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嫏嬛》黎卡薇

3、寂寞如初，人情如故

　　「三」
　　一只白鸽停在窗台上。
　　忌残打开了字条，惊了一下，看了一下藤椅上的嫏嬛。
　　“怎么了？”嫏嬛有看着他一种不祥的预感。
　　“我不在的时候，你要好好的活。”说完，放下了茶杯。
　　“你把话说清楚。”她急了抓住他的衣角。
　　他回头看了她一眼，说：“这一切都是个局，你我都是棋子，我们是不能动情黑白色，记住，我们之间，只是怜。如果，你能救出他，就……就……”
　　他说不下去了，转身离开了。她呆坐在椅上，她不知道将要发生什么，只是，那是嫏嬛从未在忌残眼里看到的惶恐。

　　「四」
　　皇宫还是皇宫，高墙还是高墙。围住一切寂寞的心。
　　事别六年，当初还是芽的桃枝，现在也结了子。
　　她在寝宫外看见太后在安详的睡着，心里酸酸的。太后是她除了爹娘在世上最亲的人，只是自己辜负了她的愿望。
　　今夜，皇帝在御妃那里过夜。御妃？她很努力的才想起来，当初的那个小小的贵人，六年之后，居然能承蒙圣恩。
　　她身着白绢衣裳，衣袂飘飘，面罩轻纱，形同一个鬼魅。隔着珠帘看着睡去的龙颜，其实她连皇帝长什么样都不清楚，前前后后近近远远的看过不到十次。就是这么一个连印象都没有的人，改变了她的一生。
　　他长得？倒是有点想玄瑟。这时她对皇帝的第二个印象。
　　嫏嬛静静的走到皇帝身边，举起匕首……
　　……
　　“谁？”
　　皇帝从梦中惊醒，大叫有刺客。
　　护卫从门外冲进来，却什么也没看见。御妃道：“皇上，您是不是发恶梦了？”
　　“不，朕感觉到有人要刺杀朕。”
　　说着汗珠从脸上大颗大颗的落下来，他那慌乱的神情，完全不像一个九五至尊。
　　最后，他在身后的柱子上发现了几个字：永宁宫见，绛。
　　这个扭曲的字甚至不成一个字，但他还是看出来了，那时一个绛。他拾回了原有的镇定，看着那一个绛字似乎要看出血来。
　　深深的夜，皇帝在永宁宫坐了两个时辰；那曾经灯火通明的地方，现在，除了他，谁也不曾来。
　　“绛！是你么？”他的声音抖了又抖，在窗台下站着的的人，背着月光。
　　“绛！你有什么要跟朕讲”他向那个人影走了过去。
　　“别过来，我不是绛妃。”女子的声音很轻，但在皇帝的耳朵里分明就是绛茗的声音。
　　“绛，朕知道你恨朕，怨朕，你的恨，你的怨，朕都能理解，可你为什么就这么走得不明不白？”
　　“皇上，您的爱，是三千人的，不是绛一人的，您的懂，绛要不起，也不敢要。”
　　“可朕……”
　　他的话话还未来得及说出口，一把剑就点在了颈上。女子的身影一步一步的迈近，女子说：“我不是绛妃，我说过的。”
　　皇帝一步一步的退后。在烛光下，她看清楚了来人的面目。
　　“嫏嬛——”他似乎已经忘却了这个人曾经存在过，突然想起不禁倒吸一口冷气。
　　“不错，我便是当初死在冷宫里的嫏嬛。”她淡淡的说
　　“绛呢？她失踪了六年，你把她怎么样了？”皇帝很清楚她二人的过节。
　　“你倒还念着你的妃，证明你不是个寡情之人。”
　　“朕本来就不是。”皇帝的话显得很没底气。嫏嬛冷笑一声：“那么我呢？那么那些死在冷宫里的女人呢？”
　　“你若是为此杀朕，朕无话可说。”皇帝有些恼怒。
　　嫏嬛收了剑，道：“皇上，我并不恨你，也不恨任何一个人。这都是嫏嬛的命，命该如此，又有何怨言。我是有一个家，可我还是孤苦伶仃，娘死了，爹也走了，在我还无法理解那些嫉妒和陷害的时候，它们就已经来到的我身边。它们可以使我永不超生，万劫不复。这深宫里的把戏您是懂的。什么时候我了了，也不会有谁记得，有谁难过，天地间，不过多了一缕青烟，除此之外，还会多什么？”她看着皇帝笑了笑。
　　又道：“您呢？您坐拥天下，天下之人谁敢与你说个不字？大殿之上，群臣之下，三宫之中，四海之外，其实，彻头彻尾的，您还不就是一个人。您和我的区别就在于，多了权势，更多了虚伪，您有什么真正属于自己的东西么？是那些假笑？还是那些虚伪？满朝文武与你话不投机，三宫六院与你同床异梦，你倒是说说，我们之间，到底是谁更可怜？”
　　他停了下来，从手中抽出半块残玉，递给了皇帝。
　　“您唯一拥有的，是绛的一颗真心，然而，您狠狠的踩碎了它。”
　　嫏嬛外门外走去。皇帝叫住她，急切的问：“她在何处？她怎么了？”
　　“她死了。”嫏嬛说时面无表情。
　　嫏嬛离开皇宫时，出动了大量的御林军。火把点亮了整个盛京城。她其实哪也没去，只是安静的躲在屋檐上看着这场笑话。
　　她记得前一天，她回到曾经住过的冷宫，那阴森森的旧舍里不知死过多少人。现在又多了一个。那便是绛茗；嫏嬛发现她时，脸上早已没了血色，仿佛要离开的样子。她不忍，在御医那偷了七八只人参喂她。
　　绛茗五岁进宫，是太尉的女儿。与皇上从小便好。那是个还在玩拨浪鼓的年纪，也只有她，才能和皇上做一个易碎的梦。作皇帝的女人是不简单的，太后就是一个例子，绛茗学会了心计，学会了在皇帝怀里做一只乖猫，在皇帝面前藏起自己的尾巴，在别人落下的泪跟前，偷偷的笑。绛茗告诉嫏嬛，为了在宫中的地位，她失去了亲人，朋友，孩子，到最后，连自己善良的本性也失去了。曾经他以为，为了自己心爱的人，什么都值得，可是这一切都是她自己一厢情愿。
　　嫏嬛问她，为什么会在冷宫里？
　　绛茗说：你走了，我就来了，我只是单纯的想不让皇上找到我。你知道么？死在我手下的，有多少女人？连我自己都不知道。嫏嬛，曾经，我和你一样，是那么的天真善良，为了他，我……可我最终还是没有得到他，他的心始终不是我的。所以我为自己的过去忏悔，我并不想多加解释。
　　但他疼你宠你，不就够了么？嫏嬛问。她是不懂的。
　　绛茗无奈的摇摇头：当你真爱一个人的时候，往往是说不出来的，那种痛和欢喜，有时候会溢于言表。你会变得很霸道，很不理智，你会单纯的只想要他，其他的，什么都不重要，嫏嬛，你知道，你为什么会被封为贵妃，而后又打入冷宫么？
　　嫏嬛也摇摇头。
　　绛茗又说：三王爷以前跟皇上是很好的，可是突然他们从小就爱为了一些东西而争论不休，这些吵闹，渐渐的，使他们的关系变得很让人无法理解，无论什么，只要可以比的，他们都会拿来比，纵然皇上没有民心，纵然三王爷没有权利，但他们也就这样抢了将近二十年，哪怕是一颗草，一朵花，值得他们争的，他们会去争。我不愿看到这样的皇上，那不是我认识的皇上。其实我们已经离那段童年很远了。是我是他都一样。
　　嫏嬛知道，自己也变成了那株草，那朵花。
　　绛茗黯然了，突然像想起了什么似的，抓住了嫏嬛的手，对她说：“嫏嬛妹妹，你恨我么？如果你恨我就杀了我，如果你不杀我，就请你带我走好么，我要离开这皇宫，再多留一刻我也不愿意了。”
　　带她走？是啊！自己以前是多么希望能有个人能带自己走，哪怕走不出那宫墙，哪怕走不出十步，但真的能有这么一个人在世上，就什么都够了。
　　嫏嬛带走了绛茗，带走了够她生活几辈子的财物，离开了这地方，她想，或许，以后再也不会来了，只是突然想起了太后，心又颤了一下。
　　御林军揣开了冷宫的门。带头的人，也只能看见桌案上那杯冷了的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