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门镖局]白凤凰》梦攸奈

5、第四章

　　陆三金失踪了整整一个下午。

　　最先发现的是秋月，她去送粥的时候敲门敲了半天也没人应，待到她意识到不对一脚踹开门之后，硕大的屋子里早已空无一人。

　　“不好了，出事儿了，当家的不见了。”

　　很快，整个龙门镖局就响起了八斗标志性的危险警报。

　　“什么？当家的不见了？”从四面八方聚集过来的众人听到这个消息，都被吓了一跳。

　　以前的时候镖局也丢过东西，比如三金房间里的那些画就曾一夜之间被偷的一幅不剩……但那毕竟是死物，这青天白日的，当家的一个活生生的人怎么可能凭空消失？

　　“来，捋捋，我们最后一次见到当家的是什么时候？”恭叔装上了烟斗，做出思考状。

　　“我是吃早饭的时候。”敬骐道。

　　“我是上午，当家的还问我什么认不认识什么断了一只手的人。”青橙如是说。

　　“欸？三金也问过我啊，不过我当时就随口敷衍了几句。”秋月似乎想起了什么，“他当时好像还和我说怀疑白月的左手是假的……”

　　“老子信了你的邪，怎么可能是假的？对了，白月呢？”璎珞突然发现自己似乎也好久都没见过白月了。

　　有着丰富想象力的镖局众人同时噤了声，每个人都想到了一个最坏的可能。

　　“咦？大家怎么都聚在门口呢？我刚才去帮八斗把菜买回来了，我不在的时候出什么事了吗？”

　　却是此时，温润的声音传到众人耳中，他们看了看手里提着菜篮，一身白衣飘如雪的白月，谁都没有开口。

　　最终秋月按捺不住，率先问道：“白月啊，你见过三金吗？”

　　“当家的？当家的不是一直在镖局里吗？没见过呢！”白月一双妖娆的凤目微微弯起，将手里的菜篮交到了八斗手里，“当家的也许出去办事了吧，看到我们做好了晚饭没准就回来了。”

　　白月的五官极其精致，微微一笑，则妖娆近妖。

　　但这样的笑容如今在镖局众人的眼中看来，却有着说不出的诡异。

　　“那个，我先去做饭了。”八斗挠挠头，提着菜篮跑去厨房。

　　“斗哥，等我一会儿，我去帮你。”璎珞追着八斗也去了厨房。

　　“我也先回屋了，我鹰还没喂呢！”恭叔抽着烟，结果一口呛到，咳嗽了半天。

　　“青橙，我昨天给你买了个簪子，走，到我屋看看去？”敬骐也揽着青橙的肩膀往他的房间去。

　　最后只剩下秋月和糊糊，在空荡荡的院子里，和白月相对而立。

　　“秋月姐找我有事吗？”

　　白月慢条斯理地整理了一下被菜篮弄皱的袖口，声音温柔，如风吹荷花。

　　但他却没有等秋月回答，就走进了镖局的正厅。

　　“秋月姐别担心，当家的很快就会回来了。”

　　说罢，一声轻笑，带着一种不明意味的轻讽。

　　凤白月曾是江湖里叱咤方云的人物，区区一个龙门镖局，他真的没放在眼里。

　　他在意的只是青柠，如果他闹得太大，青柠会很为难吧，所以只要他们不去招他，他就会和他们和平共处。

　　不过他们一没有秉公的证据，二没有私了的本事，应该也不敢造次。

　　想到这里，白月觉得很放心，优哉游哉地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但他没有想到，龙门镖局虽然现在只是个要钱没钱，要人没人的小镖局，但镖局里的每个人却都有一颗要团结在一起的心。

　　“你们在酒里下毒？”当晚饭的第一口酒倒进嘴里，熟知毒理的白月就喝出了那杯女儿红里浓浓的药味。

　　“矮油小哥哥舌头挺好使的嘛，这可是我特制的，一般人想吃我还不给吃呢！”璎珞冲他吐舌头，却看见白月一仰头将那杯酒喝了个干净，然后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不对啊，你不是说那种分量能迷晕一头大象吗？他怎么没事啊？”八斗把璎珞挡在身后，磕磕巴巴地问，然后转向白月，“我告诉你别乱来啊，药是我下的，要来冲我来。”

　　看着镖局中的众人摆出了一副同仇敌忾的样子，白月居然笑了，妖娆的眉眼一弯，如同夜空之中的一轮满月坠入凡间。

　　“我从小就是毒喂大的，别人家的孩子吃饭，我吃的是毒，所以我是万蛊嗜体，百毒不侵之身。”他说着挨个夹了一箸被加了不同毒药的菜，优雅地放在嘴里，咀嚼，“白笋要加砒霜才脆，红烧肉加了雷公藤会苦，你可以考虑一下钩吻，做出来的菜会更香，还有这顶顶好的女儿红，是一定要配鹤顶红的。至于米饭吗……可以在煮饭的时候加些剪刀树的枝叶，寻常人是完全看不出端倪的。”

　　凤白月说的，自然是下毒之道。

　　于是当青柠带着重伤的三金回到镖局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的一幕。

　　镖局的众人挤在一起，眼睁睁地看着白月一个人扫空了半桌的菜，满桌的酒。

　　“这里面被下毒了。”青柠用剑挑起一碗酒放在鼻端轻嗅，然后得出了结论。

　　白月却已然面色驼红，看着她的目光迷离，素白色的衣，大宽的袖，一回眸，便是一世的萧索。

　　“青柠……”

　　他借着酒意攀上她的肩头，月亮的清辉洒在他发间，为他裹上一层淡淡的忧愁。

　　“你醉了。”青柠皱眉。

　　白月的酒量其实并不好，如果他不用内力去逼，一坛就是他的极限。

　　今天他喝的，显然超出了他的极限。

　　以至于她只是扶住他的肩膀，他便安心地靠在她怀中，沉沉睡去。

　　白月这一睡就是整整一夜，他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被绳子捆了个结实，而他的面前是举着枪的白敬骐，以及随时准备用惊涛掌拍他的青橙。

　　“去叫青柠进来吧，我只想和她说几句话。”白月看了看自己身上横七竖八的绳子，不以为意地笑了笑，“你们放心，我不会耍花招的，我要杀你们的话昨晚就动手了，怎么会和你们谈笑风生还把自己灌醉呢？”

　　在知道自己必定要和这个镖局拼的鱼死网破的时候，白月就放弃了，他不是没想过把他们都杀了，然后把一切伪装成江湖寻仇之类的事件，但最终，他没能下得了手。

　　青柠说得对，他本不是穷凶极恶之人，要他杀一个人可以，但让他杀掉这一群和他朝夕相处了一个月的人，他办不到。

　　酒精是种神奇的东西，他喝多了酒，晕了头，却也让他想明白了一些一直困扰着他的事情。

　　比如他到底在怕什么？他又为什么会回来接近青柠？

　　玉面魔君风暝曾在京城最阴暗的地牢里关了三年，一开始的时候，他面对审讯他的捕快们是宁死不屈的。

　　但他忘了，要死何其容易，比死更痛苦的是没有希望的活着，他曾骄傲自负，可是他的骄傲在暗无天日的地牢里被一层层剥落，等到他见到青柠的时候，他早就不再是过去的风暝，只是一个卑微的犯人，靠着出卖过去的朋友换的在牢里的一点优待。

　　青柠是他的审讯官，整整三年，只有她会和他交流，也只有她能给他阳光。

　　当一个人活下去的所有希望都集中在另一个人身上的时候，对那个人就会产生一种极端的依赖，哪怕他知道她在利用他，却还是想见到她，想和她说话。

　　“青柠，我逃出去之后一直觉得有什么放不下，在牢里面的时候，我以为我最想要的是自由，但后来，我才发现我想要的是你的陪伴。”

　　白月轻轻合上眼，似乎在回想过去的种种。

　　“很可笑是吧，一个犯人，居然爱上了审他的捕快。”

　　所以当面对选择，他宁可斩断自己的手腕，也不愿伤她一毫。

　　“我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但我这次用凤白月的身份回来，我只是想和你在一起，青柠，你会相信我吗？”

　　“我可以相信你。”看着那双充满期待的眸子，青柠只觉得自己的整颗心仿佛都被纠住了，她看着他的眼睛，认真地道，“但你要告诉我你知道的一切，包括那个人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