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星志愿]十年》若依_

10、暗潮涌动

　　关古威的病没两天就好了，我又经常能在乐队排练和民歌餐厅的打工见到他。

　　他没有提起过我送给他的粥，我也没有问他，可能是不敢。我们还是频繁地斗嘴，晚上他骑自行车把我送到八号楼的门口。

　　寝室里依旧一片祥和，未来的三年我们还要共处一室，不管心里有多少芥蒂，没有人愿意打破现有的平静。我不停地说服自己，即使不是范晓爱，也会有很多其他人。D-MAX在学校里人气爆棚，关古威又那么阳光开朗，没有女生喜欢才奇怪。

　　再见到林立翔我有些局促，但很快在他的若无其事中打消了。他处事玲珑，乐队、学生会兼顾得有条不紊，待人又彬彬有礼，从不予人尴尬。或许民歌餐厅的烟火只是举手之劳，当日的挺身而出也是情势所迫。像他这样的男生，带着与生俱来的优越感，惯性地满足所有人的英雄情结，我又何必自作多情。

　　一切看起来都还是原来的样子，但我隐约地感觉到，所有人都在精心维持着风平浪静的表象，不知道哪一天，涌动的暗潮就会破浪而出。

　　我不想再胡思乱想作茧自缚，与其被动地等待，不如由自己去解开答案。

　　我憧憬了关古威一年，又与他相处了两个月，贸然表白，也许在他身上花下的心思会付诸东流。但我惊讶地发现，这样的可能性并没有让我十分害怕。

　　尽管我没有十足的把握可以让他喜欢我，但爱情是相互的，感觉骗不了人，假若他对我完全无意，我不会生出这样的勇气。

　　百分之五十的可能，我就赌他喜欢我的那一半。

　　艺术节的这一周分外忙碌，为了周五的演出，所有节目都要参加彩排，因此D-MAX晚上的排练已经停止。听林立翔说，艺术节过后，乐队的排练就不会再这么勤快了。好在，我还可以在民歌餐厅里见到关古威。

　　《风钟》的歌词已经写得差不多，等艺术节结束，我就要把这份歌词连同我的心意一起交给他。

　　星期四的晚上照例要去酒店弹琴。酒店的餐厅不比民歌餐厅，没有人冲着音乐而来，我的工作仅仅是为了增加情调，这样反而赋予了我很大的自由，可以随心所欲地选择自己喜欢的曲子。最近我弹得最多的，就是艺术节上要表演的夜曲。

　　演奏结束后，有人鼓掌的情况并不多见，所以我下意识地朝掌声的源头望去，林立翔坐在离我不远的角落里，昏暗的光线使他的表情看起来很模糊，跳跃的烛火将他的脸映成暖色。

　　我惊讶地起身朝他走去。餐厅经理May与我关系熟稔，走过她身边的时候把我拉住，在我耳边神秘兮兮地说：“好啊你，有这么帅的男朋友还藏着不告诉我，他在那里坐了整晚，真是羡慕死人了，啧啧……”

　　林立翔安静地看着我与May说话，我不好意思地朝他笑，明知道他听不见，还是不自觉地压低声音：“他不是我男朋友啦……”

　　“嘁，还害什么臊……”May轻轻推了我一把，跑去一边工作了。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我走到林立翔的面前，他很绅士地起身为我拉出一张椅子。

　　“突然想来看看你打工的地方，所以问了你的室友。”

　　我暗忖朱莉口风太不严，也不事先知会我一声，害我现在无所适从。

　　“吃点东西吧。”他扬手要招服务生，我赶忙拦下来。

　　“不用了，我来之前吃过晚饭了。”我惶恐地拒绝，五星级酒店随随便便的一份主食，价格都快要抵上我在这里弹一个月的琴。

　　“那陪我喝杯饮料坐一会儿吧。”

　　我看他面前还有大半杯咖啡，盛情难却地要了一杯橙汁。

　　“明天就是艺术节了，你这个学生会会长不是正应该忙得焦头烂额吗？”

　　“是挺忙的，所以今晚休息一下，明天再全力以赴。”他端起咖啡轻啜一口，优越的人连喝咖啡的动作都好像特别优雅，“你这样看着我，我是该诚惶诚恐呢还是受宠若惊？”

　　我不好意思地移开目光：“身边的人偷个懒什么的都挺正常的，可是在你身上好像就不太正常。”

　　“我有那么勤奋吗？”

　　“不是勤奋，应该说是天分吧，做什么都那么得心应手，所以别人做起来很难的事，你可以同时做很多，而且都做得尽善尽美，在外人看来还是挺不可思议的，好比我自己，光是上课、打工什么的，就已经觉得忙得不想动了。”

　　“我接受你的恭维，但不赞同你的看法。”

　　“哦？”

　　“知道别的同学是怎么谈论你的吗？”

　　“他们怎么说？”

　　“他们说，方若绮长得漂亮，又有才华会弹钢琴，念的还是很多人都考不进的新闻系，真是被上天眷顾。”

　　我不以为然地笑起来，但是很快就笑不出来。

　　我们总是蒙上一只眼睛，只看到别人的优秀和荣耀，却忽略他们为此所付出和失去的。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但不管怎么样，你现在作为学校的风云人物，被那么多人倾慕的感觉还是很好吧。”

　　“我觉得这个问题不该由你问，追求你的男生应该少不到哪去吧。”

　　“哪有，才没有呢。”

　　“一定是你自己没有感觉到，”他淡淡一笑，“不过再多人的心意加起来，也不及自己喜欢的人的心意来得重要，不是吗？”

　　“是啊……”我被他说中了心事，有点晃神，回过神发现他目不转睛地望着我，心跳竟不自觉地快了起来，不假思索地开口问出了心中疑惑，“其实你当时为什么和古芊菁分手？”

　　他显然没有料到我会提起古芊菁，面露惊讶，我后悔自己的莽撞，赶忙道歉：“不好意思，我只是道听途说了一点关于你的事，有点好奇，对不起。”

　　“没事，”他的表情又恢复了温和，“我知道有很多关于我和她的传言，但是还没有人当面这样问过我，何况已经过了这么久。”

　　我想岔开话题，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端起橙汁喝了一大口，昂贵的橙汁纯天然，酸味和苦味在我的舌尖纠缠。

　　林立翔毫无征兆地说了一句：“她太骄傲了。”

　　我愣怔片刻，方明白他在回答我的问题。“可是，你也很骄傲……我的意思是说……”

　　“我明白你的意思，”他打断我的语无伦次，眼神里流露着一种近乎自责的骄傲，“没错，我承认，我的确有我的骄傲，但我仍然尊重每一个人，不会恃宠而骄。”

　　“那真遗憾，”不知道为什么，他的眼神让我难过，我半开着玩笑，试图缓和被我破坏了的气氛，“听说她很漂亮。”

　　他配合地笑了：“确实很漂亮，跟你不同，你很清新很自然，而她……很夺目，让人移不开眼。”

　　“用不着拉我垫背。”我佯装生气地瞪他。

　　“你还怕给别人垫背？我觉得你的室友更有权利抱怨。”

　　“不是吧……范晓爱和温宁珊都挺漂亮的啊。”

　　他转着眼珠努力地想，好像要费很大力气才能想起她们的容貌。“普通。”他下结论道。

　　“天啊，虽然男人都是外貌协会的，但你的眼光也太高了。”我感叹道。可心里竟生出隐隐的欢喜，这是不是表示，我比范晓爱还是有优势的？这样阴暗的想法让我快乐而又羞耻，爱情真的会冲昏人的头脑。

　　“这个批评我不接受，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但这不代表我不重视其他。”

　　“那如果有个女孩很善良很温柔也很聪明，与你志趣相投，可惜长得很抱歉，五官不端正又肥胖，你会喜欢吗？”我揶揄道。

　　他哭笑不得，噎了半天，无奈地说：“你真狠，希望我永远不要面临这样的选择。”

　　我颇感意外，他没有强烈地否认，也没有为了证明自己而给出违心的答案，对待朋友无心的调侃，他都这般慎重其事地考虑。他做事全力以赴，与人又开得起玩笑，无论远观还是近处，都是个充满魅力的人。

　　我们最近常常见面，却很少如此开心见诚地聊天，他的风度和气度令我折服。

　　林立翔付了一张巨额的账单，我看得咋舌，他满不在乎。

　　他说他开了车来，我懵懵懂懂，一路跟他走到停车场，才发现他开的是四个轮子的车。黑色的路虎硬朗不羁，很合适他。

　　我恍惚地坐进他的车里，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好像身边的人很亲近又很陌生。

　　眼前突然一暗，林立翔的身子探过来，脸几乎贴到我的，淡淡的气息吹在我的脸颊。我惊慌得动弹不得，安全带从肩膀绕过。

　　他转动钥匙，发动汽车，我悄悄地看他，英俊的侧脸平静淡然，我才松了一口气。

　　他开车快而稳健，一如他行事的作风。在校门附近他放慢了速度，四下张望。

　　“怎么了？”

　　我以为他是不想被熟人看到，没想到他说：“车不能开进学校，我找地方停一下。”

　　“那你平时停在哪里？”

　　“家里的停车场啊。”

　　“你不住宿舍？”

　　“嗯，我住学校附近。”

　　我愕然，自己竟如此后知后觉，难怪每次乐队排练完他都不跟我们一起回学校。“就停在校门口吧，你不用送我进去了，学校里很安全。”

　　他迟疑了一下，把车停到一边。

　　“今天谢谢你了。”我说。

　　“我谢谢你才是，跟你聊天很开心。”

　　“那我先走了，明天我会好好弹的，不会给林会长丢脸的。”我笑言，推开门下车。

　　“方若绮……”关门之前，他叫住我，盯着我看了几秒，欲言又止。

　　“怎么了？”

　　“没有，明天加油。”

　　“嗯，我会的，你也是，再见。”

　　“再见。”

　　我想等着他的车发动再走，可是他迟迟没有动，单面透光的车窗阻隔了我的视线，只好对着车窗摆了摆手，转身走进校门。

　　只是我们都没有想到，再见的时候，一切面目全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