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花错》桩风迷峭

11、011

　　今日的雨似乎小了那么一些。
　　我自梳妆台前坐了下来，看着镜中那张憔悴不堪的面孔，突然觉得陌生不已。小宫女一边为我梳妆一边道：“姑娘天生丽质，若是能多笑一笑，定然比现在还要美上十倍。”
　　我闻言，对着镜子扯出一笑，顿时觉得虚假至极。
　　小宫女又道：“人人都道公主有一副倾国倾城的容颜，可若要与姑娘一比，却也算不得什么了。”
　　“这话可不能乱说。”
　　“奴婢绝非乱说。姑娘不仅长得好，性情也好过公主千倍。若然不是这样，国师又怎会对您如此用心呢？”
　　“我不过一个巫女，又如何能与公主相比较？这样的话以后莫要说了，以免被有心之人听了去，落下话柄就不好了。”
　　我的语气带有几分怒意，小宫女立即住了嘴。我明白小宫女是想讨好我的，但如此口无择言，实在不适合生活在这复杂的宫闱当中。
　　小宫女被我一训，低头默默不语，我见这气氛有几分尴尬，便又问道：“国师今日是何时离开的？”
　　“天刚擦亮，大致五更天的时候。”
　　“这么早？”
　　“倒是不算早。皇上的旨意是彻夜陪驾，国师昨夜回来，已是违了皇命了。若不是国师劳苦功高，怕早就受罚了。”
　　我愈发觉得奇怪，便道：“照你这么说，怕是在公主大婚之前都不得回来了？”
　　“怕是这样的。”
　　“那大婚之后呢？”
　　“许是更难得回来了。”

　　难道莲佑不是去为公主大婚祈福的吗？我越听越觉得有些不对劲，正待问个究竟，这时候突然有人来报公主正在前往莲花殿的路上，我不敢怠慢，立马整理了一下仪容急急赶了过去。
　　刚到殿门，便看到抬着公主的轿子正浩浩荡荡地行来。当今皇上子嗣不多，且多为皇子，所以这唯一的公主便成了皇上的掌上明珠。以前听闻皇上对这位公主宠爱有加，如今一见，果真不假。就说这出行的派头，若不是事先有人来报，我断断以为是皇上御驾亲临了。
　　不多时，轿子便落了地。在宫女搀扶下，公主缓缓地从轿子里走了出来。
　　那一瞬间，我的双眼突然传来一阵剧烈的刺痛，接着天旋地转的感觉朝我袭来，胸口涌起一种极其难受的感觉，像是吞下了一样恶心的东西，搅得我五脏六腑都开始翻滚了起来。
　　所有的人都跪了下来，唯有我一个人捂着胸口站在那里。直到被身旁的小宫女拽了一下裙角，我才如梦初醒，扑通一声跪了下去：“公主千岁。”
　　“你是此次奉命进宫祈福的巫女？”
　　我低头：“回公主的话，正是。”
　　“既是巫女，自然不是很明白宫中的规矩。起来吧，同我进去坐坐。”

　　她的语气如此平和，我着实觉得有几分意外，似乎这位公主并不似传说中的那般恃宠若娇。
　　公主施恩，我一进去便被赐了坐，虽不能正对着她，却也能从侧面悄悄地打量着她的美颜。
　　正如小宫女说的那般，她的确有一张倾国倾城的容颜，特别是双极美的眼睛，清澈透亮，如那璀璨的曜石一般，光彩夺目。可不知道为何，那张美丽的脸却并没有因为夺人心魄的眼睛变得更加美丽，反而多出了那么一点点的不协调。
　　我百思不得其解。而此时，方才那种令人窒息的感觉又袭了上来，似乎比上一次更加凶猛。
　　“看你的样子似乎很难受，可是病了？”
　　我低头，一只手捂着胸口，一只手扶着椅子，艰难站立：“许是前几日受的风寒拖久了，才会变得如此严重。”
　　“既然这样，就该早些传太医来看，若是将病传染给了他人便不好了。”
　　我点头连连称是。
　　“父皇之所以将你们留在宫里，虽名义上是为本公主不久后的大婚祈福，但实际却也是为了借此向上天祈福以求庇佑我朝，这一点希望你们可以明白。”
　　我又点了点头。
　　公主顿了顿，又道：“听说宫里专门为你们安排了居住的宫殿，可有这回事？”
　　我愣了愣：“公主此话可有它意？”
　　“也没有其他的意思，本公主只是觉得奇怪，为何单单只有你，是住在莲花殿里？”
　　“……”
　　我怔了怔，不知该如何回答。若照实说，不仅人头难保，更会拖累莲佑，但若不照实说，又实在编不出像样的谎话来。
　　这可如何是好？
　　我正急得如那热锅上的蚂蚁，这时那伺候我的小宫女的声音却突然传了过来：“回公主，此事说来正巧，那日国师与巫师们商讨祈福事宜过后，恰巧遇上了受风寒晕倒在地的姑娘。国师大人宅心仁厚，便将姑娘带回莲花殿修养。本说今日过后便送她回去，结果就遇上了公主您。”
　　小宫女的神色很是淡定，口里描述就如同她亲眼所见那般。我那颗悬吊着的心稍微放松了些，但转头见那公主的神色，却是有些发白。
　　“也罢，反正这莲花殿以后也不会有人住了，空着也是空着。若是实在病得难受，便先在这里养着吧。”
　　我一惊：“公主之意，是说国师他不会回来了？”
　　“的确如此。”
　　“可知道为何？”
　　“他既要与我成婚，自然是不会再回这里住了。”公主说罢，刻意挑了挑眉：“你嘴上不说，但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与他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若老实的呆着，大婚之后我允你一条生路，可若你不安分，便不要怪我心狠手辣了。”
　　我的脑中顿时一片空白，看着她那一张一合的嫣红嘴唇，所有的力气都在这一刻消失，唯有麻木地点头应承，直到她得意的背影慢慢消失在眼帘。
　　内心传来一阵又一阵的抽痛。我颤颤巍巍地起身，一步步的朝内殿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