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番外 崔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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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谨常常觉得，那天看到的景况，自己也许这一生都不会忘记。
他推开门，满眼都是明晃晃的红，如此温暖令人迷惑。这样的洞房，熟悉，又陌生。多少次的洞房花烛夜了，却从没有哪次是像今次这样清醒的。记忆中的成亲，就是琐碎的应酬和忙碌，在整整一天的疲惫之后，有时候甚至都忘记了新娘子究竟是谁。醉酒，朦胧，大红的房间看不清那是谁的脸；上床，脱衣，永远是白生生的身子一样样的柔软。
但是今日不同了，他第一次娶个男人，第一次没有喝醉像这样清楚地知道洞房究竟是个什么样子，第一次，带着如此复杂的心情成亲。他不喜欢男人，甚至有些厌恶。本朝虽不盛男风却也并没有特别的排斥，很多富豪官宦府里都会或多或少地有几个男人。他有时候也会想不通，怎么会有那样的男人，以身侍人，甘居人下。同样都是男人不是吗，都应该有着同样的血性和尊严不是吗，却——
讨厌他们故作娇媚的风情，讨厌他们矫柔造作的柔软，讨厌他们一脸的谄媚和欲望。那人若胆敢硬要近他的身，就莫怪他出手无情了。所以他抱着成见进门，带着怀疑观察，下定了决心不碰那男人一下。不曾想，看到的竟是这样的一副光景。
房内红烛摇曳，大红的帘幕上绣得层层叠叠花团锦簇富贵金黄，大红的桌布轻垂拖地，上面摆放着一对白瓷小盅，被烛光映得也仿佛微微发出晕红的色彩，煞是可爱，大红的地毯延伸向四面八方。他仿佛受了什么蛊惑一样，机械地向前走了几步，终于看到了仿佛在世界尽头的那个人。
崔谨看着他，觉得周遭都静默了，只剩下那人的呼吸，温柔的旋律如同水波，从他坐得端正的身体中一圈一圈地漾过来。他只是那样安静地坐着，没有说话，如此温润宁和。在这躁热的大红色的回廊中，他是唯一的那一点安宁。盖头还是那样低垂着，随着他的呼吸轻轻地震动，汉白玉般骨节分明的细瘦双手覆在并拢的膝盖上，隐隐约约透明一样。
怎么会有这样的人呢？崔谨想，在我还没有看到他的脸的时候，就要被征服了。他坐得那样近那样近，触手可及的地方，却距离我那样远那样远，远到不属于这个世界。他只是在世界的尽头不经意地一回眸的工夫，被我看到了吧。
崔谨愣在那里，屏息静气，摇摇欲坠，直到一只手按在桌子上打翻了盛着喜秤的盘子坠在地上发出巨大的响声才反应过来自己的失态。他俯身拣起，颤抖着伸过去想要挑开阻隔他们之间的屏障。就在碰到的那一刹那，他又犹豫了，甚至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他在犹豫些什么。
他原本是没有打算要挑开的，连走近那人都没有想过，他安排好的情节应该是这样的：当他走入房间，那人自己掀开那块红布露出一张艳俗的脸，再捏着嗓子甜腻地叫了他一声“谨”或者其他的什么，然后扭捏着扑过来，于是他冷冷地呵斥他一声，将他让在一旁摔在地上。再然后警告他不要有什么非分之想，嘲讽两句，再再然后自己扬长而去完美地将这块鸡肋甩掉。多好的剧本啊，事情就应该这样发展下去，然后他理所当然地甩上门走掉，心安理得地将他完全忘掉。
但是现在不同了，是他自己开始动摇了。这是种太过新鲜陌生的感觉，他的恐惧与厌恶中隐藏着更多的期待与希望，刺激得他颤抖着硬不下心肠。
在他摇摆不定的这段时间里，那人一句话，哪怕一声都没有出。持续的静默终于让崔谨得以冷静下来告诉自己该做什么。
他把手收了回来。
他转身。
他决定对那个人维持原判，即使现在他的呼吸已经乱了，他对自己做出这样的决定感到一点点的遗憾了，但他的厌恶让他不能接受一个男人，绝对不能。
“江边，永远是江边。”
说完，崔谨逃也似的离开，赌气似的忽略了心中的懊恼。
那句话，太狠了吧。他，会不会难过呢？
作者有话说
第12章 番外 崔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