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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4、一国二相 ...

  •   未央的手伤似是比之前越发重了,因天气过热又常碰水的缘故竟起了水泡。

      心慌的白于裳拎了好些药材过来,今日更是从宫里得了新鲜玩意,将其放置桌上,道:“叶歌新配的良药,瞧瞧擦上能不能好些。”边言边去解未央手上的纱带,却见那伤口处密密麻麻一片小水泡便叫人生起一身的鸡皮疙瘩,动作小心的将药涂抹在上头,又对其包扎,打上一个花结,喃喃道,“快些好吧,否则留下个伤疤多可惜。”

      “若说这手废了,国师可要负责到底啊。”未央半开玩笑半认真道。

      白于裳心中有愧,更想起他往日对自己的好便极认真的回他:“再欠你一件人命,如此就还有二件事要应诺你。”

      未央嘴角微扬,提起左手掌心对她道:“口说无凭,击掌为誓。”

      “你还生怕我赖你了不成?”白于裳虽有小小不悦但还是提手轻拍一下未央的掌心,却被他紧紧抓住,道,“你可不能反悔,无论什么都要应诺,不可顾前,不可顾后,叫你做,你就要做,哪怕做不到亦要做!”

      白于裳一脸的疑惑,细想了想未央此言便有些慌张,蹙眉问:“瞧你说的这般严重,该不会是叫我做什么见不得人之事吧?”

      “自然不是。”未央放开了白于裳的手,低眸端起桌上的茶盏浅抿,说的漫不经心,“不过就是信不过你的为人罢了,若是你往日里品行端正,何必叫我费神。”

      白于裳轻嗤,没好气道:“我这几日可是日日都过来喂你吃饭,替你上药,正正一副很负责任的形容,外头那些嚼舌根的都好消停些了,我原就是品性良善之人,如此这般你还不信我,你还能去信谁呀,反倒是你每每诓我,我却不曾与你计较。”

      未央一闻此言竟生起些纠结惆怅,连拈茶盏的手都有些顿,而后缓缓放下杯盏,以不悦来掩饰自己的愧疚,道:“国师说的好生委屈,不情愿就别来我府上了,未某亦是受不起。”

      “这倒不是,只怕你还觉着我做的不够,但我以为却是再好不能了。”白于裳连连替自己分辩,她也知自己欠他良多,眼下做这点亦不觉着怎样,轻摇起手中的团扇,又对未央道出了心中疑惑,“你觉着那唤亦云的男子是何来头,这世间之事巧合成这般却是不信的。”

      “我不知他是何来头,更不知我这随兴之作竟真引出这样的人物来,但我却晓得他分明就是给国师来开罪的,如若不是他,眼下也未有你坐着喝茶的时候。”未央嘴角轻扬,那眼角眉梢的神色似是意味深长的很。

      他也想知道他是谁,可惜无从下手。

      白于裳已派了秘探局之人去查,眼下也不愿为此事费神,另说起一件:“娇女此次回京与往常很是不同,原来都不肯多住几日,近日却将所有用具都搬了来,似有长居的意思,但秘探局那头也没个特别报告,实在叫人疑惑的很。”

      “国师想太多了,只怕是因齐则而留下的,未必有其它的意思。”未央避重就轻,未对白于裳言明真相,自他接手秘探局一事以来便安插了自己的眼线在其中,更是对她封锁了消息,故叫某些人没了耳目。

      白于裳虽有疑惑却未多言,提起茶盏浅抿一口,再往未央脸上打望一眼,终究还是信了他。

      未央在消遣自己的人品,且被方才白于裳那一个眼神弄的心神不宁,只得说:“若真不放心,我便去探探她的意思。”

      “那再好不过,早些知道她的用心,你我也好早些防备。”白于裳言语的极为认真,叫未央越发郁郁,却只点了点头。

      外面有丫头端上来甜品放置桌上便又委身退了出去。

      白于裳往外头打望一眼,便道:“哎呀,竟是这般晚了,我也该回府上了。”

      “一日不见艳姬又不会少块肉。”未央不悦,示意白于裳不准动。

      “我俩挤一张床榻困觉热的紧,况且我府上还有事,又不是着急见艳姬。”白于裳一面替自己辩解,一面端起桌上一碗甜品舀了一勺放置未央唇边,道,“丞相大人请吧,喂完了你我再回去。”

      这几日未央将白于裳教育的极好,每次有吃食都先喂的他,喂完了再是自己,连梳头铺床摇扇之事都由她来,只差叫她宽衣侍寝,幸而不能暴露这男儿身,否则还真是顾不及了。

      “这两日陛下在作甚,竟连早朝都未上。”白于裳轻叹,又舀了一勺甜品往未央嘴里送,蹙眉,“叫浅苍皇后见着也不像那么回事,回去说我朝国君行事散漫,只怕要毁了英名。”

      浅苍皇后在前几日便进了梧栖后宫,与她一道随行的另有近二百余人,都是些宫女下人侍从,开凿运河的近二千名劳工也都已安置妥当。

      未央眼下只等着他的替死鬼动手,便不以为然的对白于裳取笑:“你又不上早朝,何必管的这般宽。”

      白于裳蹙眉,暗想这货真是越发不给自己脸面了,当即就不肯再伺候他,站起身子道:“我该回去了,明日再来。”

      “你留步。”未央出言叫住她,望了眼桌上的甜品,说:“你吃了他再走吧,那碗是专程给你做的。”

      桌上那碗甜品确实很合白于裳的胃口,且未央府上厨子的手艺又是极好的,见某些人说的如此恳切便又坐下端起那甜品吃了几口,后拿绢帕轻拭嘴角,道:“下次换个新的,这个我都吃腻了。”边言边径自起身往屋子外头走,走至门口便发现自己头晕的紧,连一个念想都没来的及有就斜斜的倒下去不醒人世,却稳稳落在身后未央的怀里。

      未央先将她抱起了往床榻上放,指尖轻抚那光洁的下巴,略带歉意的低言:“待过了这一夜便好了,我亦是为了护你。”

      算计她却成了护她,这话叫未央自己都不能信。

      他从未有过恐惧,一如他从未有过对谁在乎,但眼下不同,他怕他与她就算有天护着也走不到相依偎的那一天,因这其中不仅有欺骗,更有灭国之仇。

      虽说如今吞并梧栖好似有了正当的理由。

      但,最难测是人心,谁晓得她往后会怎样看待自己。

      垂下纱幔之后便走出了屋子紧闭屋门,而后翻身跃起立在府上最高处的屋顶上。

      那里早有瑞英静等,福身道:“王爷,一切妥当,只等示下。”

      “暂且等等,内乱之后再渔翁得利。”未央的眼眸紧盯自己那间屋子,对瑞英言语的不急不徐,后又说,“你去通知春云昔的掌柜,是时候该收网了。”

      “属下遵命。”瑞英低眸,后又道,“白府老爷不听劝,说是明日就要回梧栖。”

      “你想办法拦住他,待过了此事再回不迟。”未央是个多心的,就怕改朝换代之事要伤及白于裳府上家人,故此命人教唆着白延外头游山玩水,怎知他思女心切硬是要回来,叫瑞英伤透了脑筋,轻叹,“属下尽力而为。”

      未央亦是轻叹,月色之下的他眉头紧蹙,他不为梧栖之国运,却是为的一个女人。

      又交待瑞英几句之后便回了自己的屋里,撩开纱幔却见床榻之上空空,哪里还有白于裳的人影,惊的未央不知所措,他方才紧盯此屋,未将视线离开过一分,却在他眼皮子底下没了人。

      她不可能自己醒,唯一的解释就是被什么人虏了去。

      此刻的白于裳正在安睡,就算马车颠簸晃动的利害也未能叫她醒来,外头驾车的人儿似有焦急的喝马前行,马鞭子不停的抽打,就盼能一夜飞到天边去。

      明月被几缕薄云遮住了清冷,显的越发朦胧莫测。

      白府院子里头的艳姬提杯豪饮,却是越喝越清明,忆往事白于裳对自己的种种便不自禁长叹一声,他身不由已,不知往后还有没有机会重头来过。

      没有选择,或许是他可以原谅自己的借口,否则他如何能不看轻自己。

      夜,越发的深沉。

      宫里头的芸凰还未有安寝,整座宫殿都被树型烛台照的通亮,她此刻正在拟诏书,她决心已下,不管白于裳接纳与否都要传位予她。

      这第一份诏书便要将她之身份昭告天下,白于裳这名不可再唤,更正姓芸名汐。

      这第二份便是传位之诏。

      突兀的,从外头传来喧闹声,芸凰将两份诏书盖上金印,又合卷在一起,而即便起身提步去探究竟,她以为是她传唤的几位要臣进了宫,却见是芸香,身后跟着齐则,齐晨,更有诸多侍卫,却不见未央及白于裳,叫她心里不免诧异,蹙眉问:“皇姐深夜入宫所谓何事?”

      “听闻陛下宣诸位大人进宫有要事商议,故此也来说些建议,以固我梧栖之国本。”芸香轻笑着往芸凰面前走去,她如今被齐则蛊惑的狂妄自大,再者又有要传位予白于裳一说更是不服气,以免夜长梦多,早些逼宫才是正经。

      且如今她身后又有夜玥国君相助,更觉如虎添翼。

      芸凰从来不觉着芸香是个威胁,但今日却头一次觉着她利害,方才之语很是要人揣度,蹙眉道:“朝中要事不劳皇姐费心,自去歇息便是。”

      芸香笑的娇媚轻蔑,她方才便是收到她身边大宫女的禀报才过来一探究竟,哪里肯轻易离开,绕过身袭淡黄色纱裙的芸凰款款往书桌那里去,却见真有两份诏书,便拿起了展开细瞧,冷声冷气道:“原来陛下是想退位啊。”

      “你真是越发放肆了!”芸凰转身喝斥。

      “到底是我放肆,还是皇姐你不知所谓?”芸香将手上诏书狠狠甩在桌上,极不客气的对芸凰提声斥责道,“白于裳一个外姓竟也配得我梧栖天下嘛,她何德何能?”

      “她原就是先帝的亲生子,如何不能?”芸凰淡定应对。

      “有谁可以证明,仅凭你一面之词嘛?”芸香不恼反笑,也未将此事放在心上,倒是说出了心中之意,“我是嫡长女,你既不爱当这个国君就该将皇位传予我,这才是正经,如何能够混淆皇室血统,坏了梧栖的规矩?”

      “她亦是皇室血统,岂容你不信!”芸凰言词灼灼,后又对齐晨吩咐,“急传国师与丞相大人进殿!”

      未央是不会来的,白于裳更是如此。

      原就是一个圈套,齐晨早与未央相商谈妥此事,只是他不愿意参与其中,只说牵绊住白于裳,宫内之事一概装作不知晓,且也愿意尊芸香为国君。

      来的众人都知这一层,偏生芸凰不知。

      芸香与齐晨对视一眼,而即便不屑轻笑起来,道,“除非先皇从地底下爬起来说明白于裳是她的亲生子,否则本宫不认,这天下亦是认不得。”

      “梧栖由孤作主,还轮不到皇姐来指手画脚。”芸凰比往日越发威严,虽未有盛妆饰身,却比那精心装扮,头戴金冠步摇的芸香来的更有风范,再听她此言更叫那娇女心中如有针刺一般不甘心,对身后齐则吩咐,“去将外头先皇的挂像取下来!”

      齐则不敢违抗,转身便叫人将先皇的挂画取下了恭敬端过来。

      芸香接过那画像展开在芸凰面前叫她细瞧,盯着她的明眸缓缓道:“当年先帝说你仁善,是治天下之良才,而我芸香则是不成气候,虽为嫡长女却不得不让贤者居之,将这皇位传予你,而今你在做甚?”

      芸凰未有作答,她说不出未有愧对先帝之言。

      “本宫登基才是正统,皇妹既然退心已决便好生休养吧。”芸香说的理所当然,而后又往芸凰面前走近一步,威逼她道,“还请皇妹另拟诏书。”

      芸凰自然不肯,她虽愧对先皇却不以为欠了芸香,只对底下人问:“方才孤叫你们去唤国师与丞相进宫,为何还不见人?”

      未有一个下人应诺,却见齐晨往前走两步,对着芸凰拱手作揖道:“还请陛下顺应民意退位让贤,将皇位传给娇女,老臣定当竭尽所能辅佐,不负先帝之托。”

      “你敢造反!”芸凰心里一惊,这才知晓自己终是晚了芸香一步,要往前走却被侍卫拦着,便怒斥一声,“让开!”

      “若说皇妹不愿拟诏便由本宫代劳吧。”芸香递了一个眼神给齐晨,只见她走向书桌提裙坐下,而即便提笔拟诏,芸凰刚要制止却又见下人宫女们将寝宫所有的窗子全都紧闭,又钉上了木条。
      芸香见芸凰脸色惨白便去扶她,在她耳朵笑言:“皇妹不必惊慌失措,不过是送及皇妹的一份大礼,千万不必客气。”

      “你敢弑君。”芸凰气愤不已却又无可奈何,她终是输了这一场,但她依旧有威严,绝不会对芸香跪地求饶。

      芸香轻摇了摇头,似有些委屈,轻言:“皇妹往日待本宫不薄,如何舍得。”言毕便将手上先帝的画作狠狠扔至芸凰身上,一副很厌弃的形容,不冷不淡道,“是本宫想成全皇妹。”

      眼下生死在际也顾不得那先帝的画卷被摔落在地,芸凰低眸望向那画上先帝的笑颜,已给不了她安慰,无有尽头的恐惧快将她催毁,紧抿着嘴唇一言不发,身子已不听使唤的微微哆嗦,又听芸香不急不徐道,“先帝身前尤其钟爱皇妹,想来甚是思念的紧,不如就到地底下去陪她老人家吧,也可解她思念之苦,岂不是美事。”

      芸凰突而提高声音唤:“燕青,传燕青进殿!”

      芸香使了一个眼色,便见有两个侍卫架住芸凰不让她乱动,却更叫她心急,切齿道:“一报还一报,你别高兴的太早。”

      齐晨此刻已拟好诏书,对芸香恭敬作揖:“陛下,已妥。”

      芸香接过金印及诏书,阴冷盯着芸凰,当即就改了自称,道:“孤答应你,留白于裳一条小命,还会另赐她一段好姻缘。故此皇妹不必忧心,只管放心上路吧。至于报应这回事,孤不信,孤只信权势在手,唯我独尊。”言毕便携众人大步离去。

      芸凰摊软在地,冷眼瞧着那宫门紧闭,而后就见窗外有带火的长箭频频射进来落在屋内,点燃了纱帐,书卷,桌椅......

      金色火烟跳跃着一点点的蔓延开来。

      芸香觉得这漫天大火好美啊,为她的登基而点缀着不同寻常的妖艳妩媚。

      她如愿以偿了。

      她身边的人亦是觉得苦尽甘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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