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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二十六 神仙道 ...

  •   齐云山颠,云雾蒸腾,霞光璀璨,偶有一行仙鹤飞过,留下几声鹤戾,一派仙境的祥和之境。

      然而,大殿广场上,砖石零落,草木遍地,到处都是翻滚哀嚎的道士,直让仙境变成了人间流氓聚殴后的菜市场。

      我仍旧立在原地,看着这一地凌乱,神思有些混乱。

      从宫九那句不着边的话说完,到他的拆迁工程结束,好像只不过是弹指一挥间,我记得这群小道士全体杀气腾腾的冲了过来,又被宫九爆发的妖气全部弹了回去,各个不同程度的砸中各个角落,人也摔伤了,房屋也毁损了,气的殿前老道拔了剑便开始比划着念咒。

      大敌当前,这老道士居然还能慢条斯理的打太极,谁会给你这个咒术完成的机会啊,你当你的敌人都是谦谦君子吗?

      我深深的叹了口气,宫九却当真给了老道士比划念咒的时间。

      广场之上的砖石,忽而变换了色彩,太极阴阳在脚下流动,待八卦金光腾起之时,宫九拍手笑道:“这才有点意思。”

      我看着身周流转的金光,发现这光束,竟是一个个看不清的古老文字,文字之上蕴含着变幻莫测的力道,或虚或实,一直随着文字的流转,变幻不停。

      这看来,像是一个阵法,那老道士,确实有点门道。

      我看了看身旁的宫九,他同时亦看了我一眼,笑道:“莫担心,这是收妖的符咒,与人无害。”

      我转过眼,不再看他,说道:“你还是先操心一下你自己吧。”

      宫九忽而搂住我,在我面上亲了一口,说道:“你能关心我,我很开心。”

      我推开他,说道:“你赶紧去死吧!”

      他笑道:“你这心口不一的毛病,可以改改了。”

      我一抿唇,不再说话,他哈哈笑着,忽然一跺脚,地面顿时向如蛛网一般的裂开,往四面八方迅速延伸。

      龟裂的缝隙中,有一股强横的力道,冲涌了出来,我看不见那到底是什么,却能感受到金光构成的字符,正被这一股力道冲乱。

      符咒由单独的字,组合而成,只有按照顺序拼合在一起,才能将字符内流转的伏魔之力,尽数导出。

      然而,那老道的道行看来还是太过浅薄,宫九不过是跺了跺脚,便将他念叨半天才划出的符咒,冲的乱七八糟。

      流转的字符被宫九的力道冲击的完全扭曲,拼接不上,字符内蕴含的威力亦锐减成了零碎的微光。透过这些歪七扭八支离破碎的符咒,我看到殿下的老道已捂着胸口瘫坐在了地上,面色死灰,心里不禁有些过意不去,觉得无端端给他们招惹来如此一坨大麻烦,实在是祸从天降,倒霉透顶。

      宫九拂袖,扫开了遮挡在他面前的几行字,我又看到他背后虚无的羽翼跋扈的伸展,几乎盖住了整个广场,随意的抖动,当即拨弄出狂乱的飓风。

      这忽来的风,彻底吹散了广场上残留的符咒,更将场上的人们,吹得东倒西歪,大半都龟缩进屋,不再出门。

      我抓住宫九的衣袖,说道:“行了,够了。无怨无仇的你不要太过分。”

      宫九道:“你不是想让他们杀我吗?我不过分点,他们又如何能拿出看家本事来杀我?”

      我看看四周这满地狼藉,说道:“你这完全就是在欺负人。懂什么叫士可杀不可辱吗?你这般肆无忌惮,就当真不怕天谴吗?”

      “天谴!?”宫九呵呵一笑,说道:“这不就是你一直希望的吗?我说过,你想做的事,我都会为你办到,无需活的那么累,你只用美就好。”

      “不可理喻!”我一扭头,转身即走。

      他拉住我的手,说道:“等等,还没吃饭呢。”

      我无语凝噎,深深感慨自己怎么会招惹上这样一个没心没肺无法无天的怪物,拉扯了半天,没能挣脱,我瞪着他说道:“修道中人都是不吃饭的,就算让他们做了,也一定难吃的很,还不如下山去吃火锅!”

      “火锅?好,咱们这就入川!”他抓了我,立即的腾空而起,我回头看了一眼刚才还庄严巍峨的道观,只觉印入眼里的残垣断壁,是如此的萧瑟凄凉。

      他这几千年,不会一直都是这般嚣张跋扈吧,在他年幼之时羽翼尚未丰满,如此的性子又怎能安然活到今天?

      这个妖怪,也许并不如我所想的那般没头没脑,所谓物极必反,他越是随性,便越是表明了他的深不可测。

      有他跟在身边,想杀他的可能性基本为零,找个什么办法甩掉他呢?

      我看着他的身影苦思,他回头瞧了我一眼,说道:“你又在想什么?可是又琢磨出了什么新方法来杀我?”

      我转过脸,看向别处,说道:“修道中人在你面前都如此不堪一击,我还能有什么办法。除了苦恼,我还能想什么?”

      他笑道:“齐云山在修道门派之中,并不算是最厉害的,我告诉过你,真正的高手,都在华山,那里灵气充裕,并且还有一处神迹,据说谁能寻得此神迹,谁就能修成天上剑道,直登青云之上。”

      神迹?

      我心里一震,想起了少爷说起的关于杨清风坐化成仙的传说,不知不觉又开始回忆那一世在剑冢隐居之后的事情。

      杨清风的那一世牵扯的人着实太多,过的稀里糊涂,结果是不知如何收场,只能狼狈逃离。他在剑冢悄然消失,没有人知道他最后结局如何,就连我也几乎忘记了走的那天,究竟留下了怎样的一些痕迹。

      云影儿的离去,是自杀,自崖上跳下,魂魄回归,身躯自然是粉身碎骨,零落成泥。

      云霜散尽神力,由神成人,自杀之时,不过是个普通人的躯体,与常人并没有什么不同。

      而杨清风,既没自杀,也没散失神力,身躯与魂魄同时归于虚无,是不是真的留下了一些神力,附于剑冢诸剑之上,揣着他心中的遗憾和对风清扬的承诺,守护在华山之内?

      可宫九所说的修仙门派,应该源自更遥远的时代,杨清风才消失了多少年,又怎能算的上是神迹?

      那剑冢记载着无双的御剑之术,与齐云山那老道冗长的符咒完全不可同日而语,一旦现世定然会引起修道中人的争抢,云霜那一世恰恰印证了这一点。

      那么,所谓的神迹,或许,依然存在与剑冢之内,也许比云霜的时代更为久远。

      那究竟,是什么?

      为何我与剑冢渊源如此之深,竟会不知道其内还有什么神迹的存在?

      “你在想什么呢?咱们到了。”宫九忽然出声,拉着我往地面沉落,我问道:“华山的修道门派,是何时成立的?为何民间并无传言?”

      宫九道:“民间能有什么传言啊,既决议修道,那便是弃绝红尘,从此与世间再无瓜葛,自然不会与凡人有什么交集,又哪里来的传言?所谓的传言,都是一些凡心未定的弟子,不能继续修道,便只有回人间继续他们未了的尘缘,说白了,那些人都是被修道门派赶出门的弃徒,已不算真正的修道中人了。”

      我问道:“那你又算什么?”

      宫九道:“人修行,是为了成仙,断情弃爱,跳出六道轮回,与天地同寿。而妖,本就在六道之中,因有灵智,却又与人不同,才被称为妖。妖与人,其实并无任何分别,只因妖比人强,人才会惧怕妖。你总说妖不懂情,我且问你,你所见过的每一个人,都当真懂情吗?”

      我一怔,竟无法回答他这个问题。

      宫九轻飘飘的落下地面,牵着我的手,往山外走去,说道:“你是人,自然总是站在人的角度考虑,但你真的了解妖吗?六道众生皆有轮回,妖自然也有自己的因果轮回,又为何不能有七情六欲?”

      我低下头,问道:“可妖与人毕竟不同,与人结合的妖,与妖结合的人,有几个能有善终?”

      宫九道:“情之一物,向来不能自己,爱了就是爱了,管他会有什么结果,只要在一起会开心,又为何不在一起?至于将来会怎么样,将来再说。何必为一些还没有影子的事情,担惊受怕,影响自己的心情。”

      我问道:“你真的不怕死吗?”

      他看着我笑道:“我已不知自己活了多少年,什么事情都尝试过,就是没试过死是什么滋味。我到是很期待,你能想出什么法子,真的杀了我。”

      这人难得说点正经话,但没多两句,就又开始疯言疯语。

      我叹了口气,不再理他。

      他握紧我的手,说道:“怎么了,是不是有点不忍心杀我了?”

      我转过头,说道:“跟你说话实在太累,让我静静行吗?”

      他笑道:“好,不说就不说。”说完,他打了一个响指,我一顿脚步,立即低头,发现自己身上的衣服,果然又换了一套。

      “宫九,你再随便换我的衣服,我真的杀了你!”我气的不知该要如何表达了,唯有使劲甩开他的手以示愤怒。

      他环住我的腰,吻上我的脖子,说道:“我答应过你,下山之后,给你换套衣服,自然是要说话算话。”

      我使劲挣扎,恼怒道:“你经过我的同意了吗?”

      他问道:“怎么,你不喜欢?那我再给你换一套?”

      我身子一僵,连忙说道:“别别别,别再换了好吗?你想让我穿什么我就穿什么,但求你不要亲自动手了行吗?”

      宫九笑道:“好。”

      我松了口气,手又被他攥在了手心,如此手拉手的下了山,没多久居然进了成都。

      他对这地方可谓是轻车熟路,带着我在大街小巷上不知怎么的拐了几个弯,便找到了一家生意非常红火的小店。进门,找位置,点菜,一切平常的像是在自家门口的豆花摊上喝豆花。

      与他共座一张饭桌,我十分没有胃口,随口说了一句要吃火锅,他还真的把我拉到了川中火锅店,也不问我是否吃得惯辣椒,便点了一整锅的红油。

      于是,我更加的没有胃口了。

      “你为什么不吃?”宫九叼着筷子问的一脸天真。

      我看着一碗红堂堂的辣油,嘴角抽了抽,说道:“我怕辣。”

      他笑道:“怕辣你还点名的要吃火锅,早就说你要改改这心口不一的毛病了。”

      我瞪了他一眼,说道:“我随便说说,你干嘛要当真?”

      他笑道:“原来,你也懂得开玩笑。”

      我低声嘟囔道:“要不是你,我现在还不知道有多快活呢。”

      他微微一笑,喊了店家端上来一碗清水,说道:“这里的火锅,不辣不好吃,你要怕辣,在水里涮一下就好。”

      我看着那碗水,说道:“不必了。”

      他笑道:“我喂你可好?”

      我连忙埋头于饭碗,说道:“寝不言食不语,吃你自己的饭,别再废话了!”

      他笑着,果然不再说话,只是给我夹菜的时候,会很小心的虑去辣油和花椒,在水中过一遍,才置于我碗中。

      这顿饭,我吃的很不是滋味。对宫九这种近乎宠溺一样的关爱,实在是承受不起。

      我参不透他究竟将我当成什么,玩物?宠物?试验品?

      各种思绪在脑中盘旋,唯独不肯去想他是否真的爱我。

      若是他这般随性的捆绑,便就是爱,那被他爱上的人,当真是太可怜了。

      我深深的叹息,为自己的不幸,感慨万千。

      他看着我,眼里有灵光冒出,我一皱眉,不知他又在使什么妖术,当先的反应是抓紧了自己的衣领。

      然而,他好像是什么都没做,只是意味深长的一笑,便移开了视线。

      我不明所以,问道:“你又在搞什么?”

      他答道:“食不语,先吃饭。”

      我讨了个没趣,放下筷子,说道:“吃饱了。”

      他问道:“那你接下来,想去哪里?”

      我想了一下,问道:“你说的华山神迹,到底是什么?”

      他放下筷子,正了脸色,说道:“你可听说过沉香劈山救母的故事?”

      我点点头,问道:“跟那个有什么关系?”

      他说道:“传说自然是不可信的,但沉香劈山却是真的,只不过,他用的不是斧,而是剑。”

      我一怔,问道:“你是说,华山之中,有天人的剑法?”

      宫九点点头,说道:“这个故事,其实应该倒过来。神仙恋上凡人,最终不过是堕入轮回恢复凡人之身,但神仙过惯了天上简单的日子,可以享受人情的美好,却未必承受得了人情的善变。从天上下来容易,再回天上,那就没那么简单了,所以,天女在轮回之前,为她的后人留下了修行成仙的方法,并要求她的后人不可离开华山禁地,与凡人接触。”

      他顿了顿,又说道:“神仙的头脑就是简单,被凡人骗失了仙身,不检讨自己愚笨轻信,却怪罪凡人人心险恶,殊不知人心本就大多浅薄利己,生活不易,又哪有那么多大公无私的圣人。为此怪罪凡人,她会落得如此下场,实属活该。她的后人受她教化,一心认为凡尘肮脏混乱,天上才是最清静无垢的所在,虽按她的法子修习了天人的剑法,却失了仙人应有公明清正。带着偏颇的执念去修仙,如何成仙,即便有了高深的修为,也只能越发偏执,堕入魔道,重入轮回。那个劈山的故事,其实是天女的后人修仙不成,发了疯,一怒之下以兵解之力,将华山当成了出气筒,劈了开来。那一举,不知伤了山中多少无辜生灵,罪恶累加更与仙道无缘,从此往后,他们生活的地方,便与人世彻底隔绝开来,被世人称为了剑冢。”

      我听的完全愣住了,对于历史被改变这个现实状况,我已很有心里准备,却没想到,很可能是现实的传说,却向另一个极端,发展成了另一种纯故事的状态。

      这到底是什么原理?

      云影儿随随便便的一个想法,居然牵扯出了如许理不清头绪的事情。

      无怪天会发怒,这确实是我戏耍了苍天之上的众仙。

      我有罪。

      “其实,这都是传说,毕竟人能成仙的少之又少,而那些远古时就存在的仙人,又多为妖所化,与人并没有打过什么交道,自然是没有见识过人心的复杂。不过,在南宋末年,天女后人再度现身,到是引起了修道中人的兴趣,他们本欲在剑冢附近安营扎寨,怎奈那剑冢忽然被一场天火流星湮没,没人知道那天劫究竟为何而来,却让那些一门心思想修仙的家伙,确定了剑冢就是神迹所在。华山之中并无修仙门派,神迹谁都想参透,自然是谁都没法参透,各大门派碍于面子不能硬夺,便找了个什么防止魔道中人前来抢夺的理由,派了各自的高手镇守在周围洞府之内,一旦有什么风吹草动,各门派定会前来一探究竟。”

      他的话,说道这里,停顿了片刻,有些不确定的说道:“几十年前,听说剑冢出现了异动,有人催动剑冢之内的剑阵,以十分诡异的方法,扭曲了剑冢的时空,令剑冢凭空消失了。”

      我一惊,问道:“凭空消失?”

      宫九点头道:“是的,并非是结界,而是真的消失了。”

      我低下头,心脏砰砰跳的厉害,脑里越发的混乱,七拼八凑的到真回想起那一世临走时的情形。
      剑落如雨,光影纷飞,魂魄离体,身躯亦消散在失掉了压制的剑气之中。

      杨清风的神力,当真附着在了剑冢内的每一把剑上,他应了风清扬承传天人之剑,便化身为剑,护住剑冢,等待有缘人的再度到来。

      我的神啊!

      怪不得江枫会选择以凡人的身份去生活,这神力构成的身躯,一旦失了魂魄,就是一颗定时炸弹,随时都会爆出一场神魔大乱。

      那辈子果然是最会给我找事的一辈子,连死都死的这么有创意。

      这烂摊子,我该要怎么收拾?

      那剑冢,究竟被姓杨的那蠢货弄哪去了?

      真是个悲伤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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