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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5、第二十四章 情深不寿(9) ...

  •   与那两人道别之后,北歆回过身来,再次看向慕凯。
      慕凯迎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决定再次将自己坦坦荡荡置于她面前。
      北歆看着他,不知道要说什么。
      这个人之前口口声声要为他的义父寻得真正的浴水之泉以慰血凝之症,现在却又不肯回去海因斯坦为其效力。当然,浴水之泉他尚未取得也实在没法回去。可是,他执意要在我身边跟着……她心里空落落的,在白震告诉她说林飒说海澈时日无多之后,她心里便是这样的感受。与他们竹马青梅多年,又与他曾经心心相映,怎么会不知道他的那点小秘密。生为摇花,向阳而生,若为黑暗所笼,寿命并不久长。所以当年的她那般爱他,只怕他不爱自己,只为他能绽放的更久一些,能爱自己更多一些。而这一切都是那个身份是假的倪明,北程所不知道的。
      北歆摘下左耳垂上的冰蓝色耳钉,把它放在自己的手心里。小小的耳钉卧在她掌中,慕凯发现它的外部还闪着冰紫色的晕彩。一刹那,他明白了,他脱口而出:“海澈的眼睛!”
      “不错,它是海澈的眼睛。阿凯,你看!”北歆淡淡的笑着,从怀里摸出一个小盒子。阿凯目不转睛的看着。北歆很小心的打开盒盖,里面还有一枚耳钉静珍的卧着,呈冰紫色却环绕着蓝色的彩芒。慕凯明白了,他全懂了。他道:“为什么要分开它们呢?”
      北歆脸上的笑容变得更加寂寞而无奈,凄凉的像是秋天里的落叶。她叹气,拨一下长发:“你认为我还有资格和他在一起吗?”她脸上甜蜜的笑一旦消失,整个人看上去就变得冰冷。
      慕凯下意识握着她的手,感到一瞬间她的手冰冷。他道:“我不觉得你有错啊!”他顿一顿:“而且他也从没怪过你。他还在傻傻的等你的。”
      “是吗?可我不能原谅我自己。我害了他的,该我来偿还,不是吗?”她冷笑:“所以我现在的张脸,就是对我惩罚,就算我想要回到他身边去,也不可能。”她摸上自己的这一张脸,美丽的容貌,是任何一个少女都想要得到的,何况还有一个那么美丽的异母妹妹的存在,少女时代总是担心自己不够美丽,不够吸引,可是着实不爱妆扮,唯一的装饰便是这一对他亲手做的耳钉。那人心思灵敏,手工极巧,做出来的东西都是美仑美奂,自己却最爱这一对不是同色的耳钉,因为是他送的第一件饰物,亦是定情的信物。
      “我爱你”这种话,不是每个人都能或肯大声的说出来的。尤其是在某方面腼腆似女生的某人,可是他肯为我亲手做这件小小的东西来装饰我,他肯为了这颜色不曾统一的东西挨了我的打,他待我……情深至此,我却亲手毁了这一切。思及此,北歆的眼神愈发的暗淡。我已经没有资格再说爱他了。
      “不,不是!”慕凯急切的道争辩道:“你们两个都是受害者!要怪……只能怪当年的时势!还有,倪御主的妄念。”他脑子里转了许多个称呼,终究还是用那三个字来指代了那个让北歆爱恨两难的男人。
      “谢谢你,阿凯。你这么说,我心里真是觉得好多了。”北歆嫣然一笑,顿时春光无限。
      她仰首:“可是你不知道,我是将他当做货物一样让给倪佳的啊……”
      她想起当年:
      “说!说啊!说他是我的!”倪佳强硬的逼迫着倪明。倪明泪流满面:“不,他不是你的。”“是吗?那我可就不管了。”“不要!求你不要再这样折磨他!”“那你就快说啊!说他是我的!我就不再这样对他。”“…他……他是你的……你的。”……“说!他是我的娃娃!”“……他是你娃娃……请你……所以请你放了他,不要再这样折磨他。”…“好,你从今以后都不许再见他……否则……他已经不是你的了……”
      “海澈,对不起。明明不能陪你一起……因为明明不能眼睁睁看你再受折磨……请你愿谅明明……是明明不好,明明负了你,将你像货物一样推给了倪佳……对不起……所以,明明……”倪明两眼一合,纵身跳了下去:“对不起。”
      “我就那样把他让给了倪佳,然后以为自己一死就对得起他。却现在还活着站在这里。”北歆看着慕凯:“你觉得这样的我也值得被原谅么?”
      慕凯第一次听她说起这段过往,只有心疼,哪里还会责备。自己的心上人要拱手相让,世上还有比这更痛苦的事情么?想必是没有的吧,所以,义父他痛不欲生,终身不娶。现在,我明白了,为什么径若雅只是勾勾手指,义父就会欣然而往,因为他对她痴情一片,真心不悔。所以才会那么的痛。
      他紧紧的握着北歆的手:“怎么能这样?倪佳她太过份了!感情这种东西,怎么是说让就能让,说给就能给的!她,根本不曾考虑过被她爱上的人的心和被她无视的人的情意!她……她不配,只有她才是不配爱上海澈!”他真诚的眼光看进北歆的心底:“你们不过是相爱罢了,哪里有什么应该不应该,可以不可以的说辞。”
      北歆笑了一下:“这样说话的你可真像是流着滨族血脉的样子了,果然怎么也改变不了骨子里那份天生的情痴么?”她竟然以为慕凯是在说笑。
      慕凯急了:“我就算是只有一半的滨族血统,我也知道感情这东西骗不了自己!就比如我喜欢你,真的真的很喜欢!一直就很喜欢!”
      北歆猫下身,自然而然避开他的手:“我知道。可是,我从来只是把你当做朋友,或者现在来说是个知己。”
      她顾影自怜,轻轻为自己戴上那枚久违的耳饰,直起腰来:“我从来没想过要找什么代替品,谁也不可能取代了他。”水中的女子不复少年时的容貌,那张脸冷艳极了,只有眼睛还依稀是自己记忆中镜中的模样,只是那眼睛里的光彩与多年前早已经判若两人。我不想爱上别人,别人也不要来招惹我,就让我这样孤独终老吧,是我应得的。
      慕凯却不管不顾,冷笑:“你看不见自己的心,就把别人的心也当成了空气了么?这么多年,原来你一直视而不见竟然是真的……义父说你心里有一段怎么也割舍不下的感情……诚然,他待你极好,诚然,你们倾心而恋,那又如何!你要是现在还不敢面对自己,就没资格说自己还爱他!滨族人爱便爱了,哪里要许多理由!倒是你们,你们总有千万个借口。喜欢一个人,爱上一个人就不过是一瞬间的事情,谁还管那么多将来!这就是海澈的心情!你懂么!他就快要死了,这可是林飒亲口对北程说的,你难道就不想去见他一面!你明知道他就在前面,明知道倪佳虎视眈眈,明知道你刚刚伤了他的心腹好友他得有多伤心难过,你却只会在这里自怜自艾!大小姐,北歆,倪明!你将他置于何处?将你自己置于何处?将我置于何处?”
      他冷冷的看过来:“这副皮相再美丽,再虚伪,终是已经成了你现在的模样,他没说什么就一眼认出了你,难道还不够?非要他死了你才后悔?那你这十年来,日日夜夜又所为何来?有胆子就站在他面前,向他宣告你回来了!你是倪明!你有什么好怕!”他冷笑:“若是爱他,懂他,何忍!”他一步步紧逼过来:“你光是重新戴上这副耳饰又能如何?假想自己回到当年么?你就是拿出那一管紫箫又如何?你以为你还是当年么?他没有变,变了的是你啊!”
      北歆本来已经握住的紫箫颓然落地。
      慕凯说的没错,那些个理由统统是她在逃避,她不敢面对如今自己一手造成的局面。
      慕凯却不给她任何反驳或是逃避的机会:“有些话我一直想说已经很久了。既然你在心里是这样想的我,我便直接说出来反而对大家都好!我,”他拍拍自己的胸膛:“我是个男人,我也会嫉妒,我也会憎恨,嫉妒憎恨那个夺走了我心上人的心的人!可是,我首先是个男人,海澈也一样。所以我们是滨族血脉也好,不是也罢,我们不过就只是喜欢上了你,爱上了你,想和你在一起,这种心情又有什么错?你拒人千里之外也好,你愿意相思相亲也好也是你的自由。可是,我不允许你贬低你自己!你变了又怎么样?你曾经逃避过又如何?趋利避害,人之常情。海澈若是怨你,他首先要怨自己不曾保护好当年的你,要怨就怨他自己!他如果因为藏青的事怨你,首先也是应该也怨他自己,谁叫他不提前向对方说明白你已经不是当年的你,叫藏青一时托大,害了他自己!他们都是十分熟悉你的人又怎么样?我也是十分熟悉你的人!这十年,我和你日日相对,我追随你鞍前马后,我待你一片真心可表日月,我对你是倾心爱之,我爱的是现在的你,是这样的你,是眼前的这个你!我想,换做海澈,他也一样会爱你,因为我虽然不认得以前的你,我却知道现在的你冷面热心,看似无情却有情,各种面具都掩盖不了你的本性。大小姐,你何苦要自欺欺人,看低了如今的自己?十年前是你,十年后难道就不是你?人再怎么改变,终究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他一口气说了这么多,最后鼓足了所有的勇气:“我喜欢你,一直一直,从来没怀疑过我的心。我就是爱上你了,不过就是这么简单的事情。”他苦笑:“我却怕你说拒绝,怕的要命。”
      北歆整个人被他打击得愣怔。
      她自为北歆以来,以为自己做了那么多的表面功夫,整个海因斯坦许多的人厌弃了她,可是只有三个人,一直一直在看着她的心:索格,慕凯,杨瑁。
      与若寒叔叔叔不同,他们眼睛里看到的是北歆,那个北歆真的那么可爱?
      她捡起紫箫,掩饰的笑了一下:“一下子说这么多,好吵。”
      慕凯看着她的神情和动作,嘴角微不可察的向上轻挑。他知道她的这些小动作,她动摇了。
      我喜欢上的那个女孩儿,坚强刚烈,耿直又冷酷,却带着点点天真。是的,我就是喜欢这样的她,为她任何痛苦我也甘之若饴。
      北歆怎么知道他这百转千回的心思。她被慕凯一席话说的心神不宁,又想到海澈与倪佳也许会比自己先遇到就更显焦虑。
      她知道倪佳对海澈的那份心思,也知道海澈绝对不会相就与她,所以一定要赶在他们相遇前阻止。以前的她是没有这个能力,现在的她若不去阻止,便是不做为。她却不知道,倪佳现在的处境远比她想像的来得尴尬。

      眼前的翠绿就像是虚假的一样,却是无比的真实。就像自己之前珍而重之藏在怀里的母亲的笔记。
      倪佳努力平静自己的心情,可是无效。
      说不定,母亲的灵魂正在哪里嗤笑着自己。
      “怎么会有这么荒谬的事情!”
      倪佳大声笑着,丢下了手中的笔记。
      那本笔记瞬间凝出冰晶,然后啪的一声,完全碎裂开来。
      她的眼角甚至笑出了泪花,神情却是无比的狂放:“居然,居然会有这么荒唐的事情,哈哈……哈哈……”
      她的笑声慢慢变成了啜泣:“妈妈,妈妈,您怎么可以这样对待我……这样……留下我……”
      她秀丽的眼里全是满盈的绝望。
      只片刻,狠厉再度溢满了明眸:“那又如何?反正已经遇到了,逃也逃不掉……您说,是么?”
      薄红的唇轻抿,吐出的是:“海澈,慕凯”这两个名字。
      站在门后的辰龙全身不由自主的一阵颤抖。从骨子里渗出的寒意,让他明白,此刻的主人与任何的时候都不相同。
      倪佳从暂居的民宅走出来时,她的脸色已经回复如常,只是她反握在身后的手,手指紧绷,指尖尤在颤抖着。
      辰龙识趣的不曾靠前,寅虎却没眼色,向前走了半步。
      “啪”的一声,一朵冰花在眼前炸裂!
      幸而辰龙手快,拉了他一把,他才没有和前者一样的下场。
      抹了一把冷汗,向同僚悄悄拱手。
      倪佳像是完全没有查觉自己的失态一样,径直走过两人。
      永冻土上,留下女孩儿纤小的足印,让人触目惊心。
      倪佳站在当日她与海澈封决相对的原地,这里水气最是浓郁,冰寒之气亦是。这里,那个人亲手扯断了白琉璃珠。
      那莹白玉润的琉璃从此永远被留在这里,连同他和自己对母亲最后的念想。
      而按母亲的回忆,那串琉璃玉珠,本来是外祖父的遗物。
      这串琉璃见证了外祖父的父母间的爱情,见证了外祖父与外祖母间的爱情,见证了母亲与海明岫的爱情,然后又见证了海澈与倪明,与自己间的纠葛。这串承载过四代人感情的琉璃,百年间无易人手,终于成为了孟德尔冰原的一份子,再也不能随他的主人返回地下高原。而这串琉璃上所有的隐密也都深深埋藏。如果不是自己看了母亲的笔记,它就这样一直永远的埋藏下去。
      当日她和海澈都不曾捡起过散落在当场的白琉璃,并不是他们不在意。而是太过在意,只能任其流逝。
      不能将过去斩断,就不能向前。这是海澈和自己都深知的道理。
      哥哥,要是当初母亲成功将你带出地下高原,的确会如她自己后来所说,大约这世上就不会再有我--倪佳的存在。因为流着她的血的孩子只需要一个,就足够了。可是,我们分开两边,所以我出生了。
      从某个角度来说,哥哥,我们两个,甚至另一个都是不应该出生的,或者说是远远背离了母亲的意念,我们都不是她真正想要的孩子。甚至,她可能并不想要一个孩子来证明她在世界来过。可是偏偏是她,有了我们这几个截然不同的孩子。哥哥,若果可以我当然是愿意叫你做哥哥的,但是我们遇到的时机不对,我们遇见的方式不同,我们注定不可能成为平常意义上普通的兄妹!海澈,海澈,只有你,我只有你,只有你应该是和我一样的,我不能放手,也决不放手!
      久寂的天空突然一声惊雷响起!
      漫天的雪花鹅毛般的飘落!
      远在激情平原的风族与滨族人同时一惊。
      孟德尔,落雪了!
      叶天仰望着看上去势要席卷而来的暴雪,担忧的道:“才复春就下雪了吗?天候不应当的。”
      他可不想看海澈拼尽全力才换来的大地回春瞬间就淹没在大雪中。可是这大雪却完全不解人意似的正在滚滚卷来,甚至夹杂着雷声阵阵。
      海澈静静的站在他和黎默汐之间,也仰头看天,黑压压的云正舒卷着奔驰而来。
      他突然冷笑:“是倪佳。”
      他极少冷笑,通常都是春风般的温暖,突然这样的冷笑,让身边的温度骤然降了好几度,比落雪还冷。
      叶天不禁牙关打了个颤:“倪佳?”
      他想,北歆也罢,倪佳也罢,还真的都如海澈大哥所说,来了。
      他转念:来了就来了呗,兵来将挡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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