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立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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尚椋曾经以为死后真的会像曾经听到的那样，有天堂或者地狱，又或者有奈何桥、三途川、阎王殿之类的。可是却什么都没有。没有拘魂的牛头马面、黑白无常，更别提那有名的孟婆熬制的孟婆汤，或是判定死生转世的十殿阎王。也没有拿着大大镰刀的死神没有扑扇着一双洁白翅膀迎接灵魂的天使。更没有那冥河上迷茫的摆渡人，又或者引导死魂的阿努比斯。
在尚椋现在的世界里只有无穷无尽的黑暗，可在这黑暗中又不是空无一物。无数小而亮的碎片宛如漫天的萤火虫飘荡在尚椋的四周，又如同以尚椋为中心形成的一个长球形的宇宙里数不尽的晨星。每当尚椋的手碰到穿过这些碎片时，便有无数熟悉或者不熟悉、深深印在脑海中或者早已遗失在时间长河的片段涌入脑海。一放开又犹如一刹那接好的记忆之线断来般的迷朦，尚椋混混沌沌地意识到，四周的这些碎片正是他生前的记忆。
在这些记忆中，尚椋最常见到的是一个少年，因为见过太多次，渐渐在尚椋的心里留下了一个轮廓。那个少年大概十三四岁左右，却有着惊为天人的容貌，精致的五官，洁净的皮肤，总是温温润润地对他笑着，就像夜晚的天空中唯一能照亮大地的皓月，轻柔、美丽却因朦胧而模糊不清。看着这个面孔，尚椋总觉得自己好象遗忘了很多事情，可惟独只这少年，虽然总是像隐藏在迷雾之中，可尚椋就是觉得不能忘记，也无法忘记。每次想起来那少年来心里就泛疼，隐隐地，却消失不了的疼。于是尚椋在这些数量庞大的碎片中寻找着所有带有这个少年的记忆。
最终，尚椋找到了一个特别璀璨的碎片，里面有着对尚椋来说最快乐的一段时光。
轻轻触摸那个碎片，无数的画面在尚椋的眼前闪过。
渐渐有两个字在尚椋的脑海里成形……
容麟。
轻轻吐出这两个字，尚椋觉得心里的疼好象泛滥到了全身的每一处神经，每一个细胞。
是了，是这个名字了。
自己追寻了一生，牵挂了一生的这个名字，怎么就忘了呢？
水中花，镜中月。
隔岸相望，无论手伸得再长，再迫切，却怎么也靠近不了的存在。
看着空空的双手，有苦涩热咸的液体一滴又一滴落在其上，像湮进伤口的盐，刺激着溃烂的皮肤似的，疼痛无比。
尚椋想让它停不下，不要再淌，可液体却如断线的珍珠，一滴接着一滴，越来越多，越来越快，怎么也停不下来。
有遥远的声音从黑暗的彼方隐约地传来，就像远处高楼上飘渺的歌声，轻轻地、轻轻地诉说着：
“恩，我们在一起，永远。”
正在尚椋沉浸在那种怀念的痛苦中时，突然在黑暗中有一点小小的白光涌入。
先是一个小点，慢慢地慢慢地，小点逐渐变大。
当那团白光最终停在距尚椋不远的地方时，尚椋才通过朦胧的泪眼看清那是一只浑身散发着柔和白光的奇异的鸟，身形很长，有点像孔雀，可头并不是像孔雀那样较圆，而是更美的形状。尚椋觉得它更像记忆里描绘的凤，浑身酝酿着让人感觉很圣洁的气息，可圣洁中却又含着微微的血的味道，而变得带点腥甜。这是一只全身都纯白的凤，只额头间包含了一丝淡得快看不见的血色，一双碧绿的凤眼像纯净的湖水般美丽而高雅。
在尚椋观察着这只凤的时候，凤也不眨眼地盯着尚椋看，碧绿的眼好象在审视什么，有着一种耐人寻味的意义包含在其中。
尚椋第一次看见这传说中的神秘生物，正在思考能不能和凤交流的时候，脑海中就浮现出一抹如冬雪般冰凉而纯净剔透的声音。
“汝愿为何？”
尚椋奇怪的看了看四周，眼睛里有迷惑。难道是凤在说话？
“汝愿为何？”
同样的声音，同样的语调，再一次在尚椋的脑海里响起。
看见凤沉静的眼眸，尚椋明白过来，自己脑海中的声音正是凤所发出的。
愿望？是啊，愿望。生前追求的愿望只有一个，死后依然也只有那么一个愿望。
凤眼带深意地看了看尚椋。
然后，凤清鸣了一声，如晶莹的雨露敲打在玉盘上的悦耳般回荡在尚椋的四周，随着鸣叫，凤的身形缓缓拔高变大，浑身羽翼尽收，竟逐渐成了人形。
银白的发丝闪着水晶般的光芒柔软地搭在身上，碧绿的眼眸深邃而清澈，却又因太过冷淡而带了点寒意，光滑如上好绢丝的白皙皮肤，还有淡淡带点血色的嘴唇，清冷中带点妖艳，遗世孤立的傲气中又带了点漠然。浑身上下虽然未着片缕，却因蕴酝着白色的圣光，宛若隐藏在迷雾里一般看不清晰，额头那原来淡地近乎于无的血色变成人形后却稍微显得清晰了一点，是一轮细而长的婉约新月，粉色的月纹。
“吾乃白凤翔离，蒙汝所救，汝若以魂为契，吾可助偿汝愿。”
比尚椋脑海里更为清悦的声音从翔离的口中淡淡地倾吐而出，每吐一个字，尚椋仿若看到眼前一池冰棱般的含苞水晶睡莲随着音节一朵朵摇曳着盛开。可尚椋却一点也没沉迷在那美妙的音色中，只是努力理解着那些字句。
“你，可以……帮我找到……他吗？”
尚椋迷惑地看向那无双的身影。
翔离淡漠的眼眸里染上点淡淡的惊异，从来还没有谁能在见到他后还能一心一意只想着其他的人。
这样执着的意念，也许这个人……能行吧。
翔离轻轻地点了点头，只见尚椋显现出悲喜交加的神情来，脸上还残留着泪痕。
眼泪吗？翔离一步一步向尚椋靠近，伸出如玉般无暇而纤细的手迷惑地抚上尚椋的脸，冰凉的手指拭去尚椋脸上的泪痕，收回的手指上沾上一滴清透的泪珠。缓缓收到嘴边，用舌舔去了那滴泪珠，嘴里的咸涩让翔离微微皱了眉头，尚椋的哀痛也透过泪水传给了翔离。翔离不太明白那种为一个人如此苦痛的感情，疑惑地又看了尚椋一眼。
接着翔离又伸出了手，这次只是伸到胸前，然后就见尚椋周围的记忆碎片轻飘飘地自己分成一缕一缕地，飞到翔离的身边，然后打着旋一丝一丝落到翔离的右手中，先是极小的一个亮点，然后随着碎片一片一片的裹上去，一层又一层渐渐团成了一个亮珠。尚椋被眼前这奇异的一幕吸引了注意力，等到翔离将右手上的亮珠摊在尚椋面前时，尚椋这才顺着翔离素白的胳膊注意到翔离身体上护体的白光因为太过接近，变得淡薄起来，翔离美好的上半身此刻已是一览无余。顺着每一处看下去都是完美的线条，统一而协和，细腻的肌理，光泽洁白的皮肤。
翔离见尚椋看着自己发呆，又将手里的亮珠伸向前更加靠近尚椋示意尚椋接过去。
尚椋的视线才转移到翔离的手上，刚刚形成的亮珠一会光芒大增一会变得暗淡地闪着萤光，在那光芒的中尚椋生前的记忆走马观花地一片一片闪现着，尚椋将亮珠接到自己手上，那光芒才慢慢减淡，那一幕幕的爱恨情仇也全部消失，最后亮珠变成了一个普通的夜明珠。
看见珠子稳定下来，散发着柔和的光芒后，翔离的手上突然多了一根银色的线，他轻轻放开银线，线自己漂浮了起来，慢慢飞向尚椋手上的珠子，然后不知怎地穿过了珠子，变成了一条银丝做链的夜明珠吊坠项链。
“白凤契者，需承本君灵体，然无大害。予能带汝去彼时空，余皆汝事矣，此珠能助汝寻人，亦能召唤本君，切不可殒珠于他人之手。”
翔离垂下眼地看着珠子，淡漠地对尚椋说着。
尚椋看着翔离，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翔离抬起了眼，碧绿的眼里平静地没有任何波动，慢慢地吐出咒语：
“天为证、地为约。白凤翔离在此谨立神上契，托依此魂。约成。”
尚椋听着翔离用无比悦耳的声音说出几句自己听不懂的话后，碧绿的眼里泛着丝丝的银光看向自己，然后缓缓向自己越靠越近、越靠越近，近到尚椋甚至能感觉到翔离带着暗香的气息轻轻地吐在自己的脸上，然后唇被什么东西覆盖着，柔软而冰凉的触感。接着轻轻地有什么更为柔软的东西穿过嘴唇缠住了尚椋的舌头，一股近似梅花的清然冷香，低低地，暗暗地，在尚椋的口中蔓延开去。有一种清爽畅快的气息渐渐弥漫到尚椋的全身，同时翔离的身影则越来越淡薄，当尚椋唇上的触感突然没有了时，尚椋才发觉翔离的身影仿佛融化在空气中似的完全消失了。
反而是尚椋手上的珠子大方异彩，闪着夺目的光芒，并且开始逐渐发热。
尚椋只觉得全身也随着珠子发热起来一样，越来越热，热到就快燃烧起来一样。突然呼吸一窒，眼前一黑，整个人就晕倒了
作者有话说
第16章 立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