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色珊瑚锁》檐断

5、第四章

　　哥哥还活着，我多少有些欣慰。

　　只是，可怜了这个珂玛，他救了本该去憎恨的天上人，结果好心没有得到好报，反被哥哥和顾欣泽责难。他心里一定不好受吧。我很同情他。我也是他所谓的天上人，也算是哥哥和顾欣泽的同伴，他却还愿意大半夜跑来给我耐心地解释这么多，我真的觉得挺不好意思的。

　　我对他笑了笑，说：“无论如何，我得先谢谢你，毕竟你选择救了我们，没有让我们成为海上浮尸。”

　　珂玛愣住了，没说话。他大概本以为我会和哥哥及欣泽一样，更加在乎的是回到陆地上去。

　　这个人也有犯木的时候，我觉得有点好笑。

　　我说：“我想要现在去见他们两个，可以吗？”

　　珂玛又变回那张不带表情的脸，说：“不行。你受伤很重，现在还没有复原，一旦脱离周围的机器，你的身体将受到创伤以及海水给你的双重侵害，甚至可能危及你的生命。我建议你养好身体再去见他们。”

　　“你不明白吗？”我说，“如果我见不到他们，无法与他们亲自确认，是不会相信你所说的一切的。”

　　他笑了：“反正都是不信。”

　　我有点尴尬，看来哥哥和顾欣泽的态度让他受了点刺激。

　　珂玛继续说：“现在离开这张床对你不利，我是为你好。”

　　算了，你不带我去我自己去。

　　我忍着肩膀到脑袋的痛，快速掀开被子，翻下床来。谁料，一离开床身上就脱了力，我站不稳险些跌倒，双手抓住了床沿才勉强站住。珂玛吓得一下站了起来，想要扶我，我白眼过去：“现在我就要去见他们，要么你就带路，要么你就让开，我自己去找。”

　　只说了这两句话，我竟就已经喘不过气来，脑袋里嗡嗡的，好像是缺氧。说实话我真没想到床边这些机器会有这样大的作用，我身上既没有插什么管子，也没有绑什么东西，却真的就离不开这张床。

　　珂玛忽然抓过了放在机器上的面纱，戴回到了脸上，又向我伸出了他的右手，说：“好吧，我带你去了。不过，你必须留在我的感知范围内，否则我无法保证你的安全。”

　　感知范围？

　　莫非他的感知力是什么特异功能？他们思诺人莫非和雷达一样，有一个范围？

　　即使如此，他伸手又是什么意思？

　　珂玛解释道：“只有碰触到我，我的能力才能生效，何况以你现在的身体状况根本不可能自己走过去，我只能把你抱过去了。”

　　我嘴角抽搐了几下，想要站直，身体却越来越不听使唤，就要晕倒。珂玛依然伸着手，不进不退，面无表情。我心里开始发毛，终于理解了他那句“现在离开这张床对你不利”的话。

　　不管了！总之能让我见到哥哥就好。我一咬牙一闭眼，伸出了右手，握住了珂玛的手。

　　神奇的事情发生了。他只轻拉了我一下，我便感觉自己飞了起来，撞进了他的怀里。身边瞬间被温暖所包围，呼吸顺畅，头也不晕了，肩膀也不再痛。

　　没想到在他的“感知范围”内还有这样好的效用，我心中稍微平衡了一点。

　　半天，珂玛抱着我没动，我觉得奇怪，小心翼翼地睁开了眼睛观察，他正低着头看着我。

　　这是我第一次看清他的面容，而这一看，却又一次吓到了我。

　　他没有獠牙或者第三只眼睛，他和人类是一样的。我吃惊，是因为他有一张过于英俊，而显得不够真实的面孔。他皮肤白皙到了几乎有几分透明的程度，面纱遮住了他的大半张脸，却藏不住他又高又直的鼻梁。他的眼窝很深，有一双深红色的眼睛。仔细看的话，会发现在他深红色的瞳孔边缘，有一圈发散的蓝色光辉。

　　我被惊得浑身僵直，张开了嘴巴。他则眯了眼，挑逗似的贴近了我的脸一些。我马上别过头去，气他竟这样得寸进尺。我从来没有和别的男人如此的近距离对视过，何况，是长成这样不像样子的人。

　　“即使我带着面纱，你也是第一个敢在这样近的距离看我的人。”他说。

　　“那还真是抱歉了……”我下意识马上回答。

　　这人怎么这么自大？连“敢”字都用上了，跟别人不敢看他似的。

　　想到这里，我又忽然意识到，他的声音是这样的清晰，不再像刚才那样模糊，也不再感觉遥远。而且我的眼睛，也更加清晰，比在陆地上看东西都要清晰。感知范围原来是一个包治百病的领域！有了珂玛，所有病人只要被抱一下就好了，怪不得他能当上院长！

　　当我正被奇怪的想法所包围，珂玛再次开口了：“你看不看我无所谓，不过我建议你还是睁着眼睛。”

　　“为什么？”我问。

　　“因为这是你第一次能够清晰的看到思诺，我希望你能喜欢这里。”他的眼中竟有几分自豪。

　　说完后，他抱着我走出了房间门。

　　这医院的走廊并不像人类医院那样是封闭的，而是开阔的，走出病房门就能看到外面的风景。走廊地面使用了一种白色的石砖铺制，石砖干净清透，隐隐能够反射出人的影子。

　　走廊一侧是病房，病房外墙壁是浅黄色的，墙面上装饰着卷叶浮雕，浮雕的形态大概是模仿某种海底植物，它向墙壁上方延展直至屋顶。

　　另一侧是支撑上一层走廊的高大石柱。石柱为圆柱形，下方五分之四处最粗，向上逐渐收细，与屋顶相连接处最细，又有卷叶浮雕装饰，起到了石柱与屋顶过度的作用。这些石柱的材料应该是某种自发石材，它们在黑暗中发出淡淡的乳白色光晕，照亮了这条在黑夜下弯曲着向远方的延伸的走廊，有几种喜光的小鱼被石柱发出的光芒所吸引，在附近游来游去。

　　往石柱外面看，是一片立体的珊瑚的花园，这片花园不像是人工雕琢的，它分层自然，色彩鲜艳。有很多鱼的影子穿梭其中，但花园中没有光源，我无法看清那些鱼的样子，也无法穿透黑暗看到花园的尽头。我只能猜，这花园很大，很美。

　　“天啊，原来我真的是在海底！”我感慨，抬头望向珂玛。

　　他没有理我，抱着我继续板着脸沿着弯曲的走廊向前走。

　　我又说：“不过天太黑了，我看不到什么东西。就这条走廊来看，也不过如此嘛。”

　　珂玛仍未回话，但这次他露出了邪气的笑。

　　一个穿着粉色短裙的护士迎面走了过来，她看到了她们的院长正抱着我，似乎吓了一跳，眼睛直勾勾地望向我。珂玛瞟了她一眼，这姑娘一惊，急忙双手紧握放在胸前，低下头不敢看其他地方，就像祷告时那样一动不动，直到珂玛走远。

　　我这才想起来珂玛在外面是不说话的，因为他在男扮女装，还是扮个女哑巴。又想起那姑娘对她的态度，果然像是对太后的态度，又尊敬又害怕。

　　我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小声问：“她刚才那个动作是在行礼吗？”

　　珂玛点了点头。

　　我立刻学着那姑娘，把双手握紧，举到胸前，并把头埋了埋，说：“给老佛爷请安。”

　　“老佛爷是什么？”他竟然没忍住，小声问我。

　　我又忍不住笑了，原来汉语说得如此流利的院长也有不知道的词汇，我心中有几分窃喜。“我才不告诉你！”我说。

　　拐过几道弯，我们来到了走廊的尽头，这里有个狭小的空间，像是门厅，前方虽然有门，却紧紧地闭合着。珂玛抱着我走进这个小小的空间，面对着门站定，屋顶上的灯马上亮了起来，大概是自动感应的。随后，珂玛的身后发出咔咔的声响，有两扇厚重的门从左右两边的墙壁上伸出，在中间碰撞合拢，将我们封闭在这狭小的空间里，原来这里是个用来过度的房间。紧接着，过度间内的水位开始下降，屋顶呼呼地向下吹气。

　　直至海水完全被抽离，眼前的门打开了。

　　哥哥站在门口。

　　他吃惊地看着抱着我的珂玛，他的表情由惊讶，逐渐转变成了愤怒。——我从没从他脸上看到过的，难以抑制的愤怒。

　　“放她下来！”他向珂玛命令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