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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chapter 4 ...


  •   很少人知道常常挟着“灭却师的骄傲”的石田,在无数个荒月如潮的夜晚,拿着小酒,对着幽蓝的月一愣就是几个小时,想着为甚么他这么执着灭却师的威名。

      然而想多久他也想不起来,那彷佛是个摇摆的念头,在千头万绪的回忆里兜转,想来想去得不出所以然。他唯一确定他不是生下来便雄心万丈誓要拯救人类的英雄豪杰,年幼的他被幼儿园的同学嘲笑是娘娘腔的时侯,他甚至一边擦拭愤怒的眼泪,一边想干脆全世界的人一起消失掉算了。

      既然如此,他何不老老实实与虚擦身而过,安份平淡地过稳定的生活,专心把书念好,将来接管父亲的大医院,在庸碌的现世当一个光芒四射的优秀男子?

      这是不错的生活,石田承认,偶尔为身份陷入迷惘时,他想着也许当普通人就不用提心吊胆慎防虚一口把他吃下去。

      不是没有想过,然而往往一闪即逝,拉开弓弦的时候,即使淌血的伤口如何痛入心扇,石田确信他的弓箭会把他带去该走的方向-----一个幸福、眷恋、温暖的方向。

      直至今天以前,他以为那是步近织姬的方向。

      织姬是知道他的秘密的其中一员,石田希望从她的身上获得某种不实在的答案…譬如说,他成为灭却师是为了保护她,他们生来注定有这个缘份,所以不论多么迷惘,他仍然可以坚持下去。可是她笑着说他想得太多,成为灭却师不好吗?有了这个身份大家才可以永远在一起。她很庆幸自己拥有不一样的能力,在短短的生命碰上云云众生经历不到的奇遇,还可以跟一护并肩作战、可以跟露琪亚秉烛夜谈、可以跟石田认识深交。

      他不忍心告诉兴致勃勃的她,她与一护和露琪亚之间不存在所谓永远,因为她是人类、他是死神,两人的寿命在命运的轮转下被硬生生拉开,现在的相聚,不过预告来日的分离,没有甚么值得庆贺的。于是他笑了笑,带着不被暸解的无奈,可惜织姬察觉不到,拉着他的手嚷着石田同学看不看到流星我们赶快许愿!

      飘着毛毛羽雪的时份到富士山看流星奇不奇怪?不奇怪,因为想看的人是织姬。

      只是那天石田的手很凉,织姬狐疑,也许像现在她的心一样冻彻肝肠。

      她跟一护说对不起,说的时候躬着腰,握着书□□带的手嗦嗦颤抖,浅橘色的长发盖着半幅脸孔,脸色白的了无生气,如一月的深雪。

      她说:「对不起,黑崎君,很抱歉因为我跟石田同学的事…累你受到牵连。」

      如果忽略眼梢微微茸拉的伤感,织姬抬头面对一护的笑容算是满灿烂的。虽然一护叉着腰,故意笑得很轻松说没关系,石田那家伙本来就有一副爱疑心的臭脾性,然而笑意背后,心中到底留下一根刺-----这个道理织姬是明白的。说出去的话如同泼出去的水,不是一声抱歉就能像擦粉笔字般抹净抵消。他跟织姬在不同的方向离开,一个向东,一个向西------他借口要给露琪亚买恰比限量汽水,所以不能同路回去。

      事实上,他知道石田在偷偷监视他们。

      直到织姬寂寥的身影完全消失在视线范围,石田才放下帘帘,重重在墙上打了一拳。

      血液沿着指缝往下淌,滴在雪白的地板上像怒放的红莲,点点惹人心烦意乱。他想,所谓失控就这么回事,伤害朋友、伤害恋人,把本来已经很不堪的境地进一步推向破裂……亏他以为自己很坚强,能独自承受所有伤痛,只要她笑容灿放就好、只要她过的快乐就好、只要她的人在他的身边就好……他抱着这个信念,一年前,在织姬失恋当天提出交往的要求。

      可是人是贪心和自私的动物,不安现状是寻常不过的情况。握稳她暖柔柔的小手后,他不断渴望更多----她的灵魂、她的思想、她的视线的每一部份,全部如此吸引让他不想放她自由。然而织姬不是能永远锁在身边的人物,即使他们在平等情况下两情相悦,也不见得有平坦明朗的康庄大道,更遑论……由始至终是他踏着钢线,抱着一死何妨的心态恋上爱上。

      石田看着桌子上的淡粉色浴衣,那是她酷爱的金鱼花纹,去年她嚷着想要一件,他便一直记在心上……本来打算今天裁给她,赶上庙会一起看烟火,在缤纷热闹的气氛下结束这场长期冷战。现在好了,他犯不着操这个心。

      ……何必呢?石田恨不得把拳头塞进嘴巴阻止自己大叫大闹,可惜为时以晚,话说出去不能收回来,这种事他比谁更清楚。

      为时以晚…他转念又想,犯不着太苛责自己。她要是在意他,断不会叫他泥足在这样难堪忧愁的境况里,不得抽身。

      石田苦笑一笑,把没完成的浴衣塞进书包,关上门扉,迎着冰冷的斜阳离开学校。

      不能怪石田怀疑,到底是灭却师的感觉特别敏锐,还是堕入爱河的一护和露琪亚谈恋爱谈昏头?要不然为甚么他总是早一步察觉大虚不请自来?

      黄昏是他一天之中最喜欢的时刻,干燥的金黄色的光泽洒满残旧的柏青路,像颗颗大小不一的金珠在脚下闪烁生辉,紫靛的天边染划不规则的桃红,连绵云都不是纯粹的洁白。

      这是每一天最后的绚烂,然后黑暗伴随恐惧铺天盖地。

      他蹙眉,看着天空裂开一道凄暗的隙痕,撇除危险性不谈,石田满喜欢这种诡异的美感,像把天空拌散搅乱,那个颜色可以很美丽。

      当然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他拉开弓箭,蓦地眼前一花,瘦削婀娜的黑色身影背着满天红光荡入他的视野。

      涅音梦。

      石田很庆幸再见她的时候,自己不是处于伤痕累累无力拉弓的狼狈情况。至少这次他很派用场,赶上大虚反咬音梦一口前了结它的性命。一箭穿头……抱歉本来想对准它的胸膛,可惜空了个大堀洞。他的怨气从大虚的灰飞烟灭中找到发泄的渠口,野蛮暴力却合理的。

      「伤得重吗?」他急着察看音梦的伤势,扳开她遮掩伤口的素净小手,幸好只是一点不碍事的抓伤。他舒一口气,瞥见音梦阴柔的清致媚态,赶在脸红前先推了推眼镜,道:「真是的,妳算那门子的副队长?这么操心大意,连平常的大虚也敌不过。」

      念念有辞是石田雨龙独创的关心他人的方式,织姬听到一半便毫不犹豫脚底抹油。音梦扯下裙襬裹伤口,在斜阳的余晖里滟滟微笑,轻声道:「雨龙君,我很高兴再见你。」

      吶……你可以看作这是除了干脆把他扔进大海外,另一种更有效让石田爽快闭嘴的办法,副作用仅仅是当时人红晕爬满脸。这种普通不过的客套话,石田在父亲的应酬宴会听过几百遍,说的时候抿着贪婪的嘴巴握紧腥臭的大手,虚伪的叫他掉头就跑,不耐烦多留一时半刻。

      可是你无法相信一派率真的音梦在说谎。她真的很高兴见到他,在这个千篇一律的沉闷的世界,她已经活得太久,日子沉闷如一弧死水,唯有石田给她不一样的起伏,高兴的、期待的、激动的。为了感受这种跳跃的快乐,她就是被大虚抓伤一百万次,亦甘之如贻。
      「能够跟你再见一面…我好像作梦一样。」

      当脸热得不能再热的时候,石田唯有嘀咕怎么今天的暮阳刺目得很不真实,否则音梦清癯柔弱的脸不可能如此出尘不染,像童话故事的小神仙,你只消摸摸她的头,她就开心的飘飘然-----音梦的眼神是太太柔软的目光,扫在脸上不由得你不神魂摇荡。

      「妳的伤口,痛吗?」不知所措地托了第四遍眼镜后,他才吐出这句白烂到不能更狗血的笑话,要是现在有块石头,他一定首先塞进这张不争气的嘴巴里以免继续贻笑大方。

      「不会。」幸好她没有说“只要在雨龙君的身边就不痛”,石田揑一把冷汗的同时,又不禁微感失望。然后回归寂静,她粉绯的薄唇微微上翘,清秀的脸淡淡泛光,由于月亮姨姨还没上班的关系,石田姑且把她的容光焕发定义为她很高兴。

      原因?因为他在……不是他故作姿态自吹自擂当万人迷,而是音梦的眼波、音梦的口吻、甚至音梦的说话,全都明确告诉他,见到石田雨龙是涅音梦最最快乐的事情。
      既然如此,害羞是必然的,石田第五次推推眼镜, 有点得意地想着。

      「你的手……?」石田觉得,要是她无意叫他误会,最好别用这么怜惜揪心的口吻探究他的手伤因何而来。他窘得唯有假装白蒙蒙的街灯下的蚊蝇很吸引,死命躲避音梦哀怜切切的眼神攻势,道:「没甚么,一点小事罢了,不比妳的伤势严重…能站起来吗?」

      「自己明明受了伤,你就别管我了。」软叹。他确定紧接入耳是她幽缈软软的叹息,缠绵悱恻,像撩人的丝弦。石田完全不确定如果没有织姬的存在,这个叹息会不会把他一脚踢进音梦的怀抱。

      他回头,她又撕开一片裙襬细意给他包扎。「妳犯不着这样,我真的不痛!」是的是的,少年男子不免容易情动。虽然石田集中精神抓紧理智线,谆谆警告自己他还有织姬这个可爱美貌的女友,吵了架拌了嘴绝对不代表可以出轨。然而一旦想到裹着伤口的布刚才包着音梦琼枝似的双腿,他第一次领略热血沸腾的躁热感。

      「衣服才不会痛。」轻轻浅斥轻轻哄逗,那口吻彷佛春风暖逸。她的手指很凉很小,在他的掌心围围摸摸的说不出地舒服受用。他看着她净白无俦的脸孔,那冷漠无情的面具拆下来后,她的语笑嫣然,一颦眉一举手如雾似幻,像相隔薄薄的轻纱,神秘清丽像三神山上隐居的仙女。然后石田想起他们的处境,两人坐在公园互裹伤口,班上的家伙老看不起他长相文弱,试想要是他们看见音梦这么美貌的女子对他温柔恳切,那一张张吓掉眼睛的表情, 荒诞的让他嗤嗤发笑。

      不是只有一护有爱慕者,他一样有,而且是很优秀很可爱的女人。

      他笑她也不问原因,只是跟着微笑,从脸貌到眼光都柔亮的像澄湖的夜弦月。「就这样,要是雨龙君放着伤口不管,当心细菌感染。」

      不愧是科学研究家的首席助手,谈吐真有一点媲美父亲的专业。石田看着手掌的黑色小布条,掐了掐拳头,道:「包得挺好的嘛,谢谢。」站起身来伸手扶她,音梦微羞带笑,攀着他站起来。入夜了,凉风转寒,他犹豫一下,终于在书包掏出金鱼浴衣披在衣衫不整的她的身上,道:「妳住在那里?我送妳回去。」

      沿途的气氛融洽平静,音梦的腿伤不算严重,比起茧利的毒打,这点疼痛她不放在心上。还有石田伴随在侧,身上的浴衣隐隐传来他的气味,要不是脚踝作痛,她绝对怀疑现在只是她睡梦里一幕不切实际的幸福假象。

      可是石田真的在她的身边,她快乐得几乎哼起歌来,每踏出一步像跳舞般轻快。她从来不知道,原来沿路的回家风光竟然如此美丽,彷佛一草一木都有了鲜活的生命,愉悦地向她挥手。他瞄了她的脚一眼,虽然不好意思提议背她回家,可是早几天晚上她的义举又清晰重现----这样一个柔弱女子,不但把他从虚口抢救出来,千里迢迢背他回去,末了还告诉他,她永远不会忘记他的恩情。

      他以前没有想过,“没齿难忘”可以是很真挚动人的存在。

      「雨龙君。」她停在路边,遥望对路的空地正为庙会做准备,荒凉孤清的废墟变得精彩繁华,五光十色的染画着光辉盛况的前奏。她顿时喜欢上那一个个吊在树枝的红通通小灯笼。「他们在做甚么?」

      「啊…那个吗?是庙会。」不解,为甚么女孩子总喜欢庙会?连女死神也不例外。

      「听说偶尔流魂街也会举行,可惜我没有机会看一看。」她光亮的眸子蒙上黯然的淡灰,因为护廷十三队中以冷漠见称的朽木白哉,据说曾经心不甘情不愿地被盛情难却的绯真拉去一遍,还玩得乱高兴一把。随行的八千留回来后叽叽喳喳嚷着说,吶吶小剑庙会是很好玩的地方,下次我们一起去,还有彩眉毛光头仔脸瘫君和小夫人都要一起去。

      虽然牛高马大的小剑随口答允,可惜不到半年,小夫人在樱落花残的季节遽然堕入轮回。留有她美丽的笑靥的庙会成为脸瘫君最伤心的回忆,谁敢提起谁吃定千本樱的闷击。

      纵然是看透生死的死神,有些时候还是爱惜生命到匪夷所思的地步,连有“爱拼三郎”之称的三番队队长也明言犯不着为这种事送命。渐渐瀞灵廷诸多不成文的规定又增添一项:严禁在六番队队长身处方圆三里内提“庙会”。

      可是白哉无法禁止别人私下悄悄讨论。于是在极偶尔的情况下,音梦趁茧利外出的空档,偷偷跑到后山的野花园呼吸新鲜空气,要是碰上春天又碰上八千留,她一定绘形绘声告诉妳,庙会的热闹气氛是死板的瀞灵廷永远欠缺的生气。

      从此她暗暗希望去一遍,那个会让冰冷的心热络起来的地方。

      『那个时候啊,脸瘫君握着小夫人的手微笑哟!』

      你很难硬着心肠忽略音梦天真渴望的表情。是的他们不是情侣,他已经有了可爱的织姬, 拌嘴不是出轨的借口!石田雨龙!他再一次深深警告自己。可是反正左右无事,她又希冀得如此明显,随便问一句:「既然如此,要不要一起去逛逛?」应该不算坏事。

      「嗯!」

      他发誓他不知道音梦的头会点得如此干脆。说出去的话收不回来的悔恨,这个道理石田一天之内切身体会了两遍。

      tbc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chapter 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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