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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休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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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觉直睡到日上三竿,太阳晒得眼睛里一片红光才生生让我睁眼醒来。醒来扭头四望,很习惯地失望发现自己还在过去。真不想起来,叹口气翻身,赫然发现某爷已经开了帐子靠着床头看书。吓得一骨碌坐起来,卷起铺盖仓皇回到耳房洗涮。战战兢兢端了茶回去,某爷已经收拾好了,正在书桌前写字。喝了茶,心情更好的样子。我仔细看看,不是平常批公文的字体,临的是瘦金体的<千字文>,很有风骨。刚写到"云腾致雨露结为霜",看来还有得写,就滴了水准备长期奋战在磨墨一线。没想到他看看我,换了张纸,依旧瘦金体,写了一首诗,就搁笔不写了并示意我把诗收起来,其余不要了。我过去收拾,看到的诗是:
秾芳依翠萼,
焕烂一庭中。
零露沾如醉,
残霞照似融。
丹青难下笔,
造化独留功。
舞蝶迷香径,
翩翩逐晚风。
真想不到这么个冷冷的人也会写这么软和有颜色的诗。
"喜欢吗?",呀,光顾着勉力认字和想意思,忘了某爷还站在边上。赶紧不好意思地点点头。"那你收着吧"。我茫然,收哪啊?"放在王爷这也是一样的",话没说完我就想咬自己舌头,有些暧昧呵,这话。果然,王爷微微晒笑。丢人啊,我就把头扭到另一边,气都有点出不顺。也不知过了多久,感觉很久,某爷出声:"我的字都不留的,你若要放,就放到这边柜子,钥匙在这。",说着就过去,也不知从哪变出把钥匙开了锁,柜子里放了些小匣子,下面一层空着。我把这张"珍贵"的纸放进去。他把钥匙递给我,我魂都要吓飞了,这哪敢要啊,分明是炸弹引爆器,谁知道匣子里装什么。我不敢去接,说:"都记得真真的,若是哪日忘了,再管王爷取。"。更暧昧了,但暧昧总比要命好吧。他拿着钥匙沉默了一分钟,说:"好!",收了钥匙。我心里长长吁了一口气。
接着就叫了饭进来吃,又叫我陪着。今天有鸡汤和烧卖,配了两个素小炒,忍啊忍的还是吃了不少。我看某爷也比平日吃得多些。吃完了,心满意足,忍不住冲着空碟子无声笑,感觉嘴巴都快咧到耳朵了。吃饱了就不想动啊,就听得某爷叫了小文子进来伺候漱口。我噌一下跳下来,先了小文子进了茶间泡茶。不然怎么好意思让小文子连我一起伺候,我和他都是一样的。我自己漱了口再出来,就这样我捧茶,小文子捧漱口盅伺候某爷。也不知是不是错觉,总感觉自我跳下来,某爷的脸色就变冷了,反正不似吃饭时轻松。哎,随便吧,摆老板谱,也许。
和小文子一起收拾餐具,回来发觉某爷不见了。正想去书房看看,一个没见过的侍从过来说王爷叫我回房歇,等叫。问小文子,小文子叫我放心,说这个侍从也是王爷贴身的,另有指派,不常见就是了。我就心安理得回房歇了。说歇也不叫歇,耳房自我住进来,虽有人打扫,却没人收拾,虽然不乱,却不舒服。正好有空就按自己的方式归拢归拢。没觉得忙多久,就有人来叫去澡间伺候。我心里打鼓,鸳鸯浴搞过,伺候男人洗澡没搞过,这王爷怎么搞得,这两天有点□□我的味道?避无可避的时候,要不要上呢?按说跟个男人,尤其还有点味道的男人发生□□关系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但若这个男人恰巧是你的老板,而老板的老婆们(你说说,还是老婆们)还盯着这关系进程,就有点不爽加麻烦。而我只喜欢简单不喜欢麻烦,所以结论是避无可避的时候,只能急中生智了。
进了澡间,就发现自己想多了:小文子正给某爷扣扣子,正确的说,我进来这档,已经扣好最后一个扣,准备束带子。某爷见我不知茫然的样,指指屏风里面说:"你去洗"。哎呀,这情况,该高兴还是悲哀:恩赐一桶用过的洗澡水?现实是不管怎样,都得进去。进到屏风里,突然觉得尴尬了,外面俩男人,我就脱光光洗?挑战极限啊,这是。忽然屏风外俩影子不见了,又听见开门关门的声音。一颗心放下来,禁不住嘲笑自己,怎么了这是,饱暖思那啥啦?想着就笑出声来,心情愉悦了不少,也就不那么计较水了,哼着曲就脱衣入水了。水啊,我来了!
唱着笑着洗着,嬉了个痛快,才出来用旁边小桶里的水舀了从头淋干净。擦干了身子发现一旁放着一身新衣裳,刚才竟然没注意,太好了,好上加好!穿好衣服,用布搓着头发出了屏风,我差点儿没背过气去,可不可以倒带重录?某爷赫然靠在榻上看书,头发榻外垂下,地上架着一个熏炉估计加了炭烘头发。我看我还是自己倒带算了,转过身准备悄悄躲回屏风,就听见某爷说:"很好听!"。我怔住,还好刚才觉得好久没亲近这么多水,就跟水唱<相见时难别亦难>。若是唱<洗澡歌>或是<洗刷刷>,会不会被当作怪胎扔出去?可我还跟水说:"水啊,我想你想得想睡觉",又觉得自己搞笑乱笑,也够疯癫吧?诶,不能回放,头疼!"过来",我用手捂着脸侧着身子一步一步挪过去。他拉我坐在榻上,笑笑,把我的手从我脸上轻轻捧下来。他的手很大很温,我的手显得又小又冰。这样被温柔对待,全身都不习惯,我急急抽了手,藏在身后。他也不介意,放下手说:"躺着歇歇"。我乖乖顺从。万一他来扶我躺,这孤男寡女,这姿势,这摸来摸去,不发生什么简直对不起自己。还是简单点吧。躺好了,发觉某爷在帮我梳头,身子又一紧,刚想起身说"不敢",某爷已经缓声说:"不妨的"。这三个字就像有魔力,我一下就放松了,好似真的"不妨的",任由他抚弄我的头发。结果就像大家知道的一样:太舒服了,我睡着了。
醒来的时候,发觉头发已干,某爷穿着中衣坐我边上看书,袍子盖在我身上。这场景也太温情了。见我醒了,他又叫小文子端茶。干嘛老叫小文子,我这个干活的不就在跟前嘛。只好起来,赶紧把袍子给人家穿上。所以小文子进来的时候就看见我正在给某爷扣扣子。你说要命不要命,小文子该怎么想,这件袍子他帮某爷穿上的,我洗个澡把这件袍子给脱了又穿。这穿-脱-穿之间省略的若干字可供发挥的空间很大。因我这样心虚地想着,所以小文子把桂圆红枣茶递给我的时候,我神情忸捏,满面通红,更显得暧昧。我就遇到丫头和小文子两个真正关心我的人,我可不想因为什么莫须有的事让小文子和我生份了。
小文子端了碗出去,又端了个梳妆匣进来放在一旁桌上。某爷就对我说:"没见过这么懒的,好歹换根簪子。瞧瞧,喜不喜欢?"。于是我坐过去,小文子帮我一层层拉开。每拉开一层,小文子那最近常有的怪表情,就是似喜似悲的表情就明显一点,而我就眉头皱得更紧些。这是换根簪子吗?一层是碧玉镯一对,白玉镯一对,掐花金镯一对,嵌宝金镯一对,手串若干;一层是碧玉簪一对,白玉簪一对,掐花金簪一对,嵌宝金簪一对,金玉步摇若干;一层是各色金玉珠宝耳环若干;一层是各色宫花若干;一层各色黛,胭脂,粉,膏若干;一层梳头化妆工具。我从镜子里看到某爷探寻的眼神,无声叹口气,看来今天若不"换根簪子",就会有些麻烦。先拿了头油,手心滴了几滴,按现代护发素的擦法从发梢往上。然后取了梳子还梳了惯常的墯马髻,用了一支白玉海棠簪。淡淡扫了眉。打开胭脂盒,挑了里面淡淡粉色的胭脂在手心里,抹开,涂在面颊,眼角,整个嘴唇。再挑了深粉色胭脂点嘴唇。耳环里正好有一对泛淡淡粉色的单颗玉珠耳环,正好配。弄好了,回了头斜瞟某爷,意思"还满意不?",某爷走上前,挑了一朵海棠宫花压在发髻角,然后很满意的微笑。您老满意就好。我站起身,回头望镜中人,软银轻罗百合裙,水粉色对襟褂子,涂了胭脂的眼角更显得水汪汪的。我就对她笑笑,"清寒,这付皮相不知这里人觉得怎样,反正我很喜欢。"
就这样随着某爷出了澡间,跟他逛院子。他走走停停,不知在看什么,也不知在想什么。我跟着走走停停,踢踢落叶,偷偷拾拾落花。初秋午后的阳光透过花瓣叶畔洒在深深庭院里,有微凉静谧的香气。我有种错觉,觉得一生就是这样了。走到角门,某爷回头,我看到门边的芭蕉开花,以前没注意过,忍不住停了脚步看。突然发觉某爷在等我,赶紧抬头,某爷看着我,不语。然后说:"今儿十五,我不回来,你不用等。明儿我从内院走,自有人伺候,你安心歇着。"。说完带着小文子进了角门。我突然悲从中来,不能自已,蹲下抱头痛哭。突然有人急急拍我肩膀,抬头看是小文子一脸焦急悲悯。我笑笑:"怎么回转了?"小文子说某爷让他回来取夜里常看的书。我颔首,继续抹眼泪。小文子取了书回来,我打开看,是常看的那本,就示意对的,让他去复命。他好似着急,又不知说什么,最终急急说:"万事放宽心。"。我觉得好笑,什么"万事"?,我哭的肯定不是你说的"万事"。于是笑笑对他说:"放心,哭痛快了就好了,今天正是好时候。"。怕他啰嗦误事,说完就转身回房了。灭了茶间的炉火,再检查书房卧房有什么要收拾的。一一拾掇完,突然觉得空空的,看到书桌上的纸,忍不住写
"什么
天地四季昼夜
什么
海天一色地狱天堂暮鼓晨钟
always together
forever apart "
这就是我与这个世界:好似一起,其实不在一起。我怕我永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