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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明明第10章 ...

  •   顾戟明去机场那天一家人都出动了,行李多到要托运,都是些衣服特产什么的和各人送他的礼物。在机场内一个个抱过来,大表哥的小孩亲了顾戟明一脸口水,摆着胖乎乎的小手口齿不清地说「Jiming再见」。
      乔戈明狠狠抱了下哥哥,在他耳边低声说:“哥,好好照顾自己。”顾戟明比起两年前奶奶去世的时候要瘦了许多,一米七八的个子只有110多斤,给人的感觉甚至有些羸弱了。
      飞机在跑道上滑行,迅速呼啸飞起,顾戟明将头挨在舷窗上,外面是云海,觉得这些日子都在做梦一样,待回到遍地都是黑头发黑眼睛的国土,才有大梦始觉醒的感悟。
      这里才是他生长的地方,温哥华再好,也不属于他。
      出租车载着顾戟明和那些行李回到平安镇,老房子在街尾靠近山脚的地方,一路上顾戟明就跟大病初愈的病人一样,晕机晕车快连东南西北都分不清了,付了车资,一下车就蹲在路边,连行李都是司机大叔给他拿下车的。
      老房子距离路边还有段短短的距离,夏蝉在枝头声嘶力竭地鸣叫,叫得人心烦意乱,仿佛能够听见老房子里传出的笑声,迟秋他们没有出去,顾戟明并没有告诉迟秋他回来的确切日子,怕他们非得要去接他。
      迟秋自小生活在大都市,几乎没有住乡下的机会,老房子在夏天里很凉快,小镇附近的景色也不错,权当是来旅游;晚上就歇息在老房子里,房间很多,迟秋他们和福伯一起动手收拾了几间出来,也不难收拾,积攒下来的灰尘只有薄薄的一层,想必平时有人定时清扫。美中不足的是夜晚的蚊子很厉害,不过庭院里和房子周围都种有驱蚊草,偶尔有胆大包天的闯进去,还有蚊香蚊子拍等着。
      只要一想到顾戟明就是在这里出生、长大,迟秋就有种莫名的兴奋,连晚上睡在硬邦邦的木板床上也会联想下顾戟明在这张床上睡觉的模样——他占了顾戟明的卧室,别人都不敢跟他抢,也只有迟秋敢提出要睡顾戟明卧室的要求。
      老房子地势比门前的柏油路要高一些,为了防潮,地基垫得高,穿过庭院里植物之间的缝隙,可以看到一条平整的街道,偶尔有车辆来往,因为隔了段距离,并不显得太过喧闹。
      此时迟秋他们正在码长城,各人脸上都有多少不一的裁成长条的白纸,输的最惨的同学将麻将往桌子中间推去,趁势说腿要麻了站起来活动活动手脚,实际上是不想再来,纸条贴得太多都影响视力了,他站在大门那里往外看,刚才听到车子的发动机响,似乎曾经有车子在下面的路口停下,现在却没有看见车的影子,倒是看见路边蹲着一个人,身旁还有许多行李箱,他叫其他人:“哎,是不是顾戟明回来了?外面路口有个人。”
      迟秋埋头码麻将:“怎么会,他都没有打电话叫咱们,再说到路口了干嘛不上来?”
      他放在沙发上的手机响了,正是顾戟明,里面传来他有气无力的声音:“我回来了,到路口来帮帮忙。”迟秋他们住他的房子,不用他放血,使唤使唤他出点力气,顾戟明一点也没有不好意思,他实在是没有力气了。
      迟秋呼地就起来了,将脸上的纸条三两下撕掉就往外跑,到达路口的时候顾戟明已经坐到地上了,脸色白得像只鬼。
      “干嘛搞成这样!?”
      “头晕得厉害,地都在晃。”
      “你晕车?”迟秋蹲到他面前,似乎不太相信眼前的这个人就是顾戟明,这几天他往路口看的时候总是特别留意穿着类似校服的人,没想到大半个暑假没见,顾戟明变身了。
      “能走不?回来也不提前打个电话,我们好接你去。”
      顾戟明说:“我坐会,你们帮我把行李先扛回去,辛苦了。”
      “哎,你们拿东西上去。”他将顾戟明拖起来,“我背你上去,到屋里休息,外面太阳太猛了,这样下去你会中暑的。”
      南方的日头似乎跟北方的不是同一个,顾戟明不好意思让迟秋背他,两人身高差不多,就怕到半路迟秋将他扔地上。
      “你逞什么强!?”迟秋生气了,“身体要紧,就你这身板,我抱也抱得走。赶紧的,别墨迹了。”
      搬行李的同学已经有一趟来回了,顾戟明不好让迟秋跟他在外面呆着,只得往他背上一趴。
      迟秋肩膀宽厚,衣服下的肌肉结实,能够清晰地闻到他的体味,淡淡的汗味和他本身的味道混在一起,心跳强而有力,很踏实的样子,顾戟明把脸埋在他肩旁,放心地让他背着自己回家。
      迟秋的确比他强多了,背着他从路口回到老房子,气都不带喘一下的,将他放在床上,又忙着给他倒热水拿毛巾洗脸,迟秋皱着眉头:“你似乎有些中暑,这见鬼的天气太热了。”
      从温哥华上飞机回到小镇,简直是两重天,顾戟明只觉得浑身软绵绵的提不起力气,头也很晕,反应比以往要强烈,便认为是晕机加晕车,没有想到还得加上中暑,一下子就病恹恹的,迟秋将他那辆除了铃不响哪都响的自行车推出门,到镇上给他买藿香正气水。
      顾戟明在卧室拿毛巾将身上草草擦了下,翻出睡衣换上,也没有精力招呼那几个同学,告诉他们哪个行李箱里装着带给他们的礼物,让他们自便,就枕着胳膊睡着了。
      半途睡得迷迷糊糊地让迟秋喊醒,半睡半醒地就着迟秋的手喝了一小瓶难闻之极的藿香正气水,又睡着了,再睁眼时已经是傍晚,天都要黑了,房间沉浸在黑暗中,从门缝里透进一丝灯光,电视的声音调得很低,没有听到人声。
      顾戟明从床上抬起半截身子伸手去按灯的开关,乍然间接触灯光,一下子受不了条件反射般闭上眼睛,门外传来迟秋的声音:“戟明,你醒了?”似乎一直在关注房内的情况一般,顾戟明觉得内心升起一股暖意,扬声说:“醒了。”
      迟秋他们在打牌,怕吵着顾戟明休息,都几乎不说话,这些日子他们一天三顿都在外面解决,今天晚饭也不例外,顾戟明抱歉地说:“真对不起,招待不周。”
      “跟我们还客气什么。”一个同学呵呵地笑,“给你留有饭菜,估计凉了,给你热热?”
      顾戟明没有食欲,倒是想喝绿豆汤了,迟秋要给他去镇上买,顾戟明摇头说不用,翻出给福伯买的礼物去了福伯家,回来的时候端着一碗绿豆外加一个大西瓜,福伯家年年种西瓜卖,哪年顾戟明都不缺西瓜吃。
      迟秋他们本来也买有西瓜的,只是天气太热,四个大小伙子下午就将俩西瓜吃光了。
      煤气罐里还有煤气,顾戟明到院子里接了水将高压锅翻出来洗洗,绿豆也掏干净了加了水架在煤气灶上开始煮绿豆汤。
      迟秋他们和福伯混得熟了,顾戟明那点事都知道了,顾戟明翻出在温哥华拍的照片和录像让他们看,自己去拆行李箱,将带回来的礼物拿出来准备明天分发给邻居,一个同学问:“戟明,这个是你弟弟?”
      他指着顾戟明的小表弟问顾戟明,里面年龄符合,模样又似中国人的只有小表弟,他刚十八,明显是华裔的模样。
      顾戟明凑过去看:“不是,这是我小表弟,这个才是。”
      他点点照片,照片上乔戈明站在他身后,两条长胳膊绕过脖子揽着他,笑得一脸灿烂,越发英俊。
      “他完全遗传了我外祖父的相貌。”顾戟明说。
      “啧啧,真难以想象……你们居然是亲兄弟。喂,温哥华好玩不?”
      他们交谈着,迟秋的话倒少了,他一直在专心地看那些照片,半垂的眉眼看去似乎有了一丝对某些事物的抗拒。
      似乎在收到顾戟明给他的彩色铅笔画后就有些不对劲了,迟秋看见顾戟明和他弟弟亲密的照片居然会吃味,实在太古怪了;毕竟是生活在信息传递发达的大都市,迟秋很容易地了解了自己的古怪行为,他喜欢顾戟明,而且是类似男女之间的那种喜欢。
      他很快就接受了这个现实。只是他那个老总父亲对他的教育告诉他,权衡当下的利弊,既然不打算远离,最好还是保持现状,别试图打破,否则后果很可能不是他能够承受的。
      他是个八面玲珑的人物,虽然偶尔会有少年心性,思考方式却已经很接近他的父亲,父亲一直是他的偶像,他为此骄傲,虽然已经用最快的速度确定了自己接下来该怎么做,却未免有些沮丧,他以前也喜欢过不少女孩,也是这样权衡利弊之后决定是否交往,交往的深度如何,放在顾戟明身上却让他觉得有些难以忍受了。他不敢质疑父亲的教育,但心里却埋下了一颗细小的名为疑惑的种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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