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Chapter 2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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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国瑞再次见到苟月时，发现他刚恢复过来的精气神儿又消失了。
苟月胡子拉碴，披着破烂的褂子，平时那双有神的眸子也有着说不清的迷茫。就这锄草的一会儿的工夫就被工队上管事的小队长训了很多次。
王国瑞凑近，问道：“二狗子，出什么事了？”
苟月欲言又止，半天才叹口气说道：“苟唐那小子跑了。”
王国瑞不以为意的笑笑道：“他不是经常逃工么，我以为你已经习惯了。”
苟月压着嗓子骂道：“他这次不是逃工，他是跑市里去了，说是要给苟年报仇，报屁的仇，他以为他那熊样能整过公家！我怕他连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我操他的混蛋货！”
王国瑞也知道事大了，“他跟你说的？”
苟月锄了两下地，又气不过的把锄头摔开，“要是他当着我的面这么说，我当场就得他绑起来，还由着他随便跑！那小子是留书走的，那字就跟狗爬的没什么两样，他还好意思让别人看！他不害臊我都替他害臊！”
苟月扔锄头的举动霎时引起了不远处小队长的注意。
小队长脸色铁青望过来，王国瑞赶忙把锄头捡起来塞进苟月的手里，又对小队长抱歉的笑笑，“苟月一时没拿稳，我会好好训他的。”
小队长不相信的训道：“王国瑞，说话要实诚！”他又不是瞎子，你手里掉锄头能掉到三米开外？
王国瑞顿时抿紧唇，严肃道：“对，您说的对。”
小队长眉头皱了皱，看了眼苟月，也没在说什么。
见小队长转走了注意力，王国瑞又低声问道：“那你爹娘什么反应？没想办法把他逮回来？”
苟月呼口气，“逮？去哪逮？谁有工夫儿去逮？两个老的行动不便，如果我离开，我和两个老的还不得马上饿死。两个老人大气了一顿，如果他死了，就当没生过他这个儿子。一天天就知道惹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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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路成功甩掉姜梓涵和王铁蛋，姜伊凡依记忆来到严学谨的家。
他以前只偷偷来过，但从没有进去过，此时站在门口，心里难免有些胆怯。
就在姜伊凡徘徊在门前，在心里给自己鼓劲儿时，一道熟悉的身影慢慢从门里走了出来。
姜伊凡怔愣片刻，随即微微垂着头凑上去，“学谨哥，”但当他注意到严学谨脸上和身上淤青到深紫的伤时，顿时不可置信的瞪大了双眸，“学谨哥，你身上和脸上的伤？”是谁打的？而且伤得这么重。
严学谨瞥了他一眼，让开路，返身，一瘸一拐的往回走。
姜伊凡巴巴的跟上去，眼底弥漫开浓浓的担忧和心痛。
“学谨哥，你怎么会受伤？”顿了顿，姜伊凡不由猜道：“是不是王铁蛋他们？”
姜伊凡心里暗暗咬牙，若真是王铁蛋干的，自己以后就……就再也不让小涵搭理他了。
严学谨重新坐回到台阶上，继续往篮子里塞东西，他垂着头，声音无一丝起伏，“是我爹打的，已经没事了，你来有事？”
“诶，啊，对了，学谨哥，这些给你吃，这都是王叔叔给我买的，很好吃。”姜伊凡殷勤的把黑袋子放到严学谨旁边，接着背过手，微微抿抿唇，眼底有着莫名的期待。
严学谨瞥了黑袋子一眼，抬起头，眼神无波，“就这件事吗？”
姜伊凡眼底放光的点点头，隔了会儿，眼底的光芒又渐渐暗了下去。果然，他就不应该期待外表冷淡的学谨哥夸自己一句，或是跟主动跟自己拉近关系。
严学谨说：“没其它的事了吧？”
“恩，”见严学谨又低下了头，姜伊凡抿了抿唇，“那我先走了。”
不过姜伊凡刚走了两步，身后便传来了淡淡的声音，“如果你有时间的话，陪我去个地方吧！”
姜伊凡惊讶的回过身，“啊？”
严学谨又道：“若是不愿意就算了。”
姜伊凡连忙回道：“我有时间，我也愿意。”
“那好。”严学谨把最后一捆东西放进编篮，又把姜伊凡带来的黑袋子提起来，起身，“那我们走吧。”
严学谨走的全是小路，地上坑坑洼洼的，姜伊凡不小心摔了好几跤。一旦姜伊凡耽搁了，严学谨总会若有若无的慢下脚步甚至是停下，不发一言的在三米远处等着。
姜伊凡再次爬起来，拍打掉膝盖上的尘土，“学谨哥，我们到底去哪啊？”
严学谨转头看向不远处一座矮矮的山峰，目光复杂到姜伊凡完全看不懂，他轻声道：“去看一个人，以后可能很长一段时间去不了了。”说完，他继续往前走。
姜伊凡踉跄的跟上。
爬上土坡，严学谨在顶峰的一个土堆前坐下来。他随手拿过四块土砖在土堆前垒成一个方形，接着把篮子里一捆捆的纸钱拿出来，散开，一张张扔进去，用火柴点燃。
姜伊凡见过烧纸的，也认识阴钱，虽乍一看严学谨的行为没明白过来他在做什么，但看来会儿，猝然睁大了眸子，这土堆是个坟茔？！那为什么没有墓碑？而且还建在这个地方？
姜伊凡不知道的，在这个村子有个传统，凡是未成年亡者是不许进祖坟的，而且农村这个地方，有个土堆后人知道哪个坟里埋得哪个人就好了，哪有钱和精力弄墓碑。
其实，这还算好的，在五十年代，他们邻村死了孩子，都是直接扔到山沟沟，求狼叼走，若在尸体腐烂前还没叼走，这一家人肯定是做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是要遭天谴的。
“哥，今天中秋呢，每家每户都要团聚的，你离开都有三年了。”严学谨一张张烧着阴钱，嘴里轻轻说着话，“时间过的可真快，一眨眼就过去了，哥，你知道么，这三年发生了很多我无法阻止的事。老头子一直想让我去投靠省城的舅舅家，我跟他说，我去了我吃什么啊，我又没城市户口，况且他家又不是没孩子，我去他家蹭吃蹭喝蹭住，这不是去找膈应了么。你猜老头子怎么说，他说，我把你卖了，以后你就是你舅舅家的人，你舅舅能给你转了户口。”
“我这还没听着信儿呢，他们就已经商量好了！！！他们怎么总干这种剥夺我人权的糟心事！打死我也不去，让他们做白日梦去吧！”严学谨愤愤的咬着后牙槽，隔了很久，他明显缓和了气息：“老头子都揪着我耳朵唠叨一年多了，我怕我再跟他对着干，他真会拿刀砍了我。所以……哥，我可能完不成你交代我照看老头子的事了，而且，我很长一段时间也不能来看你了，老头子也不能总来。这次我多烧些钱给你，这些钱你省着点花。不过，如果真的花完的话，就给我托个梦，给老头子托梦也行。”
严学谨微不可听的叹口气，“哥，你放心老头子吧，他最近长骨气了。呵，我猜哥你肯定想象不到老头子挥着鞭子抽人的样子，也是，他那个一向自诩追求动口不动手君子之道的知识分子，怎么会动手而且动的还是杀伤力极大的鞭子。前些日子，我打了一架，他就把我绑在树上，拿着鞭子抽，真抽，下了狠劲儿的！我看他就是在公报私仇，恨我平时总是跟他作对。说实话，真该让哥你看看他当时狰狞的模样，嗤，你对他肯定会改观的。那个狠戾起来堪比阎王的老头子哪需要我们两个崽子替他瞎操心。要是你还担心的话，就随时瞅着点，你这个位置也好，能看到咱们家。”
烧掉阴钱，严学谨把黑袋子拿起来，把里面的吃食一样样扔进火里，“这是一个朋……恩，朋友送的，哥你放心吃，都是你以前没吃过的，要是好吃，下次来我再多拿来些给你。”
将最后剩下的两个苹果放在土堆前，严学谨拿起空篮子，伸个懒腰，长舒口气，“哥，你不用担心我会恨老头子，我不是小孩子了，我明白他这么做的原因，无非是想给我最好的生活环境。他别以为我不知道我答应去舅舅家的那天晚上，他躲在被子里撕心裂肺的低嚎。你不知道，当时那声音都透过被子传到我屋了，吵的我耳朵都直嗡嗡……哥，我会照顾好自己，你在那边也要好好保重。”
在回程的路上，姜伊凡紧紧跟着严学谨，欲言又止。学谨哥为什么带他去看他哥，而且学谨哥刚才说的是什么意思，他是真的要离开村子吗？
“姜伊凡，刚才那个人是我哥。”严学谨率先开口，神情是以前从未有过的惆怅，“王铁蛋他们说的没错，我确实是个灾星，我一出生就把我娘害死了。好在我哥和我爹都没嫌弃我，求着百家饭把我养大。那次，我爹被带走，我哥瞒着我跟了去，我却什么也不知道。第二天，他还照常给我做饭，帮我洗衣服，一切都与平时无二样，只是他那天话特别多，他说，让我照顾好老头子，别总惹事让老头子担忧。他让我保证以后要懂事，要保护好老头子。他还要我保证以后必须活的好好的，活出出息，不然，他不会安心的。那天，要是我早些发现他的异样就好了。”
“之后，他去地里干活时，就再也没有回来。后来，我在村医那看到他，他躺在床上，闭着眼。医生说，断裂的肋骨刺进了心脏，还是一天前刺进去的，他们都说那是医学界的奇迹，当时我不知道什么奇迹不奇迹，我只知道我哥再也不会回来了……老头子也变得越来越沉默寡言……”
严学谨吸口气，“现在，我马上要离开了，我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老头子，他那么固执的人，有时我真想给他一刀子，再给我自己一刀子，这样大家都轻松了。”
姜伊凡不安的叫道：“学谨哥？”
严学谨侧头看向姜伊凡，脸上难得露出一个笑脸，“姜伊凡，知道我为什么跟你说这些吗？”
姜伊凡蹙着小小的眉头，摇摇头，这样的学谨哥无疑是陌生的。
严学谨笑了笑，“这些一直压在我心底，再不说出来，我怕自己有一天会崩溃。现在我要离开了，以后都不可能再回来，也就是说，我们以后都不会再见面，也不会有交际，所以，我擅自把你当成了废话篓，懂么？”
姜伊凡怔愣了片刻，便摇摇头，极认真道：“只要学谨哥愿意，我愿意当废话篓。只是，学谨哥，你能别走么？我不想你走。”
严学谨背对着他，背脊僵硬了下，随即甩开腿，往家里跑，“以后都别再来找我了，忘了我吧。我并不是你心里所想的那种好人。”
作者有话说
第21章 Chapter 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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