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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弃子无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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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岚国天宗元年除夕夜,盛京格外的热闹。新皇登基,大赦天下,普天同庆。
盛京郊外的一座废弃别庄,荒无人烟,在冬季凛冽的寒风下更显萧瑟。
被平南侯府的人送来这里已经近一个月了,没有任何人来看过黎昕,虽然隐隐有预感,但他仍然固执地抱着一丝希望。
两个月前,他将伪造的通敌叛国的书信放置在瑾王楼澈的书房,睿王楼宇告发,楼澈被先帝从前线召回并关进了天牢。
之后,先帝身体每况愈下,弥留之际将皇位传给了楼宇。
自楼宇登基那天起,黎昕就在等,等那个男人兑现诺言接他进宫,但一天天过去,却没有迎来任何消息。
一个月前,瑾王府被封,他身无分文,无处可去,便回了平南侯府,却连大门都没能进去,直接被送到了这座废弃的别庄。
侯府只给他配了一个哑么么和两个护卫,哑么么只会做些粗茶淡饭,给他端来的都是些残羹冷炙。屋里烧的是劣质碳,每日不仅乌烟瘴气,而且还不保暖,他每晚盖着散发霉味的旧棉被,没几日变染了风寒。
不过一个月,昔日面如冠玉、眉若流星的瑾王妃便落得瘦骨如柴、面黄肌瘦。黎昕从最初的不敢置信渐渐趋于冷静。
黎昕自小心思玲珑剔透,又怎会不明白这前因后果。从前便隐隐察觉楼宇的不妥,每次只有在有求于自己时才会温言暖语,等目的达成便将自己扔于脑后。只是自己痴心暗许,习惯性地忽略这些罢了。
今日是除夕之夜,哑么么并没因这特殊的节日而对自己好一些,饭菜依旧食之无味。
黎昕躺在床上,闻着刺鼻的烟味难以入睡。庄子外间歇地传来爆竹声,远远地,只能听到闷响,应该是附近的庄户。
迷迷糊糊间,黎昕突然被屋外纷乱的脚步声吵醒。起身望去,屋外火光映天,被吓了一跳。仔细看看才发现是有人举着一簇簇火把。
终究还是来了,黎昕思量着。
碰的一声,原本就不太结实的门一下子便被撞坏了,要倒不倒地挂在门框上。
打头进来的两个护卫一左一右站在门口。
黎昕朝门口望去,眼中带着自己都没有察觉的期盼,却再来人进来的瞬间被浇灭。不是,不是他。
进门的是黎昕的长姐黎悦,一袭深紫色宫服,外罩一件兔皮披风,洁白无瑕,看着柔软舒适。翘鼻高挺,薄唇浅红,梳着飞云髻,头戴金步摇,一副大家闺秀的模样。
黎悦一进门便四处打量,似是被屋中的烟气熏到,边拿手中的锦帕捂着口鼻,边吃惊地斥责身旁的婢女:“怎么能让昕哥儿住在这样的地方?还有这碳,仔细熏着昕哥儿。我让你好好安排,你就是这么安排的?”若是忽略其眼中的蔑视于不屑,倒真像是一副姐弟情深的温馨场面。
黎昕只是静静地望着她,像是没有听到一般。
“呵,倒是忘了昕哥儿蕙质兰心,在你面前哪儿用这样啊!在宫里待着,整天端着倒是没了以往的随性。”话中不难听出一丝炫耀和得意。
黎昕依旧沉默。
“皇上没来,昕哥儿失望了吧?”黎悦也不在意,自顾自地说着,“你也不能怪皇上,皇上可是刚刚登基,政务繁忙,顾不到你。即使不忙,毕竟你是罪臣之妻,皇上也不可能屈尊降贵的来见你。你说,是吧,瑾王妃?”
“哎呦,差点忘了,你现在已经不是瑾王妃了。”说着从袖中取出一张纸,“这瑾王爷待你还真是不薄,怕你受到连累,硬是写了份和离书求皇上放过你。”
黎昕蓦地看向那张纸,眼中带着不可置信。这些日子,他刻意忽视,不去想那个沉稳俊逸如刀刻般的男人。
乍一听到那人的消息,除了慌乱,还有无尽的内疚,若不是他,那个男人不会背负莫须有的罪名,身陷囹圄。
“你说,若是瑾王爷知道自己奋力维护的妻子便是让他一败涂地的人会不会后悔保下你?”黎悦笑意吟吟地讽刺道。
会的吧,会恨不得把自己千刀万剐吧。不,那个男人那么聪明怕是早就知道了吧。那为何还要这样对待自己。
“昕哥儿啊,你不会到现在都认为你嫁到瑾王府是个巧合吧?”黎悦不动声色地扔下一道轰雷。
“你……说什么?”黎昕艰难地开口。成婚之时的一幕幕浮现眼前,他突然很害怕听到黎悦的答案。
“哼,当时先皇赐婚于你不过是因为惠欣长公主和你母亲是手帕交。皇上可从来都没想过要娶你。不说你和你舅家关系不亲近,就凭你在侯府可有可无的地位,父亲怎会因为你全力支持当时的皇上。没错,出嫁那天的事不是偶然,那都是皇上和父亲计划好的。”
“就算你是侯府嫡哥儿又能怎样,可惜了咱这京城第一哥儿,被父亲当成了弃子。呵呵呵……”黎悦恶意地嘲讽道。“不过,你也不是毫无用处,至少帮皇上扳倒了一大劲敌。哈哈哈……”
黎昕早已瘫坐在地上,面色惨白,身子抖如筛糠,眼中蓄满了泪水,不住的摇头,不愿意相信所听到的。
原来一切都是自己自作多情,自己眼中的爱情、亲情不过是他们为达到目的设下的诱饵。一步错,步步错,终是将自己诱进了陷阱。
还有那个男人,也被自己推入了万丈深渊。
“王爷……皇上要把王爷怎样?”黎昕跪着爬到黎悦身旁,眼带一丝期盼,抓着黎悦的披风犹如抓着一把救命稻草。
黎悦一脚踢开黎昕,像是踢开什么脏东西一般。
“可笑,你以为皇上会放过瑾王不成,不过是三尺白绫一杯毒酒的事。”
是啊,怎么可能会放过。黎昕趴伏在地上,好似感受不到地面的寒气,无声地流着泪。
他悔恨,他不甘,可又能怎样,时间不会倒流,做错事不能重来,他无能为力。
“你也别担心,好歹我们姐弟一场,定不会让你辜负瑾王爷一片深情。这人世间你们活不了,那就在阴间做对鬼夫妻吧!”黎悦恶狠狠地说完向站在门口的护卫示意。
两个护卫抬起黎昕的头,掰开他的嘴巴,黎昕还未挣扎就感到了进入喉间的液体,随之而来的是脸上刺骨的疼痛。他双手掐着脖子,好似经受巨大的痛苦,喉间传出“嗬嗬”声。不消片刻便没了生息。
“可惜了昕哥儿这副好相貌,长得好看又如何,可惜你命该如此。别怪姐姐心狠,要怪就怪你投错了胎,生错了人家。”黎悦说完一刻未停,带着侍从转身而去。徒留下死不瞑目的黎昕和终于倒塌的门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