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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6、公堂 ...

  •   走进一间房,四面都是墙。抬头见老鼠,低头见蟑螂。

      没想到,我也有这么一天。原以为像我这样的好好公民一辈子都不会有机会见识一下牢房的构造。然而现实却是,我确确实实见到了牢房,而且成了没有暂住证的合法暂住公民。有其他牢友羡慕的免费供应的一支小蜡烛,这该不该庆幸一下?

      桌上的小蜡烛拼尽气力,辛苦维持的那一抹明亮在这洞黑的牢室里,明显地是那么苍白。反倒增添了几分诡谲气息。不知从哪儿飘来的风,带着黑暗的力量,使得烛火摇曳几灭,连带它透过我投在斑驳墙壁上的影子也摇晃起来。

      我缓缓转过头望向了烛火,这是我进入这牢房后的第一个动作。我面无表情地盯着烛火,心里自问:“它怎么笑得这么开心呢?有什么好事发生了吗?看它笑得花枝乱颤,连形象都不顾了——呀,它是不是在笑我呢?”

      我深吸一口气,站了起来,走向矮桌。腿已经麻了,很不舒服的感觉,我皱了皱眉,脚步仍旧向前。来到桌边,我慢慢伸出手,冻得没有知觉的手逐渐靠向烛火,仿佛又有了点恢复的感觉,我无声地冷笑,拇指与食指一并,掐灭了这牢室里唯一的光源,一切又都隐藏在了黑暗中,我看不清所有,索性闭上了眼。有时候,黑暗也代表了一种安全。

      没了烛火的影响,一闭上眼,大脑便不听使唤的开始转动,白天的一幕不受控制地再一次在我眼前展现,心又隐隐地开始疼了……

      没有三堂会审,只有一个简简单单的类似公堂的地方,上面坐了一个清瘦的穿着官服的中年男人,一直皱着眉打量我。我也目无焦点地回视着他,心中有了计较。看这阵势,我估计是被人算计了,罪名就是谋害公主。动机、人证都有。公主不是说指婚给镇野了吗?可我和镇野之间玩的是地下恋,鲜有人知道。再说动机不都是警察说出来的吗?就让他们找。

      人证?又没有人亲眼看到我把匕首插进昭睿的胸口,抵死不认就可以了。想到这一点,我便挺直了背,抬起头看着公案前坐定的那人。

      公案边一个头戴书生帽的人忽地大呵一声:“大胆,公堂之上威严赫赫,岂容你一女子立足,况且还有刘大人在此,还不跪下!”

      说到我的之后用手指指着我,说到刘大人的时候两手抱拳,还微微向身边的刘大人弯腰,这书生帽果真是个地地道道的狗腿子!我先用眼神唾弃一番,再看这刘大人。就面相看来还有点威严,多半是相当京城府尹一类的职务,否则怎么会轮到他来审理我这桩‘大案子’?

      身后的衙役见我无动于衷,双双上前,一人钳住我肩膀,一人用手中的木棍戳我膝盖弯处,迫使我跪下。那木棍我认识,就是电视上昏官经常用来打人板子用的。膝上传来一阵痛楚,我皱了皱眉,回头恨恨地剜了那个衙役一眼,很好,左边脸有颗痔,挺好认的。这个人、这个仇,我记下了!

      “看什么看?”那个衙役凶神恶煞地上前推搡了我肩一下,我一下子向前扑倒。心中气急,真是虎落平阳被犬欺。不知道镇野现在在哪儿?定是在昭睿身边吧,她受了伤,挺严重。哪儿有空闲管我啊。这也是在情在理的。

      一声惊堂木响,刘大人发话了:“堂下女子,自报姓名。”

      我本想硬气点,拽拽地回一句“凭你也配知道我的名字”,可理智告诉我不可以!因为我不想再感受皮肉之苦。

      于是我只得老实回道“张欣”。很自然地把那个‘然’字吞了回去。原来,来这里久了,我已经不是原来的那个我了。

      “哦?”刘大人眼珠一转,不再说话了,许是听说过我的‘大名’了。

      我不禁想到刚开始来的时候和那个姓陈的教学之间的一番对峙。我的特力独行在这里是绝对不受守旧之士欢迎的,而我相信,是否真理掌握在少数人手中,决定事情结局的权利,始终是存在于大多数人手中。否则,追溯到罗马元老表决,下回到人大代表投票,不都是要赞成超过半数的决议才会实行的吗?有时甚至是要赞成人数超过三分之二才可以。而如今,我想,早就有人等着看我的‘下场’了吧。

      刘大人不说话,周边也没有人敢开口,只可怜我一个人跪在那里,寒意一丝一丝从冰冷地面传到我的膝盖,本想站起来,但实在没那个勇气。毕竟这里的人我都不认识,随便一个小衙役都可以对我施威,临风镇野都不在,该死的小四不是说喜欢我的吗?现在他人呢?

      我猛地一震,张欣然,你怎么可以这样?就因为人家说过喜欢你,你就可以对别人予取予求吗?你还拒绝过别人呢!

      就这样一直沉默着,我愣愣地看着地板,想起镇野,想起临风,想着小四,心中百味杂陈。忽然堂上有了动静,我抬头看去,原来是刘大人走下堂来,笑看着我身后。直觉!是镇野来了!

      我连忙回头,泪水在一瞬间模糊了我的眼。不是他是谁?镇野还穿着那身衣服,血迹斑斑,都还没来得及换下。刘大人来到镇野面前,大大的一个揖作下:“请三殿下安。”

      镇野淡淡地应了声:“起吧。”趁这空隙,我连忙用袖子胡乱对眼睛擦了擦,再抬头来,就见镇野越过刘大人,慢慢走到我面前,他弯下腰将我扶起,微侧着头对身后的刘大人说:“一日为师,自当终身敬之。”

      “是……,是下官疏忽了。来人啊。”刘大人一声令,已有人抬来木椅。我的腿已经有点麻了,此刻一动却是有如一万只蚂蚁在上面啃噬,且酸且痒,好难受。我就着镇野的手,缓缓坐下,正欲说点什么。

      镇野却是一转身走到公堂之上的偏席落座,吩咐道:“刘大人不必太过拘束,开始审案吧。”

      刘大人也不客气,拿起惊堂木,又一下拍了下去。这次我是一点反应也没给了。

      “堂下张氏,谋杀公主,你可认罪?”

      现在这是什么局面?我忽然觉得有点可笑!镇野在旁边加了句话:“刘大人,昭睿公主有幸,免于一难。”

      这么说,昭睿没死,我忽然松了口气。虽然这事不是我干的,但昭睿没死,脱罪似乎就容易得多了。

      “公主有皇上龙气庇佑,自是福大命大。张氏,你企图谋害公主,认是不认?”刘大人又把话题转到我身上了。

      我轻轻的两个字“不认”,又换来了一声刘大人牌的拍木桌的声音。

      “人证物证具全,岂容你狡辩?”

      “人证?”我把先前想的话说出来,“有谁亲眼见我谋杀昭睿公主?至于物证……”我不禁疑惑,物证是什么?

      “来人。”这次说话的是镇野,他一挥手,便有人持案来到我面前,“你可认识这个?”

      我看向那人手上物件,心下大骇,这不是上次临风同楚国比武赢来的那把匕首吗?刀刃上还有深红色的血迹,难道昭睿是被这把匕首所伤?可恨当时我被惊呆了,也没仔细看看那把插进昭睿胸口的匕首是不是现在我手里的这把。不过,这匕首是镇野带来的,应该是它不假了。可我的匕首不是应该在家吗?怎么会……

      镇野又把刚才的话重复了一遍,语气生硬。我忍着心中冒出的委屈感,回道:“我认识。”为什么他待我如此?且不说没有真凭实据证明是我伤害昭睿公主,就算是有,他也应该相信我啊。难道昭睿公主出了事就能够让他脚步大乱,没有理智了吗?

      我望着镇野的眼睛,远远的。隔着几道山涧,飞泉流瀑,早已看不清楚了。我仍旧努力地看着,希望看到一丝丝星星之火,让我有理由去点亮一片荒芜。我努力地凝神,眨巴眨巴眼睛,希望逼回眼中的液体……

      终于,我放弃了,我承认,我什么也看不到!颓然地低下头,尽量让自己的声音不要颤抖,不要哽咽:“我认识,但不代表凶手是我。”

      “哼,”镇野接过续道,“没人说是你,你也别急着承认!”

      也许是天太冷了吧,我竟然开始了颤抖。好一张能辩的利嘴!竟能利到在我心上划一道口子!风吹过,呼呼作响。我知道,那道口子在流血。

      我握紧了双手,企图控制它不要再抖。没用,牙齿也开始抖起来!我无力地闭上了眼,咬了咬唇,直到尝到了血的腥味才慢慢地松开。

      “没人说是我?刚才这位刘大人不是问我认不认罪吗?况且我也没承认是我,三殿下这么说有点强词夺理吧?”

      不理会他眼中的怒意与伤痛,我又称他为‘三殿下’了。一切又回到了原点,我还是那个任人宰割的女子,他还有决定我生死的权利。只是此时我已经没有了当初在杭州丞相府内的那份倨傲与胆色——我是真的变了。

      镇野可能意识到自己的语气重了点,软下声来:“那你怎么解释这把匕首和我们眼见的现实?”

      “我一没作案动机,二没作案时间。就凭这把匕首,所谓的物证就说我是凶手?也有可能是贼子偷了去诬陷我!退一万步讲,如果我是凶手,我会那么傻,杀了人还立在那儿等着你们来抓我啊?”人是不是在着急的时候才会有无限的潜能释放?先前面对刘大人和那个狐假虎威的书生帽以及衙役的时候,都没现在这么有胆有色。

      “哼!”镇野冷笑一声,“一没作案动机,二没作案时间?”

      听他这口气,是肯定了我既有动机,又有时间了?时间还有的说,这动机?他未免也太看得起自己了,我还不是那种会被嫉妒冲昏了头脑,为他伤害别人的蠢人!

      我也冷笑一声:“不错,一没作案动机,二没作案时间。”

      他似乎是生气了,站起来:“你敢说没有?”

      “没有!”我也站起来,坚定地答道。

      “你有!”声音震开了空气,声波一圈一圈通过空气传到我的耳朵,再由耳鼓,一下一下打击在我心中的那道伤口。血,又流出来了……

      我低下头,捂住胸口,希望自己呼吸好受点儿:“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我没话说了,随便你们怎么处置。”

      我已经尽力为自己辩解了,没要他坚信,只要他相信。可是……,没关系,我努力了,我对得起自己。余下的事,已经不在我的掌握范围内了。

      刘大人被我和镇野的一番对白抢了发言权,只愣愣地一会儿看看我,一会儿瞅瞅镇野,想是有点奇怪我对他们这里的衙役都不敢还手,怎么敢在大堂之上和堂堂三殿下顶嘴?

      我们终于停了争执,大堂之上静得有点尴尬,刘大人这才有机会插句嘴:“三殿下,您看。这罪犯概不承认,又是您的教学,不好刑罚。依臣下拙见,先收入大牢,待昭睿公主醒来,再做定夺?”

      “嗯。”镇野瞥了他一眼,疲倦地用手揉揉额角。

      “三殿下亲自将罪犯缉拿归案,也辛苦了。请好好休息,保重身体。”

      接着,我便被带到了这间牢房。虽然没有小燕子口中‘抬头见老鼠,低头见蟑螂’那么壮观的‘景致’,空气中却飘着某种怪味,像是死尸的腐朽气味,仿佛把我的也熏得干枯起来,一捏就碎了。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56章 公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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