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沧海长安曲》幻花铃

182、第五十五章 御灵（三）

　　这一次，似乎走了很久很久，却并没有再出现那种沉沉的困意，裴云熙皱眉道：“为什么我们还没有睡着，难道那个老太婆在骗我们？”
　　轩辕承沉吟不语，也许那些魅妖知道他们的意图，所以不会让他们睡去。
　　“啊~~啊~，啊~~啊~，哈~哈……”悠远的旷野中，忽然再次传来了那个动听的女子歌声，轩辕承记得清楚，这歌声和他们刚刚进入这魅之荒原时所听到的一模一样，歌声似乎带着一种特别的魔力，可以令人的神思变得悲哀而疲倦，虽然方才那红衣老妪叮嘱他定要入梦杀了魅妖，但他对那老妪的话也并非尽信，是以还是转头低声对四人道：“大家小心，这歌声好像是有催人入睡的魔力。”话刚说完，便见裴云熙的双眼有些发呆，心中担心他，皱眉道：“云熙，你怎么了？”裴云熙看了他一眼，脸上表情甚是奇怪，低低说了一句：“轩辕，她……真的来了……”轩辕承闻言一愣，霍然回头，只见从远处重重黑暗的雾霭中，渐渐走近一个窈窕多姿的霓裳少女，纵使这少女的容颜还隐藏在黑暗中看不清楚，轩辕承却也已经认出了她是谁。
　　媚儿。
　　媚儿，魅妖，她真的来了。
　　轩辕承转头看向清涟，清涟也正在看他，眸中似有忧色，见他看来，目中闪过一道明亮信任的光芒，向着轩辕承微笑点头，轻轻松开了他的手。
　　轩辕承脚下向前走去，却一直看着她的眼睛，就在媚儿的容颜快要露出来时，才转回头来。
　　“轩辕哥哥……”媚儿在他面前站定，仰脸看他，柔声轻唤。
　　轩辕承向她点一点头，眸中并无其他神色，只是温声道：“媚儿姑娘。”
　　媚儿听见他温和的声音，娇躯竟似轻轻一震，水样眸中，荡漾重重眼波，说不上是爱恋，还是幽怨。
　　两人就这样默默站了很久，仍是媚儿先开了口：“轩辕哥哥，你……都知道了，对不对？”
　　轩辕承点一下头，“若你说的是魅妖之事，我的确已知道了。”
　　媚儿凄然一笑，“那你为何还不动手？”
　　轩辕承挑眉：“动什么手？”
　　“难道阴阳境的红衣鬼婆没有告诉你，要怎样才能出去魅之荒原？”
　　“我并不尽信。”
　　“若我告诉你，她说的都是真的呢？”
　　“……”
　　“你为什么还不动手，你来找我，不就是为了杀了我，用我身体里的血，开出一枝可以带你们离开的花？”
　　轩辕承这一次沉默的时间更久，很久之后，只是摇了一下头。
　　“你走吧。”
　　“你说什么？”媚儿睁大双眼，似是难以置信。
　　“你走吧，本是我们有违天道，进入异界，又何必再诛连其类。”
　　轩辕承转头，看着清涟，对着她微微一笑，“若我用一个女子的血铺出一条活命的路，那就算是我自己，也会觉得窝囊，令轩辕这个姓氏蒙羞。”
　　清涟笑吟吟的走过来，拉住他的手，向着媚儿笑了一笑，两人肩并肩的向前走去，竟再也不回头看媚儿一眼。
　　媚儿呆呆的站在原地，娇躯微微颤抖，隐没在黑暗的眼中却似有盈盈的光芒。
　　“轩辕哥哥！”她忽然回身，向着轩辕承的背影大声喊道。
　　轩辕承只是回头向她一笑，并无心机，并无算计，就算是人妖鬼神，原来也自有一种无往无过。
　　“轩辕承，你站住！我有话要对你说！”
　　媚儿忽然提起裙摆，跑向轩辕承，重新拦在他面前。
　　“你真的不会杀一个魅妖？”
　　轩辕承点一点头，生人进入地界，本就逆了天道，若非万不得已，他并不愿再开杀戒。
　　媚儿深深看着他，忽然像是下定了决心一般，缓缓地道：“我可以帮你们离开这里。”
　　清涟扬眉喜道：“还有别的办法？”
　　媚儿此时看向她的目光只有深深的羡慕和一丝暗藏的落寞，无声的笑了一下道：“有。”
　　轩辕承脸上也有喜色，微笑道：“是什么办法？”
　　媚儿抬头看着他的眼睛，轻轻的道：“我要你用一个承诺来换，你愿不愿意？”
　　轩辕承略一犹豫，还是问道：“是什么事，请讲。”
　　媚儿垂头想了片刻，抬起头道：“我要你答应，永远不会忘了我。”
　　轩辕承愣了一下，随即点了点头，温声说道：“在这魅之荒原的一切，我都不会忘记，也包括你。”
　　媚儿摇了摇头，“我要的不是这样的不忘记，我是要你答应，不管过去多久，是一百年还是一千年，你都要记得我，记得我的模样，还有我们之间的一切。”
　　裴云熙在一旁道：“这位姑娘，你的这个要求也未免太强人所难，就算是恋人，也不一定百年不忘，你让轩辕答应你，那清涟又要怎么办？”
　　清涟听了裴云熙的话，看了媚儿一眼，又看了一眼轩辕承，秀眉微蹙，似是若有所思。
　　同样若有所思的，还有默默站在一旁的墨澜，只不过，清涟的目光虽忧虑，但却像是在沉思，而墨澜的眼中，却似有一种隐隐的痛苦之色。
　　“这件事，请恕我不能答应。”轩辕承终于开口道，“因为我做不到，就算现在许下承诺，也不过是个谎言而已。”
　　媚儿的脸上露出一丝深深的刺痛，柔嫩的嗓音微颤：“就连这个小小的要求，你都不肯答允么？”
　　轩辕承看着她，眼眸之中微带歉意，“对不起，我无意伤害你，但我更加不想骗你。”
　　媚儿点了点头，垂下眼睫凄然笑了一笑：“我懂了。”
　　轩辕承温和道：“不管你是妖还是鬼，这份际遇我会一直记在心里。”
　　媚儿眸光幽怨，幽幽开口道：“你们之所以出不去魅之荒原，是因为这片荒原，本来就是不存在的，所有的一切，都是梦境，而你们一旦进入这个梦境之中，就会一直循环往复下去，永远也找不到出路。”
　　轩辕承颔首道：“这件事，那个红衣的老妇已经说了。”其实媚儿的话和方才那红衣老妪之言略有不同，轩辕承虽然心里明白，却并不点破。
　　媚儿果然道：“她说的并不全对，因为自从你们踏入这魅之荒原的第一步，便一直都在睡梦之中，因为从一开始，进入地界的，就只是你们的魂魄而已。”
　　她最后这一句话，着实令轩辕承大吃一惊，魂魄？自己几个人明明是一路自精绝王宫的最后一层走来，怎么竟会只剩魂魄？
　　媚儿一直盯着他的脸，将他的错愕神色尽数看在眼底，微微摇头道：“轩辕哥哥，难道你真的一点都不知道么？”
　　轩辕承摇了摇头，“不知道，也不相信。”
　　媚儿笑了一笑道：“轩辕哥哥，你是修习道法的，难道你的师父没有告诉过你魂魄和肉身的区别么？”
　　轩辕承心中一凛，师尊似乎的确有讲过，他说，若是魂魄离身，最大的不同之处便是三昧真火的颜色，阳世真身使出的火焰是金红颜色，天罡纯正，而若是魂魄到了地界，那三昧真火的颜色，便会变为略暗的殷红，如同鲜血。他用力回想这一路上的术法拼斗，在罗家坪，在那个楚姓女子的木屋之中，沐火焚天，真火之术，火焰的颜色……，双眸猛然睁大，他一直都没有注意，他剑底火焰的颜色，到底是什么时候变成了鲜血般的暗红！只有魂魄来到地界，难道……他们已经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