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艾美拉娜公主与陌生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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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美拉娜·露露特·艾丝美拉达公主。
回到了属于她的那座皇宫——外的草原上。
这片白昼时被浅葱色的天空衬得黄绿的草原，在夜晚则成了深翠色，反射着点点矿石的荧光。
这是艾丝美拉达星上她最爱的风景。这里看得见宫殿，也看得见城镇，看得见森林，也看得见卫星的影子。这里看得见她热爱的几乎一切，是这颗星球上风景最美的地方。
在这个地方，艾美拉娜总会想到和岚、小直的那次见面与告别。
就像现在，此时此刻，那两兄弟陪着她在篝火旁谈天。
“詹伯特和詹奈，大哥和我，这下就有两对兄弟啦！”
这话小直在见过了詹奈后几乎说了一整天。
“是是是，你是大前辈，詹奈要向你讨教做弟弟的经验！”
岚无奈地敷衍着他，实在是知道他之后就会说什么。
“嘿嘿！大哥你放心，我可是救过世界的勇者啊！……哎哟！”
“就知道臭美。”岚无奈地轻轻敲了下弟弟的脑袋，转头看向一直笑盈盈的艾美拉娜，“说起来，那几位‘勇者’自晚餐后就不知去哪儿了？”
“红莲火焰带他们去海盗飞船上了。”艾美拉娜解释道，“我想他一定也有很多话要告诉海盗们吧，还要介绍新的伙伴给大家呢。”
小直摸着脑袋嘟哝起来：“真好！我也想去海盗船看看！大哥，我们也去吧！”他一放下双手就又拉住自己的大哥嚷嚷，“去吧去吧！”
“去什么去，你个小不点儿去巨大宇宙人的船，当个老鼠都嫌小！”岚假装生气地说着，到最后自己也没忍住笑了。
自然，一旁听他们兄弟一来一回的公主也早就笑出了声。
比起那场迎接巨大宇宙人的拘谨晚宴，这是她今晚更为享受的时刻。也是因为知道赛罗他们难耐住闹腾，她才不介意UFZ的各位半途离开去往宇宙友人那儿的事。
只是苦了小直，还没来得及和他的“赛罗大哥”说上几句问出些英雄事迹来，就这么眼巴巴地看着英雄们全部上了天——更重要的是，作为“弟弟前辈”的小直没有“后辈”啦！
不过，光是从艾美拉娜这儿听在机器人星球上的那些事，就足够小直听上好半天了。
“詹奈这么厉害啊！好！明天我一定要问问他怎么能变得这么厉害！”
就算问了也学不了啊——另外两人也只能苦笑着看着他了。
约莫到了深夜，远处皇宫的长明灯已昏暗，远远地从空中传来的海盗船的狂欢喧闹，也只剩下偶尔的几声醉汉叫骂。小直早已在草堆上打起了小呼噜，往日在这个时间早已沉沉睡去的公主，今夜却反常地来了精神，与岚聊到此时。
这个季节的翠绿草原即使进入半夜也并未有多少凉意，这也是两人无知无觉谈心许久，直到小直说起了梦话才注意到时间的原因。
“……我……也要做小大哥啦……”
“真是个小笨蛋，这种事都兴奋了大半天。”把身上的外套脱下给弟弟盖着，岚这才想起公主也是一身单薄地在身边，一时有些犹豫是否该把这衣裳再拿起。
他这稍微有些笨拙的温柔，还是被艾美拉娜察觉了。
“那么晚了，让小直就睡这里总也不好。送他回宫里的客房吧。”她温婉的声音在夜晚的草原响起，倒是比白天任何时候都响亮。
被发现了窘境的岚一时红了脸，挠挠与弟弟相似的自然卷发，傻笑了几声：
“哈……那……要不我先送小直回去……”他抱起弟弟，刚转身又蹲了下来——把他那件外套递给了艾美拉娜，“这你先披上。”
“哎……不、不用了！”这让公主也跟着脸颊泛红起来，拼命摇晃着手，“我没关系的……！”
“你还是跟我一起回室内吧，艾美拉娜！”
然而，她现在的精神，并不渴望睡眠——她摇了摇头，见岚直视她的眼神，才恍然大悟这是一个选择题。
说着“谢谢”接过了那件外套，直到艾美拉娜把衣服完整地包裹住了自己，岚才恢复笑容：“抱歉，我先把小直带回去，过会儿再来陪你。”
并没有意识到这里还有个“接下来继续聊”的含义，艾美拉娜只是单纯地做着点头的动作去回应对方。当她目送两人在草原中渐渐隐去后，她才忽然觉得凉了。
幸好有火堆和外套——还留有主人的温暖。
一个人在这片草原，是多久前的事呢？
对于艾美拉娜而言，那并不遥远，却很久远。
自有记忆以来，陪伴自己在这片草原成长的，除了家人，还有詹伯特，还有镜子骑士。而后，是与赛罗和直的回忆，与岚的初识——之后，只剩她一个人在这里。
但是她的心中，大家都在。
草原上的人们，只是越来越多——
就像她蔓延向天边的回忆一般，只增不减。
今晚，她会如此难以入眠，想必也是这等幸福让她不由自主了吧。
艾丝美拉达星的夜晚，宁静得能听到天空中飞船的引擎声。夹杂在那机械声中的酒后醉言，每每响起都让艾美拉娜莞尔。
是红莲火焰在找赛罗喝酒呢。
是詹伯特在抱怨詹奈失礼呢。
是镜子骑士在背诵什么诗歌？
似乎还能听到詹奈叹息之声。
赛罗呢？是不是早就睡下了？艾美拉娜想象着那船上的众人失态的模样，那可比晚宴时他们自顾自吃东西时要有趣多了。
“……要是我能见到就好了。”
哪怕一次，看到那样全然不顾礼节的大家，她一定会又害羞又想笑的。
那样的场景，恐怕能让她笑很长一段时间吧。
整了整身上的过大外套，她想着接下来该怎么的时候，草丛有了动静。
在这样一个地方，一个时间，要想做什么事都无声无息，恐怕是最有难度的事了。
她听到了脚步声，稳健的节奏毫无躲避的心思，虽然是从后方而来，但她却觉得那并不会是什么坏人——何况此刻，这颗星球上正有着那么一群拯救宇宙的大英雄，她有什么可怕的？
于是，她静静等着对方的靠近，猜想着究竟是岚，还是王宫的其他人。
“——你怎么还在外边？”
出乎她意料的，那是个从未听过的年轻男人的声音。这让她惊讶地回了头，完全忘记了刚才自己的安心与镇定。
火光还算明亮的环境内，确实出现了一个与声音相符的年轻人。随着他的样貌逐渐清晰明亮，艾美拉娜却陷入了更多困惑之中——
看穿着，显而易见不是阿奴商队或是皇宫的人，而她也从未听说过海盗船团上有人类这一事。那么这颗星球上，还有什么陌生人呢？
仅凭她不怎么聪明的脑袋，是怎么也想不到了。
她呆呆地看着陌生男人一气呵成地走到身边坐下，还往火堆中加了把干树枝。
“你们星球的草真厉害啊，这么烧也不会全烧了。”
对方十分自然地向她搭话。
“啊……那是因为这里围着的草加过水分形成结晶了……”她一头雾水地回答。
“哇！……不是很懂。不过听着挺厉害的！”年轻男子对她一笑，又问，“对了，你不是之前和小直他们在一起么？他们人呢？”
“哎……小直他睡着了，岚……他哥哥送他回客房了……”她又回答得迷迷糊糊的。
“那你怎么不回去？大半夜的一个人待在这里很好玩？”
艾美拉娜总算是稍微转过来脑筋了，摇了摇头，吞吞吐吐地开口反问：
“……你是……赛罗……吗？”
不知道为什么，这种自然而然的说话方式，让她暂时只能想到这个可能性。
这问题一出，几乎立即就遭到了白眼：“笨蛋！你刚才起傻傻的就是在想这个？”
“哎……哎？真的是赛罗？”
赛罗不满地撇嘴：“是啦是啦！虽然我人类形态的时候一般是用‘诸星真’这个名字。”
“诸星真……？”
“对，不过也是‘赛罗’。”陌生的脸用熟悉的语句，说着熟悉的名字。“你就按习惯的叫吧！……真是的，亏我还特意变成这样……”赛罗说着，用手指擦了擦鼻翼，只看了艾美拉娜一眼就又望回火光里，看来是不好意思了。
总算在这一串话与动作后，艾美拉娜有了熟悉感，小声应了他：“……嗯，赛罗。”
这一声呼唤，似乎让赛罗对于一开始的尴尬释怀了，他也应了声，回叫她：“笨蛋艾美拉娜。”
……你这样是要注孤生的。
但只要是赛罗在呼唤她，不管前后有什么绰号，对艾美拉娜而言都是一样。
她又回应了他。
这样万分无聊的一呼一应，这两人玩了好几分钟，才总算彼此都察觉到是有多傻，而默默闭上了嘴。
接下来的时间，就变得异常沉默起来。
恍然间，海盗船也已经悄无声息了，引擎看来也进入了待机模式，四周除了偶尔在草原上轻抚过的风声与篝火的燃烧外，再也没有别的声响了。
“大家……都在干什么呢？”
艾美拉娜并不敢直视对方，但她还是鼓起勇气，主动问道。
赛罗也许早就在等着这样的机会了，竟然在她话音刚落的时候便回答起来：“还不是老样子，吵吵闹闹地就横竖趴着睡死了——詹奈那臭小子半途还偷跑了，也不知道飞去了哪里——我看他肯定是迷路了！”在最后竟然还损了詹奈。
“詹奈的资料库中有复制于詹伯特的所有数据，我想他不会迷路的。”艾美拉娜一本正经地反驳着。
“我、我就是随口猜猜而已……他去哪儿反正没人知道！”
赛罗不耐烦地结束了这一话题。
一时又是静默。
连篝火都仿佛感觉到了谜之尴尬，悄悄地弱化了自己的存在。
“对了，”这次轮到赛罗发问了，“你身上那衣服是怎么回事。”
艾美拉娜看了看自己肩上披着的外套，才注意到不知何时垮了一半，弄皱了一侧的肩头衣料，边小心抚平，边回：“岚说让我披上的，其实也没有这么冷……”她浅浅地笑着，总算把肩上的衣袖给整平了。
于是对话又走到了尽头。
说来也奇怪。在两人一个人巨大一个人微小，或是两个人都巨大化的时候，他们之间并没有这样奇妙的氛围。
虽然也有类似冷战的时候，也有彼此沉默的时候，但那些都是在当时情况下发生的，非普通日常的对话场合。
而像现在这样，明明没有观点上的差别，立场上的不同，却依然无话可说——艾美拉娜不知道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熟悉而陌生，陌生而熟悉，是现在坐在她身边的人。
一个叫“赛罗”的熟悉的人——一个叫“诸星真”的陌生人。
那些她想对“赛罗”说的话，可能是千言万语的话，在“诸星真”的面前，却又说不出口了。她不知道怎样去找回两人之前的相处模式。
每当她想要再次开口说些什么，都会思及前两次的冷场而退缩，她张开了嘴，又闭上了，反反复复，直到最后，都没有发出声音。
不知是过了多久，两人就这么默然地并肩坐着。
篝火在这沉默中逐渐走向寂灭，声音越来越少，最后只剩下清风孤独的轻叹。
没有了火，夜晚自然凉了许多。但艾美拉娜却清楚，真正的凉意并不在外表上，她就算把身上的外套裹紧再多，也无法让内心感觉到温暖。
这是心与心之间冰凉的距离。
哪怕两人的肩头已然相及——
“……哎？”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她转过头来，发现赛罗已经离她如此接近了。
原本是这样近的距离吗？
她望着陌生的侧脸，希冀从那之中看出与之前的巨大侧脸重合的部分。
除了都有眼睛鼻子嘴外，哪有一点儿像？
“怎么觉得……”瞧，说话还动起了嘴来，哪儿像了？“人类的身体，好像很怕冷啊……”赛罗这个问题，来得有些唐突啊。
——那一定是你还不习惯人类的形态吧。
艾美拉娜却没有说出口，她总觉得，自己可能没有猜透这句话的意思。
因为在她还没想到该怎么说才不至于让赛罗感觉到不快时，她被一股力量轻轻拉动了——回过神来，已经靠在了陌生的肩膀上。
“再靠近些……就不冷了。”
她听到贴近的硬实身体发出的震动，那是赛罗在说话的共鸣。
除此之外还有什么声音呢？在这宁静的草原上？
扑通，扑通……
那是谁心跳的声音。
她很熟悉，不久前才听到过……在如此近的距离。
对了，那是赛罗的心跳声。
不对，那是自己的心跳声。
是两个人逐渐同步的，心跳声。
深夜过后的时间有多长？在艾美拉娜这个几乎是第一次熬夜的乖宝宝心中，那是近乎永远的长度。
在那个永远之中，她说了千言万语，却始终没有结束——她的千言万语啊，却是那样简单的话：
“我现在觉得，我真是个幸福的人。
既有两位骑士，也有一位王子，还有好多勇者朋友。以及……
一名拯救所有宇宙的大英雄。
我听到那位大英雄的心里，有我的心跳声……
光是想到现在赛罗的心里有我的存在，我就很满足了。”
那样的话语，其中有多少别的话，那就要看听的人是否有听懂了。
他的回答，也仿佛是在永远之后，无限遥远的时间之后。
“笨蛋……你从一开始就在这里了啊，艾美拉娜。”
许久后响起的，是熟悉的，赛罗的声音。
仿佛两人的体温从相触的那一小块肌肤开始传染——染上了熄灭后又重生的火光。
这是艾美拉娜公主与陌生人诸星真第一次见面的夜晚。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艾美拉娜公主与陌生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