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清后宫·若容传》乔雨今

6、清音阁

　　浣溪沙
　　谁将红豆寄相思，一帘幽梦逐卿痕。遥闻佳人萧鼓奏。
　　暗梦欢期真似在，难逢易散酒中觞。静夜深深若为情。

　　转眼春日迟迟，卉木萋萋，杨柳堆烟，雨润草苏，皇宫一片春意盎然。
　　宁妃见庭院中桃花盛开，便折了几枝，于玉瓶中供养，“若容，你看这花开得多美。”
　　“这花再美，被折下来，也活不了几天了。”若容轻声感叹。
　　宁妃挑了一朵最好看的，摘下来，“若容，我给你戴上，这花儿戴在你头上，就不可惜了。”

　　二人正说话间，文世清过来拜访。
　　宁妃将若容支开，亲自给文世清斟茶，“弟弟，听说清音阁要招新人了？”
　　文世清半开玩笑道：“姐姐，你这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消息可比我灵通得多！”
　　宁妃酸酸打趣道：“呦，内务府通告已经发下半月，您文大人还不知么？”
　　文世清红脸解释道：“我在乐工坊做事，他们歌风轩要招人，我也是刚听说。”
　　文世清这谎扯得倒也合理，想这清音阁下属乐工坊、歌风轩、扮戏楼等众部，虽然它们都隶属于清音阁，但各部门各司其职，除了协作演出，很少有其它往来。乐工坊专司丝竹鼓乐，歌风轩则负责歌舞表演。

　　宁妃笑道：“此次清音阁要从宫中选拔十名宫女，进入歌风轩，被选中者即可擢升女官，月供赏赐比普通宫女多了三倍。你觉得若容去歌风轩怎样？”
　　“说实话？”文世清斜眼试探。
　　“当然，不然问你做甚。”
　　文世清一脸严肃：“依我看，悬。”文世清说得实在，以若容现在水平，进入歌风轩的确挺难。
　　“那也要试试。”
　　文世清问：“若容现在跟着你，不是挺好的么，怎想送她出去？”
　　宁妃叹道：“她还能跟我一辈子？我得为她的前程考虑。”
　　文世清摇头劝道：“以她的个性，出去反要遭罪，不如留在这里自在。”
　　宁妃摆手道：“那也要让她先试试再说。”

　　送走文世清，宁妃便跟若容提起报考歌风轩之事。
　　若容连连摇头，嘴撅成了提壶，“我不去，我留要在这儿陪你。”
　　宁妃知她不愿离开自己，笑眼开解道：“好妹妹，你也得为自己前途考虑，总不能在这里为我做十年宫女啊！”
　　“如何不能，我在这里真的很开心。姐姐，你是不是嫌我蠢笨，要赶我走？”
　　宁妃忙拉她手解释，“好妹妹，我是在想，你若能入选，便会擢升为女官，在那里做足五年，就能出宫了，总比在这里做十年宫女的强。”
　　宁妃侧目见她仍撅嘴不愿，开导道：“五年之后，你还年轻，到时候，我替你说门亲事，你的心思，我是知道的。”
　　若容心头一动，侧目怔怔望向宁妃，等她继续讲。
　　“不瞒你说，其实我表弟对你印象也不错，你在清音阁做了女官，日后就能时常见到他，五年之后…..”
　　若容听到这话，欢喜不已，但想到要留宁妃独守冷宫，于心不忍，“可是，可是，我不想离开你。”
　　宁妃拍着她肩膀安慰道：“好妹妹，姐姐我这辈子，是注定要老死在这深宫的，我希望你能过得好，你明白姐姐的心么…..”

　　若容听从宁妃建议，便去清音阁报了名。

　　三日后测试开始。来参选的宫女有一百余人。测试分为舞、乐、歌三部分。舞即为跳舞，宫女表演一段舞蹈给考官，是考试中最重要的部分，占了一半分数。乐即为乐器，参选宫女可任选一件乐器弹奏。歌即为唱歌。为公平起见，这三部分由不同考官主持。

　　第一部分，若容的舞蹈经由宁妃耐心调教，很是出众，台下考官看了，面露满意之色。
　　第二部分，若容一进门，心中大喜，那考官她竟认得，正是文世清。若容听从宁妃意见，放弃陶笛，选了古筝。一曲高山流水，跌宕起伏，令人神驰。
　　曲罢，若容起身要走，望文世清一眼，却见他面无表情，正低头在纸上写分数。
　　若容吐吐舌头，心道：他定是要装作不认识我，以免别人说他偏袒了。
　　第三部分是若容的难项。她从未学过唱歌，加上所剩时日不多，只得将宁妃教的一首歌反复练熟了，唱给评委听。评委若再要她唱第二首，她是绝对没有的了。

　　夕阳西垂，宁妃见若容回来，急切寻问：“考得如何？”
　　“正常发挥，嘿嘿。” 若容冲她做个鬼脸，“姐姐，你猜我今天遇到谁了？”
　　“你若想告诉我知，又何必让我问？”宁妃笑道。
　　“是文大人，他在那里当考官，我冲他笑，他倒像不认识我一般，没理我。”若容撅嘴道。
　　宁妃一听文世清是考官，心里犯了嘀咕：咦？这事怎没听他对我讲过？

　　发榜日子一到，若容一路小跑去内务府看榜，看后差点没哭出来：她是第十一名。
　　宁妃见她低耸着头，没精打采回来，心头咯噔一下，已猜到结果。
　　“姐姐，今天发榜了。”若容小声道。
　　宁妃心中早已有数，跟着应和，“嗯？怎样？”
　　“第十名是孙山，我的名字在孙山之后。”若容自嘲道。
　　宁妃叹道：“唉，多好的机会，可惜了。你日后要勤加练习才是！”
　　若容傻傻笑道：“不过这样也好，我不用离开姐姐你了。”

　　没过几日，若容被内务府叫去，后兴高采烈地跑了回来。
　　“姐姐，好消息，好消息！”若容一进门便呼道。
　　宁妃给她倒了杯水，让她把气喘匀了再说。
　　“姐姐，我要进歌风轩啦！我要进歌风轩啦！”若容手舞足蹈，宁妃却一头雾水。
　　原来，先前入选的十名宫女中，第八名是皇帝妹妹敬阳公主宫里的侍女，下月公主出嫁，临时决定要把她带去了陪嫁。这样一来，少了一人，正好由第十一名的若容补上，真是喜从天降。
　　得知缘由，宁妃坐在一旁，喜不自胜：真是老天有眼！

　　傍晚，文世清来看望宁妃，见她正站在门口，冲着天边晚霞发呆，也和她并肩站了，瞭望那紫红的火烧云。
　　文世清先开口问：“你确定要这样做么？”
　　“是。”宁妃坚定回答。
　　文世清叹道：“你知不知这样会害她一辈子？”
　　“这是命，是福是祸，就看她的造化。”宁妃冷冷道。
　　转而，宁妃问：“测试之事，你有没有弄鬼？”
　　文世清淡然望她，“这还重要么？”
　　原来，文世清早就看出宁妃心思，故在那日考试，若容对他笑得灿烂，他却阴沉着脸，给她打了最低分。
　　文世清没再说话，默默离开。

　　次日，当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照进房间时，若容便醒了。她梳妆完毕，带上行囊，去清音阁报到。
　　景福宫外一路鸟鸣莺啭，春花灿烂，若容觉好久没见后宫繁华之景了。
　　她与另外九名入选宫女在清音阁拜见总管蔡大人，蔡总管讲完清音阁规矩后，便领她们去见歌风轩的管事：徐嬷嬷。
　　徐嬷嬷本姓李，年纪不到四十，年轻时便是歌风轩女官，后与养心殿总管太监徐福公公对食，留在歌风轩做事，大家便改叫她徐嬷嬷。
　　徐嬷嬷吩咐那十人几句，便命小太监领她们去女官所安置了。

　　歌风轩虽富得流油，这些新来的女官却被安排共住一间大房，睡大通铺。
　　她们住惯了高床暖枕，心中自然不愿，只听一人高声嗔怪道：“什么玩意儿，做了女官倒要住这种鬼地方！”
　　众人互相望望，并不说话，大家心里清楚，敢把这话讲出来的，定是极有来头的。
　　说话那人名叫双喜，她的叔父正是内务府副总管鄂荣大人。
　　入选的十人，个个长袖善舞，就连托关系进来的双喜也有些真本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