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晌贪欢（逍欢）》程卿

23、关系

　　韦掌柜派去接花薇的人都是很可靠很仔细的，绝对躲过了所有人，但是却出了些意外，在花薇进入玉器店大门的时候，正好被带着龙小云看眼睛的林诗音遇到了，于是林诗音犹豫了一下就来拜访。
　　老实说林诗音的来访，着实让韦掌柜吃了一惊，由于杨逍早八百年前就吩咐过有关林诗音的一切问题都要先请示他，所以韦掌柜赶紧去找杨逍。
　　李寻欢和杨逍的房间内，听着韦掌柜在耳边说林诗音带着龙小云来访、并且声称要找花薇，杨逍也吃了一惊，用眼神询问：真的？
　　看韦掌柜点头，于是，杨逍留下宁雨霁为李寻欢取血，自己带着花薇去了前厅。
　　看着杨逍走远，李寻欢叹了口气，然后向宁雨霁伸出手腕，“取血吧。”
　　“舅舅，你有心事啊。”宁雨霁准备着取血用的工具，刚才她和薇姨刚到舅舅房里韦掌柜就到了，然后叔叔就被叫走了，然后舅舅就叹气了。
　　“没有啊。”李寻欢笑着看宁雨霁准备东西。他看的出今天韦掌柜叫杨逍是有事，而一旦杨逍有事背着自己，那这事就或多或少有关林诗音了，在表妹的事上杨逍总是这样，在事情之初他总是要先自己了解一下情况然后再酌情考虑是否告诉自己或是告诉自己多少。算了，既然他不想让自己知道，那自己就先不问了，只是李寻欢万没想到，林诗音现在就在前厅。
　　宁雨霁不禁好奇心大起，叔叔明明就是有事瞒着舅舅，而舅舅呢，明知道被隐瞒却不生气，不止不生气还非常配合，真是搞不懂，边想着，宁雨霁边帮着李寻欢取血。
　　取血过程中并不需要自己时刻看着，宁雨霁终于忍不住好奇心，“舅舅，我去看看。”
　　说完，也不等李寻欢同意，一溜烟的跑去前厅。

　　“杨逍，什么事啊，你要瞒着李寻欢？”跟着杨逍去前厅，花薇不禁好奇。
　　杨逍没吭声，他在想林诗音来要干什么。
　　花薇暗中翻个白眼儿，至于把李寻欢当成陶瓷娃娃嘛！
　　只是等她一见到正厅里的人，花薇就明白杨逍为什么要这么做了。
　　“妹妹，八年不见，别来无恙？”和花薇默契的让人把龙小云带出去玩儿，林诗音难得的语气中有了挖苦。
　　妹妹？叫我？花薇有些莫名的看了一眼杨逍藏身的门后，然后才后知后觉想起自己还真的嫁过龙啸云，“哦，这样啊……龙夫人您是专门来叙旧的？”
　　“难道我们不该好好叙叙旧吗？”林诗音紧盯着花薇，龙小云的眼睛为什么看不见，在场的人都心知肚明，身为母亲，林诗音怎能不恨。
　　这哪里是要叙旧啊，林诗音这分明是要算账啊。连累无辜花薇也有些过意不去，她也没想到当年的毒居然连累了龙小云，看着林诗音身边的孩子，花薇开始考虑亲自为龙小云解毒的可能性，不过，有些话还是得说，“也对，因为龙啸云，我们还是有旧情可续的。”
　　花薇的意思很清楚，要不是龙啸云心术不正把她娶进家门，她花薇哪里能有机会毒害堂堂龙四爷的夫人。
　　林诗音还想再说什么，就看到了跨进正厅门槛的杨逍，于是她也顾不得花薇，径直来到杨逍面前，“我表哥呢？”
　　杨逍比花薇晚一点进门，就是在吩咐韦掌柜的林诗音来了的事不许让李寻欢知道，所以他当然不会说李寻欢就在这里，“你找他什么事？”
　　林诗音不知道花薇在想着给龙小云解毒，但是看到杨逍，她突然想到，李寻欢肯定也在这里，如果有他的帮忙，小云就有救了，还有，尽管龙啸云没和她说，她也知道李寻欢被杨逍救走时是身中剧毒的，不知现在好了没有，所以，李寻欢她一定要见，不然她不放心，“杨逍，我表哥呢，我想见他。”
　　杨逍仔仔细细看了一眼林诗音，明白她是想求李寻欢来给自己儿子治病，他能体谅一位母亲的心情，“龙小云的眼睛我会让人给他治，但是寻欢你就不用见了。”
　　“你凭什么不让我见表哥。”林诗音不满杨逍的专断，同时也更担心李寻欢中毒的情况了。
　　“龙夫人，你无非就是想治好你儿子的眼睛，现在我都已经答应你了，你还找寻欢做什么？他又不是大夫。”要是平时也就罢了，现在李寻欢就剩半条命，杨逍不想再让他因为林诗音和龙小云的事费神，“再说了，你丈夫都口口声声说寻欢勾结玄宁宫，先是害你再是害你儿子，你还见他这个罪魁祸首干什么？”
　　“谁说他勾结玄宁宫，谁说他要害我们母子，表哥就算会害天下人也不会害我们！”林诗音打断杨逍的话，“杨逍，你不知道就不要乱说！！”
　　看着激动的林诗音，杨逍还是有些欣慰的，这也是他一直默许李寻欢帮着她，甚至自己也在帮着她的原因，这世上信任李寻欢的人本就不多，林诗音就是其中一个。“龙夫人这话说的有意思，难道夫人不相信自己的丈夫，反而相信一个外人吗？”
　　“该相信谁，不该相信谁，我心里有数。再者，我自己的表哥，怎么就成了外人了！”林诗音寸步不让，“杨逍！李寻欢呢！他究竟怎样了？”
　　“怎样？”杨逍还真是有些意外林诗音居然在担心儿子之余还在担心李寻欢的伤势，“他很快就没事了，谢谢龙夫人关心。”
　　林诗音微微皱眉，自从今天见到杨逍、听到他说起自己表哥，她就觉得这两人之间好像很亲密，现在这种感觉更是越来越强烈，他们似乎不是朋友那么简单，错觉吗？
　　“龙夫人还有什么事吗？”杨逍想送客了，刚才他好像看到宁雨霁在窗边闪了一下，然后就奔自己和寻欢所住院子的方向去了。所以说，杨左使有时也是很小心眼儿的。
　　“杨逍，你和表哥......很熟悉？”林诗音很小心的措辞。

　　宁雨霁一口气跑回去，推开房门就对李寻欢说，“舅舅，林诗音来了！”
　　李寻欢左手手腕悬空，正在向小坛子里滴血，听到宁雨霁的话，手不自觉的一抖，几滴血滴在了放坛子的小桌上。
　　“哎呀，舅舅，你要小心啊，好浪费啊。”宁雨霁赶紧过来帮李寻欢扶着手臂。
　　“这些血够不够？”眼看着这一小坛子快满了，李寻欢问宁雨霁，表妹估计是为了小云的眼睛来的，他如果不出现，杨逍承诺的再好，表妹也不会安心。
　　“还差一点，再等等哦舅舅。”宁雨霁实话实说。叔叔、舅舅、林诗音和薇姨，别看她年纪小，但是她也知道，这几个人之间的关系乱着呢，看热闹嘛，她当然不嫌事儿大不是。
　　宁雨霁的心思当然瞒不过李寻欢，只是现在，他无暇去管。用另一只手使劲儿捏了捏自己在放血的手腕让血流的快些，然后在宁雨霁说血够了之后，李寻欢拿起之前就准备好的包扎用的绷带，随手缠了几圈就赶去前厅。
　　李寻欢赶到前厅的时候，先看到的是站在门边，努力降低自己存在感的韦掌柜；然后当他跨进大厅，就看到主位上的杨逍、左侧的林诗音、以及右侧的花薇，三个人各据一方谁都不说话。
　　听到脚步声，三人同时抬头看向门口。李寻欢会来在杨逍意料之中，宁雨霁都去报信儿了，他能不来嘛；花薇看到李寻欢后就移开了目光，现在林诗音什么的她已经不想了，她想的是这三年来李寻欢明知道她对杨逍的心意还依然对她那么好；而林诗音，她脸色有些苍白，像是受了什么刺激，目光复杂欲言又止的看向李寻欢。
　　怎么了？李寻欢来到另一个主位上坐下，有些莫名的看向杨逍，他倒是不担心杨逍会欺负林诗音，但是谁能告诉他大家都沉默成这样是发生什么事了。
　　杨逍叹了口气不说话。
　　终于，一片寂静中，林诗音先开口，语气里全是小心和试探，“表哥，你和杨逍.......”
　　李寻欢看向林诗音，他有种感觉，杨逍和花薇刚才不吭声，就是在等着林诗音向自己发问，隐隐有些明白，李寻欢微微一笑，“怎么了？”
　　“他说......你们在一起......”林诗音依然问的很小心，对于杨逍的话，她不相信，却也知道杨逍没必要骗她。
　　李寻欢看着林诗音小心翼翼的样子，笑的更温柔了，“是啊，我们在一起。这样也很好啊。”
　　看着李寻欢再自然不过的样子，林诗音突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一旁的花薇叹了口气。
　　而杨逍，他应该是有些得意的，只是那笑还没成型，就被李寻欢手腕上的伤引得皱起眉头。感到杨逍的目光，李寻欢不自觉的扯扯衣袖挡住伤口，目光游移不看杨逍。
　　杨逍当然知道这伤口是怎么来的，他生气的是李寻欢居然用布条随便缠了几圈就来了，一点都不知道爱惜自己，想到此，杨逍狠很瞪了李寻欢一眼。知道杨逍在气什么，李寻欢歉意的看了杨逍一眼。
　　算了。眼神交流间，杨逍败下阵来，等人都走了再说吧，外人面前，就听李寻欢的，收敛一点。
　　看着李寻欢和杨逍之间若有若无交流，仿佛千百年来他们都是如此过的，林诗音终于相信他们的关系。只是，如果他们真的是那样的关系，那......
　　“表哥，你和杨逍.......那时......是你吧......你那样......”林诗音期期艾艾的不知该如何说，“那样......你......委屈吗？”
　　林诗音毕竟已经嫁过人，不可能什么都不知道，尤其是李寻欢流连青楼楚馆的那两年，她被迫接受了太多东西，对于男人之间，她也了解一些。以杨逍的强势，肯定不会屈居人下，那么就是自己表哥了，只是她不懂，表哥为什么会甘愿，他不会觉得委屈吗？
　　林诗音的问题问的太含蓄，李寻欢最初没听懂，反而是杨逍先听明白了。看着李寻欢，杨逍有些怔愣，自从李寻欢和自己在一起，他们就是这么过的，李寻欢也从没提出过要反过来，所以他也就没觉得这有什么不妥，今天听林诗音一说，杨逍才想起，李寻欢出身官宦世家又中过探花进过翰林院，这样的身世及家教，雌伏人下才是最艰难的吧，可是他却从没表示过。想到此，杨逍看向李寻欢的目光中多了份心疼和感动。
　　从杨逍看向自己的目光中，李寻欢终于明白了林诗音话中的意思，他先是安抚的向杨逍笑笑，然后转向林诗音，也不知究竟是在对谁说话，“别想太多。”
　　林诗音依然不理解的看向李寻欢。
　　李寻欢笑着起身，来到林诗音身边，“我过的很好很开心，其余都不重要，明白吗？”
　　林诗音似懂非懂的点头，然后就看到了李寻欢手腕上的伤口，“表哥？！”
　　“没事......”李寻欢不在意。
　　“你这样也叫没事，也叫过的好？！”杨逍和李寻欢在一起的消息太震撼，以至于看到李寻欢的伤口林诗音才想起表哥之前还有中毒的事，“表哥，你现在怎样了，毒解了吗？”
　　“没事。”李寻欢继续安慰，“这伤也是为了解毒才弄的，你放心吧。”
　　林诗音还想说什么，李寻欢岔开话题，“就你自己来的吗？”
　　“不是，还有小云。”林诗音是想求李寻欢继续给儿子治病，但是现在她有些说不出口。
　　她说不出口李寻欢也明白，“小云的病你不要担心，杨逍是不是已经答应过你要治好小云的眼睛了？”
　　林诗音点头。
　　“杨逍说的话比我说的都有效呢，你还担心什么？”李寻欢轻笑。
　　似乎回到了好多好多年前，李寻欢依然是那个哄着自己的哥哥，林诗音露出来到玉器店以来第一个笑容，终于安心了。
　　“快回去吧，晚了大哥要担心了。”终究是无法再同行了，索性就再推远些，李寻欢招呼韦掌柜进来送客。
　　“我送龙夫人吧。”花薇站起身。
　　丫头把龙小云带了进来，林诗音牵着儿子跟着花薇出了前厅。
　　自始至终，李寻欢都只是站起并没有向外送，杨逍则是坐着，没动也没说话。

　　出得玉器店，上车前林诗音再次回头，见李寻欢真的没有出来，她才彻底地长长叹了口气。
　　“龙夫人莫非是舍不得？”花薇的语气不咸不淡。
　　林诗音看向花薇，似笑非笑，“花薇姑娘莫非是求不得？”
　　花薇万没想到就这么点时间林诗音居然看出来了她喜欢杨逍，“那又如何，就算我求不得，我起码能说出来，可你呢，你敢说出你还喜欢李寻欢吗？龙夫人！”
　　“别忘了，你曾经也是龙夫人。”林诗音提醒。
　　“你也会说是‘曾经’了！”花薇丝毫不在乎。
　　林诗音的脸色白了白，“你说的不错，我不如你，就算我同你一样，‘曾经’是龙夫人，我也不敢说出自己心意。”
　　花薇没想到林诗音承认的这么痛快，“别这么说，你我人生经历不同，为人处世自然也不同。”
　　林诗音笑的有些发苦有些自嘲。
　　“明天早饭后我会去兴云庄为小云治眼睛。”花薇说的诚恳。女人何苦为难女人，再说，她和林诗音有什么好斗的。
　　“谢谢。”林诗音道谢。
　　“上车吧。”花薇托着林诗音的手臂送她坐进马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