饭菜的餐桌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