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检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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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她而言，减肥是会上瘾的，而让她迷恋上的是杨遇看着她笑，说她这样挺好的样子。
去年她减肥的时候，隐隐感觉到不大对劲，胃痛已经有了征兆，只是她没太放在心上，去药店随意买了胃药吃下，忍了一晚上就过去了，在今年年初的时候，她减肥节食更加疯狂。
去年她毕业之后便开始工作了，在一家普通的公司当文员，一个月领个二三千块钱的工资，可是刚开始就业的压力，让她的体重不知不觉又偏离了轨道，她发现自己重了十几斤的时候，惶恐得不得了，那段时间就算是工作，她一天也只吃一小碗麦片，其他什么都不吃，连水都是定量地喝，每天都踩在电子称上观察着体重的变化，为了瘦下来半斤而高兴喝彩，为了重了二两而郁郁寡欢，终于有一天，她在办公室整理着资料，就那么疼的倒了下去，人事不省······
医生进行了胃部检查之后，推测可能是胃出血，但是具体的情况要等其他检查出来了之后才能断定，安九月当时就在心里咒骂了那医生，完全是趁她昏迷，把她当羊宰，她醒过来的时候，手里就已经拿着五六项检查结果，敢情这还不是全部，还有其他的检查结果没出来，她一个月就那么点工资，要给读研的杨遇打一千块，再交了房租和物管费，她就没剩下多少，这么一折腾，她真不知道自己下个月的日子怎么过······
杨遇读研很辛苦，要打工挣钱，还要跟着导师做研究，她本来还打算这个月多给他打几百块钱的，可现在，唉······
医院的检查结果出来是第三天，查出来胃部已经长了一个不小的恶心肿瘤，医生要让她把家属叫去，才肯告诉她检查结果，她看到医生一脸郑重的样子，有些忐忑，思来想去，决定趁着刚好是周六的时间，把杨遇叫来了，医生单独跟杨遇说了病情，出了诊室，木愣愣地对在外边等着的安九月说了一句话：“叫你爸妈来一趟吧。”
后来，安正淮和许玉岚急匆匆地从乡下赶来，许玉岚看见她的第一眼，便拽着瘦的只有九十斤不到的她大喊大哭：“你成天叫着喊着减肥减肥，你非要把自己的命都丢了，你才甘心是不是！我的月牙儿啊，你怎么这么傻啊，你好好的就好，胖又有什么关系啊······”
声音渐渐小了下去，只剩下哭泣。
安九月便开始住了院，杨遇也比以前对她耐心了许多，至少每周都会来个两三次，在医院待个一两个小时。
安九月很长一段时间里都没能接受自己得了胃癌这个事实，她老是在想，应该是医院弄错了，或者说那个肿瘤根本就是良性的，她还那么年轻，她明明只是偶尔会犯点小胃病而已。
在医院一住就是一个多月，每天都支付着大额的住院费和医药费，她几次躲在门后边，看见爸妈在病房外边，从兜里把钱掏出来，一张一张摊平，捏在手里一点一点地数着，数完之后便低着头唉声叹气，又商量着第二天去那个亲戚家借点钱。
后来，杨遇来看她的次数越来越少，每次来的时间越来越短，有时候待不到十分钟就会接到电话，然后他便一脸抱歉地看着她，她就端着笑脸对他说：“你有事情就去忙吧，我不要紧的。”
她在逞强，她怕自己把他抓紧了会让他走的更快。
距离上一次杨遇来看她已经是上个星期的事情了，一天天的等待，一天天的绝望，她现在不乞求他能来陪着她，她就希望能再看看他，几分钟也好，毕竟她没有多少个几分钟了。
安正淮追着许玉岚出去之后，没过多久，梁医生就带着两个护士进来，因为整个病房里，只有她一个人的病是最严重的，所以梁医生每次都先进来问问她的情况：“你今天看着精神挺不错的，听护士说昨晚上没有来给你打止痛针，昨晚上睡得怎么样？”
“还好，胃没有痛。”安九月盯着梁医生旁边正在记录病情的张护士，开口问：“今天早上不用吃药吗？”
梁医生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说：“今天上午要给你做个检查，暂时不吃药，等着检查完了，我再让小张给你把药送过来。”
这一个半月以来，她都已经麻木了，医生让吃药，她便吃药，让她做检查，她便乖乖去做检查。
去检查室的路上，她跟在穿着白大褂的张护士身后，想了想，还是问到：“我这是要去做什么检查？”
“B超。”
安九月虽然不是学医的，但也知道B超是用来检查什么的，她连忙拉住张护士问：“我为什么要去做这个检查？难不成我还能怀孕或者是有什么妇科病？”
“你怀没怀孕，有没有妇科病，做了检查就知道了。”张护士从她手里抽出了自己的胳膊，继续往前走，“你赶快些，不然一会儿门诊科开始上班了之后，做检查就得排长队了，检查科比门诊科早半个小时上班，这会儿去正好。”
安九月两眼空洞地跟着她走了，怎么上的仪器台，怎么做完检查的，怎么从检查科回到住院部的，她都不怎么记得了，她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张护士给她送药过来，顺便就把B超的检查结果也给她送了过来。
她一手捏着“妊娠九周”的检查结果，心里一时间不知是悲是喜。
医生告诉她，这样的情况很不利，后面再跟她说了些什么她记不清了，也听不进去了，双眼只一直盯着检查单子上的“妊娠”两字。
她想起在她检查出胃癌前两个星期，那是她最高兴的一天。
杨遇对刚好瘦到了两位数的她求了婚，虽然算不上什么讲究排场的求婚，只是跟她看了一场电影，在乌漆墨黑的电影院里，对她说：“九月，我们结婚吧。”
可是她便在那天把自己交给了他。
现在，她害怕，她恐惧，她的内心在反复不停地告诉她，他离他越来越远了，他不会再要她了，他不会娶她这么个要死的人的，可是她还是抱着一丝希望，希望他能圆了她这辈子最后一个愿望。
还有这个不是时候也无缘来这世上的孩子······
她鼓起勇气给杨遇打了电话，响了很久都没有人接，最后无人接听而挂断了。
她不死心，咬了咬牙又打了过去，这次接通了。
“喂？”
她立马听出来电话那头不是杨遇，是另外一个男生的声音，她猜应该是他的室友吧，吞吞吐吐地说：“我、我找、杨遇。”
“杨遇，他啊，你等会儿。”电话那头喊了几声，又转回来接电话，还是刚才那个男生：“今天大家伙儿出去聚餐庆祝，杨遇他喝多了，刚才被扛回来，现在这会儿躺在床上醒不过来，你看，要不明天他清醒了我再让他给你回个电话？”那边的商量的语气到。
安九月心里凉凉的，她自己也不知道是为什么，自己却似乎并不是那么难过，她没有抓狂，也没有流泪，她只是感觉胸口冷得很。
也许是因为这样的事情她都已经习以为常了，习惯了，也就不是那么难以接受了。
“喂？你听得到我说话吗？要不这样，我去叫他起来？”男生试探地问。
“不、不用了、不用了，我、我、我打错了。”安九月迅速地挂断了电话。
出去聚餐？庆祝？
安九月不由一笑置之，苦涩在嘴角蔓延开来。
傍晚的时候，许玉岚拉着脸和安正淮一块儿回到病房里。
许玉岚站在门口看着安九月什么表情都没有，脚下步子一步都没挪动，安正淮推了推她的肩，小声说：“你这么大把年纪了，还和自己闺女斗气，算怎么回事？别人看见了是要笑话的，看你这老脸往哪里搁。”
安正淮软硬兼施，许玉岚平日里是个爱面子的人，就算是在家里有矛盾，在外边为了面子也会装作没事儿人一样。
许玉岚手里提着一袋子香蕉苹果什么的，走到安九月病床前，刚把手里的东西放在一边，便听见自己闺女说：“妈，我错了，不该那样说话，惹你生气，惹你伤心。”
说完，安九月就扑进许玉岚怀里，双手揽着她的腰，像小时候一样，满是撒娇认错的样子。
如果她不久于人世，至少她不想在最后还让她妈生她的气。
“你知道就好，明知道我不爱听你说那些话，你还老是拿来惹我恼。”
许玉岚恼她也是有原因的，许玉岚在生了她之后，又怀过一个孩子，只是当时因为是老师的原因，再加上安九月小时候吵着闹着不要弟弟妹妹，许玉岚和安正淮便没有要那个孩子，那次许玉岚伤了身体，便再也没有过孩子，因着只有安九月这么一个闺女，没给老安家继承香火，老家的爷爷奶奶一直都不待见许玉岚这个大儿媳妇。
随着年纪大了之后，那件事情就是许玉岚心上的伤疤，没人敢提。
许玉岚搂着女儿消瘦的肩头，什么时候都瘦成了这个样子，心下一酸，眼泪就掉了下来，这么些天，她几乎天天都是哭着过来的。
安正淮过来抱住抽泣的母女两，好一阵才算是消停下来。
没过一会儿，安正淮从裤子兜里掏了半天，拿出一张清单来，问：“月牙儿，今天医生让你去做了什么检查没有？怎么我去交钱的时候，清单上多了一个B超？是不是医院弄错了，多收了我们钱？”
安正淮是个老实巴交的人，每次让交多少钱就交多少钱，可是回来之后，都会挨着挨着把那些项目都仔仔细细看一遍，还把金额都加一遍才放心。
“爸，可能是弄错了，明天医生来的时候，问问他好了。”
安九月撒了谎，虽然面不改色，心里却是紧张得很，她从小就没对爸妈说过谎话，生怕被拆穿了。
安正淮似信非信地点了点头，就走回到自己那张靠椅上坐下了。
半夜，宁静的医院突然响起了一阵局促的警铃声，住院部整栋楼都开始沸腾起来，医生护士上上下下跑个不停，安九月被紧急推出了病房，她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她看着周围的人一阵慌乱，妈妈无力地坐在地上大哭，一直大喊着“月牙儿”，爸爸也没有再宽慰妈妈什么，整个人都像是瘫软了一样，在那张躺椅上默默流泪。
她明明还有意识，她能知道周围发生的一切，却始终没有办法醒过来。
她看见医生反复电击她的身体，可是测压仪始终还是一条平稳的直线，原来，自己真的就这样死掉了，明明几个小时前她还在跟爸爸说她明天想吃医院楼下早餐店的小笼包，明明睡前她还跟妈妈说想找个时间回老家看看，几个小时而已，也不过是几个小时而已，自己就这样让人措手不及地死掉了······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检查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