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途》明开夜合

6、06

　　丁卓晚上九点收到一条短信。
　　说来很巧：
　　他八点才下班，回住处冲了个澡，倒头就睡，睡得迷迷糊糊，口渴醒了。
　　转头一看，窗帘没拉，从玻璃窗里露出一点发亮的天色，近处远处的楼房灯火影影绰绰。他一时分不清是深夜还是凌晨，伸手把柜子上手机摸过来。
　　刚解锁，一条消息就蹦了出来。
　　丁卓看完，才想起来中午丁妈妈同他打过招呼，说是孟遥要替他把移动硬盘捎过来。他下午跟着导师做了一台手术，忙完就回家睡觉，完全忘了这茬。
　　丁卓直接回了个电话，那边很快接起。
　　丁卓从床上坐起来，咳嗽一声清了清嗓，同孟遥打了声招呼。
　　孟遥问他：“你现在方便吗？我住在中心公园附近这儿，如果方便的话……”
　　丁卓当即说方便。人家千里迢迢来旦城，没道理还让人再转一趟地铁专程给他送东西。
　　丁卓起床洗了把脸，换了身干净衣服，出门乘地铁。
　　到中心公园站，二号口出去，一眼便看见孟遥站在前方路灯底下。
　　她穿一件白色衬衫，外面套着咖啡色的长款风衣，铅笔裤搭配短靴，一身装扮很是利落。
　　听见有人叫自己名字，孟遥转过头来，看了一秒，向丁卓招了招手。
　　丁卓走到近前，孟遥弯腰去提搁在地上的两个环保袋，“硬盘在袋子里，阿姨还给你准备了一点腊肠和干货。”
　　丁卓忙伸出手去，“我来提。”
　　两只袋子拎起来掂了掂，还挺沉。
　　丁卓看了她一眼，这才发现她满头的汗，“才到？”
　　“嗯。”
　　“那你吃晚饭了吗？”
　　“给你发短信那会儿刚在酒店办了入住，还没吃。”
　　丁卓直截道：“走，请你吃宵夜。”
　　孟遥犹豫。
　　丁卓便说：“我妈做事有时候不过脑子，这么重的东西还让你带过来，一路上麻烦你了。”
　　孟遥笑了笑，“没事，我放在箱子里的，也没多重。”
　　“那走吧，前面有家面馆味道还行，十一点才打烊。”
　　丁卓将两只袋子提在一只手里，走去前面，孟遥跟在他身后。
　　走出去三四百米，到了一家面馆，丁卓推开门撑着，让孟遥先进去。
　　店面不大，收拾得很干净，这个时间点，只有他们两个人。
　　店员递上菜单，孟遥扫了扫，问丁卓：“什么比较好吃？”
　　“豌杂面还行。”
　　“那来一碗豌杂面，”孟遥正要把菜单递给一旁的服务员，又顿了一下，问丁卓，“你吃过了吗？”
　　丁卓摇头，“两碗豌杂面――喝什么？”
　　孟遥低头看菜单，“酸梅汤，行吗？”
　　“行。”
　　下完单，服务员很快把一扎酸梅汤端上来。
　　孟遥倒了两杯，把其中一杯推到丁卓跟前，自己端起另一杯咕噜咕噜喝了大半。
　　静了一会儿，丁卓开口：“听我妈说，你来旦城面试。”
　　“嗯。”
　　“公务员考试怎么样了？”
　　孟遥摇了摇头，笑意很淡，“可能还是大城市工资高一点。”
　　“什么工作。”
　　“一个策划公司，做文案。”
　　“我记得你以前似乎是当记者的？”
　　孟遥顿了一下，“……嗯，换个工作试试吧。”
　　一时又安静下来。
　　孟遥低头喝了口酸梅汁，过了片刻，问：“上回你说的画展……”
　　他们此前虽说是一个地方，但基本没打过交道，两人之间唯一的联系就是曼真，是以话题不可避免的，总要回到曼真身上。
　　丁卓微垂着头，不大能看清眼里的情绪，声音听着倒是很平淡：“冯老师说快筹备完了。”
　　孟遥点点头，心里有点涩，没说出话来。
　　一会儿，两碗豌杂面端上来。红汤里卧着碱面，豌豆和牛肉做配料，撒了点儿香菜末子，红红绿绿的，让人看着很有食欲。
　　孟遥取出一双筷子，挑起面尝了一口，有点辣，但味道很不错。她晚饭在车上没吃，本来是饿过劲儿了，但现在突然间食指大动。
　　丁卓同样。
　　两个人都没说话，埋头吃面。
　　没一会儿，孟遥吃完了。丁卓也放了筷子，问她：“吃饱了吗？要不要再吃点别的？”
　　孟遥摇头说已经饱了。
　　丁卓抬腕看了看手表，孟遥也往他腕上看了一眼，“那走吧？”
　　丁卓点头，起身去结账。
　　推开门，春夜略带寒意的空气扑面而来。
　　丁卓放眼，向着不远处的车流看了看，“你住哪儿？”
　　孟遥伸手指了指，“前面的快捷酒店。”
　　丁卓便要送她过去。
　　孟遥忙说，“不用送了，很近，你直接去坐地铁吧，免得错过末班车。”
　　丁卓却很坚持，“来得及――走吧。”
　　旦城是大城市，这个时间正是晚上最热闹的时候。
　　两个人走在人行道里面，不断有车从身旁机动车道里飞速略过，留下急促的呼啸声。
　　在一个路口等红灯时，孟遥侧头看了丁卓一眼。他微拧着眉，夜色混合灯光映在眼中，显得他心事重重。
　　孟遥微叹了一声气。
　　很快红灯变成了绿灯，两人过了斑马线，孟遥住的酒店转眼就到了。
　　孟遥停下脚步，“谢谢，就送到这儿吧。”
　　“面试是明天？”
　　“明天上午九点。”
　　“那祝你面试成功。”
　　孟遥笑着道了声谢，看向他手里提的袋子上，又说：“阿姨说腊肠是用真空包装封好了的，不过现在天气热容易坏，让你放在冰箱里。”
　　丁卓点头，“好――那你早点上去休息。”
　　孟遥目光自他脸上扫过，神色平静地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